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轟隆隆一聲響徹天際,豆大的雨滴落下來,本來晴好的天突然降下大雨,使得熱鬧的街道上突然一陣混亂,人行匆匆,漸漸混亂起來。
江冥夜在人流中逆行,難免撞上迎麵而來的人,這些都不打緊,關鍵是這麽強大的人群中卻找不到一個人的身影。
他跟丟了,就這麽看著思君消失在人前,而他卻摸不著方向。
他很是心急,不是因為思君的誤會,而是生怕她出了什麽事請,那他一輩子都會悔恨。此刻的心是那麽焦急慌亂,隻想著能夠看到期待的人影,快速奔到她的麵前,然後緊緊抱著她。
“少爺?”身後有熟悉的聲音傳來,江冥夜欣喜,回頭一看是陌香站在身後,疑惑地看著他。江冥夜在她身邊環顧,卻沒有看到思君。“君君呢?她沒有來找你嗎?”
陌香顯得有些心虛,人是自己帶出來的,而且她還跟丟了。
“對不起,少爺,我跟丟了,思思不見了。”陌香老實地認錯。
一道閃電劃過,將天空劃開一道口子,像江冥夜心上的一個刀口,瞬間覺得一股疼痛。
“你快回去叫人來,務必要找到她。”江冥夜命令道,像雨水滴落肌膚,刹那的寒冷直達心底,陌香不敢逗留,連忙轉身向家裏奔去。
轉眼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漆黑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刷,稍不留意就會滑倒,江冥夜踉蹌著步子,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熟悉的身影,突然有種永遠失去的感覺。
“君君,你在哪?都是我的錯,你千萬不要出事。”江冥夜不知道為何會那麽不安,就好像這天氣,剛才還是晴天,頃刻間便下起大雨。
前方慢慢走過來一輛馬車,因為是夜晚,又下大雨,所以在來往行人這麽少的情況下卻有一輛馬車過來,江冥夜立刻注意到了,眼睛直盯著那輛馬車。
馬車的速度不急不緩,雨水拍打在車子的簾布上,濕噠噠地粘著馬車,將裏麵遮得嚴嚴實實。
江冥夜淋在雨中,任由雨水洗刷他的臉,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馬車越來越近,心裏也因為馬車的靠近而亂作一團。
江冥夜奇怪,為何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直到那一輛馬車將要經過他的身邊,他就這麽呆立在原地看著,忘了阻止它的前進。風繼續猛烈的刮著,車簾子被風吹得“噠噠”響。江冥夜盯著那掀起一角的簾子,裏麵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影。
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江冥夜安慰自己,直到馬車經過他的身邊,咂起泥溝裏的積水將他濺了一身泥,他都未曾反應過來,視線一直落在馬車上麵,直到它消失在夜幕中。
“君君,你快出來吧,你不要再生我的氣,都是我的錯,你快出來好不好?”江冥夜似乎覺得無望,對著雨中的夜突然大喊出來,那回音響徹天空,久久不散。
這聲呼喚,為了某個人而喊,老天似乎發起了慈悲之心,將這一聲呼喚傳遞到了所要傳達的地方。
“冥夜。”思君從昏睡中驚醒,被江冥夜的呼喚拉回到了現實。
思君隻感覺自己處在一張窄小卻柔軟的床榻上,四周有些黑,她剛才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呐喊,驚得從睡夢中坐了起來,沒想到卻處在了陌生之地。
身子有些不穩,感覺應該是躺在一輛馬車裏,不知道是不是又被晏梓綁架了轉移陣地,總之,她多番受難,每次被人抓上馬車,所以比較警覺。
思君向四周摸去,隻覺得身下坐著軟綿綿的,身邊也沒有人,手腳也是自由的。
有人綁架會這麽對待人質的嗎?
“姑娘,你醒了?”
