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鐵樹開花

  良生是個極為單純的人,她不該騙他,就是開玩笑也不行,因為他會當真的。她嘿嘿一笑,道:“我騙你的。”


  良生愣神,滿臉無辜地看著她。


  錢琳琅莞爾一笑,坐在了他身旁,低聲道:“十三,我背疼,你給我按一按。”


  十三,這個稱呼提醒了良生。


  他這一天渾渾噩噩,竟是連屋外來了人都未察覺。他收斂心思,側頭看向已經趴在他床榻上的人。


  清瘦窈窕,讓人想要保護。


  “你快點按啊,按完好休息,我都困了。”錢琳琅嘟囔著,是真困還是演戲,良生反而分不清了。


  他給她按背,手指順著她的脊椎骨往下走,動作很輕,卻還是感覺到她身子一僵。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道:“疼?”


  開口後他便後悔了,他的聲音沙啞,幾乎聽不清字節。他心下緊張,以為她知道了自己腦子裏想了一下午的東西,竟是不會動作了。


  錢琳琅再是沒想到這方麵,這時也明白了。良生今年有十三、四歲了吧,在南晉,不少人這個年紀已經成婚了。


  她忽然有點後悔,她這是出的什麽法子?桑冬就在門外,可這戲她竟是演不下去了。


  她坐起身子,想沉靜一下情緒,卻發現良生正在看她。她回看他,確定此時此刻,他眼裏隻有她一個。


  這種認真,她從未在別處見過。


  她的心忽然一動,有種極為淺淡的歡喜,起初是一點,隻縈繞在心尖,後來逐漸擴大。


  良生的臉離她很近,似乎下一刻就要親吻到她。她沒有退,隻是鬼使神差地說:“良生,你喜歡我麽?”


  她的聲音很小,小到幾乎聽不見,但落在良生的耳朵裏,好像是驚雷炸開。起初是震驚,然後被巨大的喜悅席卷。


  “喜歡。”他說。


  錢琳琅忽然想起那些他們一起走過的日子。


  母親去世時,扶住她的那雙手,危險來臨時,護著她的那個背影。雪海,火光,少年,黑衣,彎刀,索命,最後是滿目柔和……


  她發覺木訥的心動了,像冰封的湖麵被打破了一角,裂開縫隙,周遭酥得不堪一擊。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閉上了眼睛。她以後好像不會再是一個人了,良生,很好。


  她的笑,讓良生微微一愣,心裏隱約明白,她這是也喜歡他了。他忽然特別開心,握住她的手,緊張得不知該往哪放。


  窗戶出突然發出一聲輕響,良生驟然回神,回手將錢琳琅壓在床上,伸手打落了床帳。


  床帳隔絕了燭火,帳內顯得有些昏沉。


  錢琳琅手腕被他按痛,她皺眉呼痛,良生緊張地放手,卻控製不住身體砸在了她身上。


  這下,痛呼變成了慘叫,在靜夜種格外刺耳,但放在床笫中則格外曖昧。窗外的桑冬了然,輕手輕腳的離開。


  她就說這位阮先生生得過於俊俏,是雌伏的絕佳人選。那位黑衣少年看她的眼神又不太一樣,卻原來兩人是這種關係。


  她對有這種愛好的男人是沒有興趣的,看樣子,明天就可以辭行離開,太師那邊也有交代了。


  帳內。


  良生支起自己的手臂,緊張地看著錢琳琅,接連問了幾句有沒有傷到?


  錢琳琅皺眉:“你怎麽這麽重,砸死我了。”


  “她走了,我們起來吧!”


  良生說著話就要下床,卻被錢琳琅製止,她低聲道:“就這麽將就一晚吧!做戲要做全套,不然不是功虧一簣了麽?”


  良生隻好躺在她身邊,閉眼,腦子裏亂糟糟地一團。


  冷靜下來的錢琳琅也有點後悔,她剛剛是怎麽了,怎麽就做了那樣的事。


  她真是羞愧,活了幾十年,竟然打一個少年的主意。這能不能稱作鐵樹開花?


  夭壽啊!

  兩個人各懷心思,誰都沒說話。


  錢琳琅漸漸睡了,良生卻怎麽都睡不著。他心裏擔憂,他的身份,以及身上背負的任務,可能會傷害到她。


  她是那麽執拗的人,如果認定了他辜負她,隻怕就再沒有回旋的餘地了。他不能失去她,因為她是他唯一的光。


  他轉過身子,看著背對著他睡著的人,半晌,將手臂輕輕覆在她的腰間,將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左右有他在,就一定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以後,他會一直護著她哪怕不爭世子之位,哪怕和侯府為敵。


  第二天,良生仍舊早早醒來,他睜眼的刹那,看到自己懷裏的人,愣了半晌。昨夜的事在腦海中盤旋,他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許久後,他將手臂抽了出來,仔細看著依舊睡著的錢琳琅。她睡覺不太安生,喜歡動來動去,但睡著的樣子很可愛。


  他淡淡的笑了笑,將被子給她蓋好,衣著整齊地坐在她身邊看了她一會兒。


  她昨夜過來的時候,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袍子,天冷著,他想去她房間給她取厚衣服來。


  他輕手輕腳的離開,進了錢琳琅的房間。她的衣櫥很大,裏麵掛著一些衣衫,清一水的素色男子儒服。


  卻在衣櫥的一角有抹嫩粉色的衣角,良生好奇,拉出來一看便紅了臉。那是用細布包裹著的小衣,女子貼身穿的。


  良生用細布重新把小衣裹好,拿好錢琳琅要穿的衣服回去。進了內間,見錢琳琅已經醒了,正靠著床頭坐著。


  “醒了?”良生說。


  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怎麽起得這麽早,吵醒我了,沒睡好,頭疼。”


  良生記得,自己走的時候,她明明睡得很好的,怎麽才過沒多久,就說是他把她吵醒了?

  錢琳琅見他手足無措,便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聲音又低又柔,好聽得緊。


  良生不明白她在笑什麽,隻覺得她笑起來很好看。她下巴上那兩顆小小的梨渦,特別甜美,衝淡了她眉眼間的冷淡。


  看著看著,便愣在原地,傻乎乎的。


  錢琳琅衝他勾了勾手指頭,在他靠過來時,抬手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笑著說:“傻站著做什麽,還不把衣服給我。”


  良生這才反應過來,把衣服遞給她,柔聲道:“衣服涼,你放被子裏暖一會兒再穿。”


  錢琳琅沒聽他的話,直接把衣衫往自己身上套,還笑著說:“又不是貼身穿的,感覺不出冷。”


  貼身穿的……


  良生瞬間想到了什麽,又搞了個大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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