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綰青絲
夜色漸深。
錢琳琅感覺喉嚨幹，迷迷糊糊的醒來，低聲道：“小肆，我要喝水。”
說完就有人扶她起來，有茶碗湊到她唇邊，她就著那人的手喝水。一盞茶喝完，她嗓子舒服了，人也精神了。
她看著自然垂放在麵前的手，手指纖長、骨骼分明，竟是一雙男人的手。她一驚，回頭，額頭剛好撞上對方的下巴。
“嘶……”季挽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錢琳琅道，“這是要謀殺親夫嗎？”
錢琳琅無語，這人怎麽抱著她，還喂她喝水？他們最近相處是不是過線了？他們不應該這麽親密的。
“你下巴疼，我額頭也疼，誰都沒討到便宜。”
季挽笑了笑，他本就是隨口一說，她卻一本正經的回應。他湊近她，低聲說：“你整整睡了一下午，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
“我是吃飽了睡著的吧！好像都沒怎麽消化，還是飽的。”
季挽給她穿好鞋子，直接把她抱了下來，笑著說：“那我就帶你去消消食。”
“天都黑了，我們能去哪兒。”
“去外麵玩兒。”
“是要去夜市嗎？”
季挽點頭：“那裏小吃比較多，正好把晚飯解決了。”
錢琳琅也不願意悶在宅子裏，當下就特別高興，也不追究季挽剛剛抱她的事，歡歡喜喜的去梳妝了。
“府裏有不成文的規矩，女眷都很少出門的。”季挽說。
錢琳琅停下梳頭的手，轉過身子麵對著他，道：“所以我們不去了麽？”
“我是自由的，你可以扮成我的小廝，不會有人注意到。”
“可我沒有男裝，要不你去給我借一套？”
季挽淡漠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怎麽能穿別的男人的衣服？”
“那怎麽辦？”
“穿我的。”
錢琳琅一臉黑線。他的身高在男子中算高的，她穿他的衣服，估計會像小孩穿了大人的。
“你穿我小時候的。”
“你小時候的衣服還有？”
“前院書房裏有幾套，都是沒上過身的，我讓人給你取來。”
錢琳琅用手支著下巴，心裏在想，季挽的衣服麵料一定不差，小廝怎麽能穿得起？
過了一會兒，季挽讓她去挑衣服，錢琳琅左選右選，選中了一套靛藍色的直裰，大小應該是差不多的。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麵料的衣服，穿起來應該挺舒服的，軟。”錢琳琅摩挲著說。
“這種叫做細布，雖然不是貴族們鍾愛的麵料，但它非常輕軟，正如你所說，穿起來比較舒服，缺點是容易起褶皺。這是母親親手做的，所以才留到了現在。你去試試吧！”
錢琳琅去了屏風後換衣服，換好後出來，笑著對季挽說：“你看，剛好合身，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樣，這是你十幾歲時候穿的？”
季挽的唇彎了彎，低聲道：“十來歲的時候吧！”
錢琳琅覺得他笑得不正常，好像是在嘲笑她個子小一樣。她瞪了他一眼，坐到梳妝台前綰發。
她不太會梳男子的發髻，往常去星鄖樓的時候，都是小肆給她綰發的。她鼓搗了半天，發髻還是有點歪，索性就任它這樣了。
季挽見她沒耐心的模樣歎氣，走上前接過她手裏的梳子，低聲道：“我來吧。”
“你還會綰發？”
“不然呢？我身邊又沒有婢女，小廝的手藝還不如我。如果讓他們綰發，還不知道是什麽醜樣子。”
錢琳琅低聲笑：“原來你這麽愛美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季挽說著話已經解開了她的發帶，一頭青絲散落下來，柔滑如水流，甚是好看。
他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柔柔的，頗為眷戀。捧著這樣一頭長發，又是自己心愛姑娘的，他的動作很慢，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
錢琳琅已經迫不及待要出門，本來想催他快一點，但不知怎的，覺得現在的氣氛有點尷尬，就閉口不言。
季挽綰發的手藝不錯，很快就給她綰好了一個端正的發髻，又把自己的玉簪給她插好。
錢琳琅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衝他豎了豎大拇指。她站起身子，對季挽說：“走吧！”
季挽看了看她的扮相，還是不滿意。
錢琳琅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就撇了撇嘴：“你是不是不想帶我出去了，所以才這麽說。”
季挽摸了摸她的頭頂，聲音柔和：“你不要胡思亂想，沒有的事。我隻是覺得，你就算是穿了男裝，也還是個姑娘。”
“那怎麽辦？”
季挽拿起她的眉黛，道：“你過來。”
錢琳琅戒備的看著他，說道：“你不會是想在我臉上亂塗亂畫吧！”
“我有那麽惡趣味嗎？”季挽沒好氣的反問。總覺得和她在一起，他好像越活越回去了，對此他自己也很無奈。
“那你要幹嘛。”
“我隻是想把你的眉毛畫粗一點，再畫的直一點。”
這下錢琳琅才算放心了。
她走過去坐好，由著他給自己畫眉毛。可季挽怎麽畫都不滿意，糾結於兩條眉毛畫得不一樣。
不知怎的，錢琳琅忽然就想起許雲周常說的一個詞——強迫症。季挽現在這麽糾結，可不就是麽。
“我覺得你畫的已經很好了，要不就這樣吧！”
季挽搖頭：“你不覺得這兩條眉毛一高一低嗎？”
“我覺得差不多，而且這世上不會有一模一樣的東西。你看雙生子，表麵一樣，性格還不同呢。再看看你自己的眉毛，總也不可能完全一樣。”
季挽對自己的外表一向是很有信心的，他看了錢琳琅一眼，道：“我的當然長的一模一樣。”
“那你低點，到我麵前來。”
季挽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錢琳琅開始數他的眉毛，模樣認真。兩人的距離極近，幾乎是呼吸可聞，季挽嗅到了淡淡的蓮香。
他的眉毛有那麽多，怎麽可能數的過來？但卻沉迷於現在的親密，竟是怎麽也不舍得打斷她。
錢琳琅數了一會兒，淡聲道：“你不覺得我這麽做沒有意義麽，怎麽不打斷我？”
“你覺得愚公移山是白做工嗎？”
“總是有點癡人說夢的嫌疑。”
“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季挽念完後笑道：“難不成你覺得他說的沒有道理？”
這話理論上自然是沒錯的，錢琳琅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