第581章容錦郡主殤
如禦醫所料，容錦郡主很快就發起了高熱。
容初一直保持冷靜，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她就不能放棄。她坐在床邊看著容錦郡主，神色溫和。
她一遍一遍用溫水絞著帕子給容錦郡主降溫，時不時的跟她低聲說話。
柳孤月坐在容初身邊，看著她和女兒。
幾十位禦醫都在商討方子，藥用了很多，可容錦郡主卻高熱不退，整個人迷迷糊糊。
高熱持續到天亮，容錦郡主嬌嫩的嘴唇已經幹裂開來，臉紅的像被血染過。
她口齒不清地小聲說著什麽，容初湊近，聽到是：“娘娘……娘娘……”
容初牽住她沒受傷的那隻手，啞聲道：“錦兒，娘親在，娘親一直守著你，你不要怕。”
柳孤月胸口疼得像是要炸開，他攬著容初，低聲道：“容初，你休息一會，我來看著錦兒。”
容初像是沒聽見他說話，眼睛裏隻有女兒。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婢女過去開門，戰戰兢兢地跟柳孤月說：“殿下，是白先生。”
白先生是柳孤月的第一謀士，這時候來找他一定是有要緊事，可柳孤月沒心思理。
婢女很快又回來，給了柳孤月一個東西，柳孤月看了一眼，起身。他停在床邊，對容初說：“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容初終於給了他一點反應，就是仰頭看著他。她的眼睛因為整夜未眠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血絲密布。
“容初，你別這樣，休息一會，有人看著錦兒。”
容初搖了搖頭：“你去吧！”
柳孤月轉身離開，到門口的時候他想回頭看一眼，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他怕看了就走不了。
容初能夠感覺自己手心裏的那隻小手，越來越滾燙，也能聽見禦醫的交談聲。
這些都是讓她無力的，她從沒如此絕望過，好像已經一腳踩在了懸崖邊上，隻差最後掉下去。
“娘娘……”
容錦郡主的聲音還是聽不清，她七個月大的時候說了第一個字——娘，到現在了還是叫不太清楚。
“我在，錦兒，娘親在。”
母女兩個保持著這樣的溝通，雖然很細微，但卻是容初唯一的救贖了。
可後來，容錦郡主斷斷續續的聲音也沒了，容初感受的那一點微末的生機，逐漸從她的手裏消失。
她愣愣地看著手心裏的那隻小手，那麽細弱那麽小，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還沒有好好感受過就又離開了。
她抱起容錦郡主，把她小小的身軀護在懷裏，她覺得就算是有神來搶，她也不會放手的。
“王妃。”婢女哭著說，“王妃您放手，您不要這樣。”
容初還是緊緊抱著懷裏的小身體，眼睛空洞，嘴裏隻重複著一句話：“娘親在，娘親在。”
還在外麵的柳孤月很快就收到消息：容錦郡主殤。
他心口好像忽然被什麽東西刺了，透過血肉，直達心髒。他步履艱難，一手捂著心口，卻還是堅持要在第一時間回去。
“容初，把錦兒給我。”
柳孤月慘敗著神色對著容初伸出手。容初依然抱著容錦郡主，頭垂著，安靜又脆弱。
“給我。”柳孤月又說。
容初依然無視。
“你已經抱了她一天一夜，放手吧，她和我們沒有緣分。”
容初不語，一動不動。
“我們以後還會再有孩子的，還生一個女兒，和她一模一樣。”
柳孤月也已經這麽守了一天一夜，再多的痛苦都熬過去了。錦兒沒了，他不能讓容初再有事。
他伸手想把容錦郡主抱出來，卻遭到了容初的瘋狂抵抗。她像是發怒的獅子，任何想要奪走她懷裏孩子的人，如果死在她的利爪下。
柳孤月從來沒見過容初這麽失態，他怕在王府傳出不好的話，把所有人都打發出去了。
“容初，你清醒一下，錦兒已經死了。你再這麽抱著她，她也回不來，最後隻能是腐爛。
入土為安，你這麽抱著她，她走也走得痛苦。她去了另一個世界，你該放手了。”
柳孤月的話，就這麽鮮血淋淋地出現在容初耳邊，讓始終沒落淚的她哭了起來。
她緊緊抱著懷裏的孩子，像是用盡生命在抱，卻是生命也不能負擔的重量。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她融進血肉裏，再重新孕育出來，可她知道這不可能了。
至此後，母女緣盡。
“容初……”
柳孤月輕攬著她，不知能說什麽安慰她。他自己的心也是木的，如果不是因為生來沒有眼淚，他應該也會哭的吧！
他其實有點羨慕能哭出來的人，痛苦的時候起碼還有個發泄口，像他這種人，再痛也隻能自己消化。
他現在就感覺仿佛有人在用刀子，一下一下的淩遲著他。可痛在他自己身上，他無法表達出來，痛苦的隻有自己。
容初把容錦郡主緊緊地抱在胸口，顫抖在她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然後，容初鬆開了手，把容錦郡主交給柳孤月。柳孤月伸出手，托住容錦郡主，他的手是顫抖的，連帶著身子也是。
這是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做父親，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小家夥還不太會逗人，但已經是他心裏最柔軟的部分。
容初看著柳孤月抱住容錦郡主，眼前一陣模糊，她不想睡，她想多看錦兒一會兒。
可她痛苦的時間太久了，再也抵不過身體裏散發出的倦意，就這樣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身子本來就不好，再加上打擊過大，容初竟是連床也下不了，一病不起。
容錦郡主年紀小，不能大操大辦，也不能葬進皇家陵寢，隻能建立一個孤塚。
琮王喪女，就是不辦，文武大臣也沒有落下的，很多都是攜家眷一起來，順便在王妃麵前混個臉熟。
可容初病著，沒有出席葬禮，吳縣主順理成章的，代替了容初接待女客。
女人畢竟心軟，有些看不過吳縣主得意的模樣，暗地裏說她鳩占鵲巢。也有人說那些熱湯就是吳縣主故意放的，蛇蠍心腸。
可她們最多也就是過過嘴癮，誰不知道吳家出了吳閣老這樣的貴人，現在風頭正勁，沒人敢得罪。
容錦郡主出殯那日，容初終於能下地走動了。她穿了素白的衣裳，頭上未戴任何裝飾，就這樣去了喪禮。
婢女始終瞞著容初吳縣主的事，容初在看到吳縣主的那一刻，神色就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