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到此為止

  良生嘴唇動了動,啞聲道:“是我。”


  他因為病了許久,聲音沙啞難辯,但錢琳琅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了他。她身子僵硬,本來有一肚子質問的話,現在卻不知從何說起。


  良生看著她,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你的眼睛……怎麽了?”


  錢琳琅始終維持著一個姿勢,一動不動。她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崩潰,絕對不能。


  “還不是拜你所賜?”錢琳琅說完笑了笑,語氣更加諷刺,“確切地說應該是拜你和阿紫所賜。”


  良生臉色更加蒼白,他看著錢琳琅,眼神痛苦。


  “你們兩個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個是把我弄到懸崖邊上,推下去,另一個是見我掉下去卻不拉住我。你說,是不是你們把我弄成這副模樣的!”


  錢琳琅的語氣很冷,透著咄咄逼人的味道。在良生的記憶裏,隻有她母親去世,她才用過這種語氣說話。


  她是把他當成了仇人麽?


  良生神色複雜,那些就要衝口而出的話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也憋不回去,難受至極。


  “我想不通,我當初為什麽要救你?我救你一命,又把自己的真心交給你了就是讓你來背叛我的麽?”錢琳琅冷笑著說。


  良生看著她,雖然她的眼睛沒有神采了,但裏麵的恨還是很濃烈的。他忽然有點害怕,以後,她會一直這樣恨著他。


  “能聽我解釋麽?”


  “能,你說。”


  錢琳琅下巴微微揚著,看起來有點驕縱。這是她對自己敵人的態度,從不示弱,從不不服輸。


  良生想了想,低聲道:“當時情況危急,我沒有過多思考,我……”


  情況危急,沒有思考,那就是下意識的反應。阿紫和她在良生的心裏,誰比較重要,一目了然。


  良生大概也覺得自己說得不妥當,他看著錢琳琅,急的額頭冒汗,卻還是說不出漂亮的話來。


  錢琳琅知道他不善言辭,也不善說謊。她收斂情緒,低聲道:“所以,你還要跟我解釋什麽呢?這個解釋顯而易見,我早就明白了,不需要你重新告訴我一遍。”


  “我們說好以後要一直在一起,隻要我們都還活著,這個誓言就不能作廢。我以後會彌補你,你不要回季家,成麽?”


  良生本意想說的其實不隻是這些。十四於他有救命之恩,有多年不棄之情,他們是兄弟,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那種交情。


  而錢琳琅是他喜歡的姑娘,他想要照顧她,保護她。簡單來說,他可以為十四去死,卻隻願和錢琳琅同生共死。


  可是他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麽用呢?

  告訴她,他當時選擇救十四,是想要和她一同死的。那她墜落懸崖,他為什麽沒有跟著跳下去?


  就算他心裏是這麽想的,可是現在說出來就有找借口的嫌疑。他向來敢做敢當,這次更沒必要。


  錢琳琅聽了他的話冷笑起來,笑得人毛骨悚然、絕望至極。


  她一直笑夠了才說:“良生,你知道臉字怎麽寫麽?你對我做了什麽,你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你覺得你自己哪點好?哪點能勝過季挽?”


  良生不語,隻是看著她。


  “你不知道的話,那我告訴你。從出身到外貌到學識,你哪點都比不上他。嫁給他,我就是二品誥命夫人,和你在一起,你能給我什麽?

  我原來也是相信愛情,相信隻要是真心真意的兩個人在一起,那所有困難就都不是困難了。


  可你連我的命都不想救,想讓我死,你說你還有什麽資格讓我喜歡你?我一向沒什麽耐心,對你已經格外寬厚了,是你不知珍惜。”


  錢琳琅的每個字都像刀子一樣,帶著決絕和冷漠。


  良生知道,她心裏的恨已經越來越瘋狂,如果非得和她獨處,他真的要防備她會下殺手才行。


  “我隻想問個明白,你能不能原諒我,能不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不能!”錢琳琅回答的斬釘截鐵,毫不含糊。


  “你真的願意留在季家麽?像他們這樣的傳統貴族人家,宅子裏的規矩多了去,你真的能習慣麽?”


  良生想到她之前在錢家過得尚且艱難。季家的背景比錢家不知道複雜多少,後宅會更亂。


  還有她這個人心氣兒那麽高,怎麽會允許季挽納妾?不同意就是不夠大方,犯了七出之條的妒,同意就是自己痛苦。


  季挽怎麽也不會是她的良人。


  “我能不能習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給我我需要的東西。金錢、名聲、地位,這些掙起來困難的東西,隻要嫁給季挽就都有了。”


  良生看著錢琳琅的眼睛,黑漆漆的一片,什麽情感都沒有。他不知道她說這些話,心裏會不會感到難過,反正他聽了是難受的。


  錢琳琅說著又笑了,皮笑肉不笑。


  “我以前多傻,防來防去,最後引狼入室。良生,如果能讓我重新選擇,我不會救你。”


  良生緊緊握住拳頭,低聲道:“你的眼睛是怎麽回事,能治好麽?”


  “那個萬丈懸崖下麵是冰河,河水凍壞了我的眼睛,大夫都說沒救了。還有我這幅身子,每天要死不死的,都是拜冰河所賜。


  我每次深受折磨的時候,都會想起自己墜崖的那一刻。每想起一次,心裏對你的恨就更加深刻。”


  良生神色更加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他最想保護周全的人,會因為他受這麽重的傷?

  他真的想不通。


  “我起初是恨阿紫的,恨她騙我,害我。可逐漸我又想通了,我和她素昧平生,她本來沒有害我的理由。


  她之所以想讓我死,無非是因為想得到你。說到底,讓我傷心的,還是你沒有選擇救我。冤有頭、債有主。你說我要恨的人,是不是應該是你。”


  良生對於她的質問,竟然無言以對。他知道任何解釋在這種情況下都是蒼白的,說了反而會顯得他沒有擔當,還不如不說。


  良生的沉默,對於錢琳琅來說,同樣是一種折磨。她感覺自己真的是瘋了,為什麽要說這些話,還用歇斯底裏的態度。


  她應該表現得無所謂,或者是更有風度一點。左右,她和良生的交往也是到此為止了,又何必搞的那麽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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