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工部尚書

  錢琳琅打算盤和記賬的手法,是許雲周教的,和南晉乃至全天下的人,用的都不一樣。


  她的賬本表達清楚明了,算賬速度又極快。宋掌櫃在一旁看著,估計了一下,她一個人應該至少能頂上三個賬房先生。


  有些陳年舊賬,早就找不到頭緒,請了幾個有經驗的賬房看過,都說要清算出來是筆大工程,花費不少。


  他這些年雖然賺了不少錢,但畢竟是從苦日子過來的,他還是不舍得花這筆錢。


  宋掌櫃看著錢琳琅麻利的手指,心裏動了清算的念頭。有她在,再找兩個副手,估計能清算出來。


  “錢先生,我沒想到您的算盤可以打得這麽好。”


  錢琳琅莞爾一笑:“過獎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您打算盤的確速度快,沒人能及得上你。我這有筆舊賬一直想算,卻因為沒有合適的人被擱置很久,您看……”


  “過幾日再說吧,我也需要個適應過程。”


  宋掌櫃笑著說好,心裏著急也得忍著。他做了多年生意,看人有幾分眼色,他覺得錢琳琅不是普通人,在他這裏估計也不會呆太久。


  晚上回去的時候,竹遠看起來很興奮,嘰嘰喳喳在錢琳琅身邊說個不停。她平時挺穩重的,倒是難有這麽多話的時候。


  “先生,你真的太厲害了,那麽多賬,我念著都覺得麻煩,你竟然那麽快就算完了。我看宋掌櫃的眼睛瞪得老大,看起來特別吃驚。”


  “你覺得他這樣的反應是不是想留下我。”


  “是。”竹遠點頭如搗蒜。


  “所以,人隻要學會一項技能,就足以溫飽,哪怕是我這樣的盲人。”


  竹遠神色間多了點別樣的情緒,她低聲道:“先生是想告訴我什麽?”


  “自己想。”


  “您是想讓我好好學習麽?”


  錢琳琅不語,話已經說到此處,沒必要說得再清楚了。


  竹遠看了她的神色,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笑著抱住錢琳琅的手臂,低聲說:“謝謝先生,能遇到您,我真幸運。”


  竹遠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在南晉,像她這樣的姑娘不知已經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她命苦,從小就被人賣了,現在也沒有個好歸宿。


  現世的錢琳琅才十四歲,按理說比她小,但是錢琳琅是個活了幾十年的人,心境成熟。


  “你的想法決定了你未來會做什麽。是一直伺候人,還是找個好人嫁了,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竹遠看著錢琳琅,她是個男裝女裝都好不違和的人,一樣好看。也是見了錢琳琅之後,竹遠才明白,原來最美的姑娘不是千嬌百媚,而是雌雄莫辯。


  “竹遠想做和先生一樣的人,掌握自己的命運,不被任何人驅使。”


  錢琳琅笑了笑,道:“這樣的想法好。”


  主仆兩人回去的路上隨便吃了碗麵,回去後洗洗就睡了。昨夜錢琳琅腿疼,今天吃了藥,疼痛已經減緩了很多。


  她躺在床上,看著床頭跳躍的燭火,若有所思。今天比她預想的要順利很多,她似乎已經能適應看不見的生活。


  可是,適應就等同於接受麽?


  她還是想念能看見的日子,現在這種不分晝夜的漆黑,讓她惶恐不安。可就算是惶恐,她也隻能告訴自己不要怕。


  怕,就意味著她放棄了,放棄報仇,放棄拿回自己的尊嚴。不能示弱,怎麽都要堅持下去。


  錢琳琅不停地給自己催眠,心事重重的逐漸睡了過去。後半夜的時候,開始下雨,天氣一變,她的腿又疼了起來。


  疼痛折磨得她睡不著,她坐起身子,披了件外衫,緩步走到窗邊。外麵的風雨聲很大,拍打著窗子。


  她忍了忍,最終還是打開窗子,將手伸了出去。冰冷的雨水澆在她的手心,冷意從手心直達心口。


  不是說一場春雨一場暖麽,為什麽已經快立夏的雨還是這麽冰?冷的是雨,還是她的心?


  很快的,她收回了手。


  每個人的情緒壓抑久了,都需要一場發泄,她發泄得已經夠了,繼續下去,怕是會風寒。她這副身子,已經禁不起任何折騰。還是要保重自己。


  季挽在烏水鎮隻呆了三天,洛中的傳令不斷,都是催他啟程回去的。他本想微服出巡跟著錢琳琅,最終卻隻能落空。


  快馬加鞭回到洛中,第一件事就是進宮述職。水患頗多,隻有他負責的地方沒發生民暴,也沒有什麽彈劾他的折子。


  帶著這樣的功績回京,皇帝當然是要嘉獎一番。恰好工部老尚書中風,腿不能行,要提前告老還鄉。


  季挽出任尚書一職,也是實至名歸。朝中的人沒有一個是沒眼力的,見季挽風頭正盛,都是說好話的。


  當然,也總有那麽一兩個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看不慣季挽年紀輕輕就要成了工部尚書,跑到賈廣麵前告狀。


  賈廣如今也是不順,現在邱尚何是越來越不聽話了。果然不能給他們太多權利,權利大了,想法也跟著多了。


  “太師,季挽不是咱們這頭的人,他和邱尚何是師生關係,工部尚書的位置一定不能落在他手上。”


  賈廣神色幽深,冷聲冷氣地說:“師生又怎麽樣?”


  現在幾乎沒人不知道,邱尚何想讓季挽死,每次出手都是奔著毀了季挽去的。


  “太師,我們要防患於未然啊,萬一這是他們師生演戲的呢?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季挽當然不是好的人選,但現在我的手上已經沒有適合這個位置的人。邱尚何現在風頭正盛,如果工部落在他手上,那我安排在工部的那些人,估計隻能等死了。”


  “太師,邱尚何實在是忘恩負義,他怕是早就忘了,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您的培養。”


  賈廣冷笑:“過去的事還說什麽?”


  兩個告狀的人麵麵相覷,他們總覺得太師今天和平常好像不太一樣。具體哪裏不同,他們也說不上來。


  賈廣看著兩個已經不年輕的官員,本來也是出身不錯,卻淪落到隻能說別人的壞話,和長舌婦人沒什麽區別。


  “若是哪天你們也到了邱尚何的位置,估計比他翻臉還要快。因為你們不知道,權勢是多麽讓人著迷的東西。”


  兩個人沒想到賈廣會把話鋒對準他們,一時不敢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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