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特別
“你一直是這樣麽?”季挽問。
錢琳琅側頭,好像是沒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我教竹遠茶道麽?”
“是。”
“她聰慧又願意學,我就想把自己會的實用的東西教她一點,說不定可以因此改變她的命運。”
季挽聲音愈發柔和:“世人要是都有你這種想法,就能少去很多肮髒的事。”
錢琳琅的神色看起來變得悠長,她緩聲道:“人生在世總是有很多身不由己,我也做過違心事,甚至是間接害死過人。
雖然那些不是我的本意,但畢竟和我有關。我想如今我沒了眼睛,大抵是頂了那些罪惡,多做點善事就當是為了自己吧!”
“你倒是坦誠。”
“有時候不想坦誠也不行,人活著總歸還是要問心無愧才好,不然,會惦記將來自己會不會不得善終。”
“你才多大,怎麽淨想這些?”
錢琳琅歎氣:“這個和年紀沒有關係。有些人活到花甲之年,仍然保持著一顆童心,有些人年紀輕輕卻已經滿身風霜,是因為經曆不同罷了。”
季挽看著她,用手輕輕敲擊著桌麵,若有所思。錢琳琅感覺到他有話要說,就問道:“想說什麽?”
“再有七八天的時間,我就要動身回洛中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錢琳琅沉默了一會兒。她現在沒法回去,也不知用什麽身份回去。阮崇笙是肯定不行的,太後氣還沒消。錢琳琅這個身份,就更不適合回去。
“再有七八天,我想我也可以自己生活了,我不打算回洛中。”
季挽皺眉:“你自己這樣怎麽生活?”
“總會有辦法的。有些人天生下來就什麽都看不見,不是也活得好好的麽?我如果不邁出這一步,那早晚都要依靠著別人生活。”
“你為何不肯回去?”
“洛中,早就沒有我的位置了。”
那裏是阮崇笙的戰場,我終有一天會回去,隻不過是以另一個身份和更加強大的自己。
“我不會任由你一個人在外。”
“季挽,這是我必須要經曆的,就像蛹化蝶、蚌銜珠、甚至是小流匯成江海,都是有個艱難過程的。
我不可能一直躲在任何人身後,讓別人來照料我的生活,或者是,離開別人我就沒有辦法活。這不是我想要的。”
季挽其實是能懂她一些的,也知道她在意什麽。但這個決定會非常難執行,因為他舍不得。
錢琳琅沒有再說話,但她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她有自己的打算,對未來有方向,並不懵懂。
“好,我答應你。”
季挽說完,心裏還在歎氣,看樣子短期內他沒辦法回洛中了。他隻能暗中跟著她,讓她適應自己現在的樣子。
錢琳琅點頭,心裏對未來也不是不慌的。未來到底是什麽樣的,對她來說也是未知,她知道的是一定不會好過。
“我想帶你去看大夫,畢竟洛中有南晉甚至是整個天下最好的大夫。”
南晉有不少名醫,每年其他國家來求醫的人都有很多。而洛中作為南晉的都城,是個風雲際會的地方,必然會聚集很多人才。
“我的眼睛不是一時半刻能治好的,我需要抱著自己可能永遠要做個盲人的態度,這樣才能繼續生活。
其實我現在有點害怕看大夫,因為每次我的心裏都會燃起希望,最後都以失敗告終。我想我也需要時間。”
“可我怕你的眼睛拖得時間越長,對恢複就越不利。”
錢琳琅也怕,她更怕自己的眼睛沒有希望。她在醫館的那段時間,見識過很多病患,什麽病症的都有。她對自己的情況並沒多少樂觀,她覺得希望不大。
季挽看著她迷茫的神情,心一軟,頓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當然是希望她好的,也希望她能堅強麵對。
所以,他隻能在暗中守著她了。
“那就把竹遠留給你,我看她性子不錯,是個忠厚可靠的人。”
“她若是沒有好去處,暫時跟著我也成,至於竹香……”
季挽抬了抬眼皮,等著她的後話,誰知她卻不說了。季挽無奈,歎了口氣,道:“她的心思不在伺候主子身上。”
“不過是想換個法子伺候。”
季挽瞪了她一眼,轉念又想到她看不到,低聲說:“這你都知道。”
“嗯,感覺出來了。”
季挽瞅了她一眼,道:“你怎麽感覺出來的?”
“但凡是你過來,她就不好好做事,你走了後叫她,有時她都不應聲,不是故意不應,而是反應不過來。”
季挽眼神欣慰,好歹還不算太笨,知道觀察。他低聲道:“我啟程前就讓人把她打發了。”
“我看她也是個可憐人,不要再賣到奴市上了,把身契給她,還她自由身。”
季挽的寬厚錢琳琅是知道的,季家門風就是不允許隨意苛待下人的。隻是竹香打季挽的主意,這一點是季挽最反感的。
“放心,這種事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隻要她還知道分寸,不致於逾矩,我可以當做不知。況且,她有伺候你的情分,我總該寬待幾分。”
錢琳琅點頭:“說到底都是可憐人。”
說完後又覺得不太對,人是季挽花錢買來的,她又什麽資格管。況且,她說這話聽起來怎麽都有點風涼話的意思。
“聽你的。”
季挽說完後就沉默了,這句話好像是丈夫說給妻子的,什麽都聽你的。其實,他感覺很好。
“我想出門。”
“好,我陪你。”
“不用,我帶竹遠出去。”
季挽看了看她,他和她認識多少年了,竹遠才認識她多久?她倒是能拎的清……
“我剛好也想出門,我們順路,可以乘一輛車出去。”
“你沒有別的車了嗎?”
“我來這邊是辦公的,又不是鋪張浪費,弄那麽多車做什麽?”
錢琳琅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就是覺得他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她又沒問,他急著解釋什麽。
她忽略了季挽從來都不是多話的人。跟她說得多,無非也就是想多和她說幾句話,驕傲如季挽,也就對她一個人這麽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