車簾外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有些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你是誰?我怎麽在這裏?”思君問道,看著黑漆漆的車簾外透進來的一絲光線,那光線下麵,有一個身影正小心地駕著馬車,隻是一個背影,卻在夜色下顯現出高貴的氣質,這個人,在她的生命中是沒有任何印象的。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既然相遇了,必是緣分,姑娘剛剛受驚,隻管安心歇著,等找到落腳處,姑娘好生休養,等明日身體好轉了我再送你回家。”車簾外的男子聲音平和,他的聲音很好聽,說出的這番話也誠心誠意,思君也打消了防備。
看來,是這個人救了自己,隻是,一想到之前的事情,思君便消沉了意誌。
手不自覺地覆上她的腹部,微隆起的小腹顯得不真實,她的孩子……
那碗藥,被晏梓強行灌入,她就算是掙紮也沒用,她親眼看著那碗藥被她喝的幹幹淨淨。
想到這些,思君忍不住飲泣,她沒有了孩子,唯一想到的便是江冥夜,他是那麽愛這個孩子,若是他知道了還會愛她麽?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見他。”思君突然激動起來,剛才的嚶嚶垂淚變成了痛哭呐喊,惹得車簾外專心駕馬車的男子突然拉緊了韁繩。
“姑娘,你不要激動,若是你不想回家,我可以給你安排去處,發生這樣的事情,姑娘切莫想不開,以免傷了身子。”男子關心的話語傳來,安慰道。
思君突然笑了,有絲淒涼的笑意涼透了她的心,為什麽老天要對她這麽殘忍?她才剛經過一番生死,如今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天,為什麽總是有這麽多的苦果讓她承受?為什麽要一次一次地折磨她的心?為什麽……
蒼涼的淚爬滿了臉,沒有人會比她更了解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痛楚,那般撕心的疼痛是常人無法理解的,她隻恨自己不爭氣,沒有做好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沒有強大到保護好自己的孩子,還沒有成形,她還沒有好好享受這個新生兒所帶給她的喜悅,她就已經永遠地失去她了。
“都是我自作自受,對不起,對不起……”思君一直重複著這句話,似乎在對江冥夜說,又似乎在對未出生的孩子說。
“姑娘,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你還年輕,以後還有機會。”男子又關切地安慰道。
看來此事他全都知情,也好,看他不似壞人,加上他又救了自己,思君便也放心地任由他帶著她走。
“你能了解嗎?”思君問道,她此刻的心就像漂浮在大海裏,急求一顆救命稻草,而這個男人說,他理解她的感受,這似乎對無助的她起到了一點作用,至少她不是一個人默默承受。
簾外的男子沉默了,望向漆黑的夜,良久,都不曾說一句話。
有些痛苦,該忘的就忘了吧!有些記憶,早已模糊不清,隻是自己還在糾結那段早已風幹的過去不願醒來,既然回來了,那麽就重新開始吧!
“沒、我隻是替你的夫君感到惋惜。”男子故意壓低的嗓音顯得有些滄桑。
“恩?”思君錯愕,隨後反應過來。
夫君?這個詞對於她來說本來是觸手可及的,可是現在卻讓她覺得遙不可及。
她還會嫁給他嗎?她還有機會嗎?她現在沒有了孩子,他還會要她嗎?
而且,他和水綠蘿有婚約。他到底有多少事情瞞著自己?
“難道、姑娘未婚配?”男子詫異地問道,問出口後又覺得失儀,忙改口道:“姑娘莫見怪,是我逾矩了。”
這個男子,有著男人的穩重,談吐不凡,言行舉止中都能夠看出他是一個正人君子,即使他問出自己未婚配這樣羞於啟齒的問題,思君都不覺得這是一種羞辱。
有些人,天生就被人所親近,就比如夜色中這個救他的男子。
“心都讓人捉摸不定,一紙婚書又有何用?”思君話中透著淒冷,回想起親吻的那一幕,心裏便跟著痛。
男子沒有想到思君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普通女子,一心隻為夫家,對錯與否都遷就隱忍;而她,被迫滑胎,卻是那麽堅強勇敢地不哭不鬧,把委屈往肚子裏咽,而且,不似普通女子一樣守著婚約當盾牌,她注重一顆心,而非一紙婚書。
是怎樣的女子才能夠做到這些?未婚先孕,意外滑胎,這些本不光彩的事情在她身上發生著,他卻不覺得是敗壞風氣的事情,反而覺得她獨立的思想一點都不似那些唯唯諾諾的女子。
她很特別,就像她一樣。
想到她,男子的愁緒更甚!
“多情女子負心漢,這話一點都沒錯。”男子無意地說出這句話,有些自嘲的味道。
思君聽在心裏,更是悲傷難忍。
她一次次的付諸真心,一次次的癡心錯付,到頭來傷害最深的還是自己。
自從來到桐城,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發生這麽多事情,她感到疲倦不堪,本以為找到一心人,從此白首不相離,沒想到還是敵不過命運,是情深緣淺?還是有緣無分?這些她不想去探究,唯一想做的就是一個人靜靜的,遠離這些傷痛。
“我想找一處安靜的地方,你能幫我嗎?”思君啞著嗓子,語中滿是祈求。
男子停頓片刻,似是了解她的痛楚,從他見她第一麵起,他的直覺就告訴他,這輩子的命運都和她緊緊聯係在一起。
她既然說了,他豈有不幫之禮?
“好,姑娘隻管安心調理身子,我敢保證,一定不會有人打擾姑娘的清靜。”男子的聲音慢慢消散在夜色中。
馬車,依舊在雨中前行,向著目的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