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天無絕人之路
回了季家,見錢琳琅不在,季挽讓人把木盒子放回寢房,去接錢琳琅回家,她現在應該在慶雲周。
他不是個小氣的人,也不想把她關在後宅,她喜歡有一番作為,他就全心全意地隻持她。隻要她是快活的對,他來說就沒有什麽放不下。
到了慶雲周,沒人阻他,待他都是恭恭敬敬的,他看到錢琳琅正在打算盤,旁邊擺著很厚的一摞賬本。
她的手指修長白淨,撥弄算盤的時候十分好看。他沒讓人通報,以免吵到她,打斷她的思路。
他就站在門口看她,夕陽的餘暉透過窗子灑在她身旁,讓她看起來溫暖柔和。
她因為在給祖母守孝,身上穿的是白衣,頭上也沒有戴別的裝飾,簡單素淨的裝扮,加上麵容嚴肅,讓她看起來倒是頗有威嚴。
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的小妻子,有天會是這樣的狀態。也許這裏就是實現她價值的地方,所以她才會和在府裏全然不同。
有人給他拿了把椅子,他從善如流的坐在門口,依然是不出聲,錢琳琅自然也沒有發現他。
在他眼裏,她比剛嫁給他的時候成熟了很多。五官已經褪去了當初的嬰兒肥,更加秀美。
她是明豔的長相,濃烈的顏色才更適合她,也更能襯出她的美。可是這樣寡淡的妝容,他還是覺得好看。
這麽看人他都行,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逃不掉了,仿佛中了她的毒。不過,甘之如飴。
錢琳琅核對完一個賬本,伸手按了按僵硬的脖子,想活動一下筋骨,卻看見坐在門口的季挽。
她先是一愣,隨後又笑了:“你來了怎麽也不出聲,是不是我若是沒發現,你就一直在這兒坐下去?”
季挽起身,緩步走到她身邊,道:“看你認真,就沒打擾你。”
錢琳琅看了眼窗外,笑著說:“我忙起來也沒有在意,時間竟然都這麽晚了,走吧,回家。”
“你那些賬目不核對了?”
“我不是每本都看的,每次都是抽樣檢查。”
季挽挑眉:“抽樣?”
“這個詞很新穎對不對,不過意思也不難理解。”
季挽點頭:“又是許雲周教你的?”
“嗯。”
錢琳琅讓人把賬本收好,跟著季挽出門。季挽習慣性地扶她上馬車,她麵色柔和地享受著他的照顧,低聲同他說著什麽。
這一幕,落在許雲周眼睛裏,不是那麽舒坦的。他覺得自己已經挺偉大的了,做暗戀者能做到這個份兒上。
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裏,自由比什麽都重要,那也確實是崇尚自由的一個國度。
喜歡誰就要誰,不需要遮遮掩掩。但是感情的事哪能不分先後?他的確是晚來的,比季挽晚了一步,也就注定錯過了一生。
有時候他也在想,在他穿過來的那一瞬間,如果不是這個女孩子救的他,換成了另外的人,他是不是也會如此深陷?
結果自然是未知的。
青帷馬車已經走遠,他站在原地看著馬車影,覺得自己這是把自己困住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們是想那麽多幹什麽,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活不了幾年就要死了。
許雲周是個看得開的人,同樣也是什麽都放不下的。他沒想到,這個姑娘終究會困了他一輩子。
得不得,忘不了,想著念著,灑脫如他,最終隻能做到默默無聞。喜歡不一定是占有,更多的可能是守護。
誰讓他來得晚了?
他忽然想到一句特別惡俗的話,愛情遲到了。可不就是說他呢麽,悲催如他,還賊心不死。
另一頭,去北境的路上。
官道也不是很平整,馬車晃晃悠悠,白盡神色陰冷,這次他隻帶了簡單的護衛,輕裝出行。
他這是被貶出京,形態自然是越落魄越好。反正他現在也不用擔心仇家追殺,可以慢悠悠的走。
這是他第二次去北境,上一次很危險,幾次都差點命喪黃泉,可他終究還是活過來了。
這一次比上次的情況要好不少,起碼路上沒有人追殺。不過,同樣的是他也沒了退路,洛中城他八成是回不去了。
從亂葬崗的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不會怕更壞的處境,因為最壞的他已經經曆過了。
“大人,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卜留問。
也不怪他會迷茫,他家大人自從參加科考以來就是平步青雲。這次是一下子掉了下來,他已經沒有接受的能力。
“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我能活下來,就是從絕路走出來的。”
卜留神色凝重:“可您現在去北境也隻是掛了個閑職,怕是不能做什麽。您如果還想繼續自己的心願,隻怕還要另想出路。”
卜留現在心裏恨透了季挽,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季挽殺了。隻要有季挽的地方,他家大人就求什麽皆不得。
白盡冷笑一聲:“到了北境就有出路了。”
卜留不解地看著他。
“北狄人還自稱是驍勇善戰,結果連防守最弱的北境都攻不下來。我就不信一個叢將生,就能鎮住整個北境。”
“大人,您是想……”
後麵的話卜留不敢說,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說出來實在是太不妥了。
“怎麽?你認為不可以?”
“屬下不敢。”
“最後不過是史書上的評語罷了,人死如燈滅,我還不在乎後人怎麽說,我隻要完成自己的目的。”
卜留看著白盡,心裏是對他的心疼。別人不知道大人經曆了什麽,他卻是知道的。
“屬下誓死追隨大人。”
白盡看了卜留一眼,道:“你好歹也是名門之後,若是不想趟這趟渾水,可以現在離開,我不強求你。”
“大人說哪裏的話,若是沒有您,又怎麽會有屬下,屬下是萬萬不敢忘記您的恩情的。”
卜留在某種時候,是個重情義的人,不然也不會因為一點知遇之恩,就肝腦塗地。
白盡是冷心腸,不心疼自己,當然也不會心疼旁人。他也覺得卜留沒有更好的去處,他們是一類人,故而同行。
卜留永遠不會知道,不管他為白盡做多少,對方都不會領情。這是卜留的悲哀,也是他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