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
一路走過天井,穿過亭廊,聶風遠的手始終牽著阮茹君。
有人偷偷看了一眼,然後小心的偷跑開,聶風遠知道,又是向阮夫人告密去的。
他和阮茹君一直保持著距離,阮夫人多次提醒他們倆的婚事,聶風遠總是以生意忙為由拒絕了,這一次,若不是阮夫人發了狠話,聶風遠也不會帶著阮茹君出去遊湖。
“風遠……”
阮茹君突然停住腳步,聶風遠回頭。“怎麽不走了?”
“現在沒有人偷看了,我們也不必裝了。”說著阮茹君便將手從他手裏抽出。
聶風遠笑笑,放開了自己的手,兩人又保持了相對的距離。
這哪裏像是即將成親的一對?隻有阮夫人才會百般撮合他們兩個。
其實,阮茹君心裏是願意這門親事的,從小她就喜歡他,她是知書達理,端莊穩重的女子,自是不會像尋常女子那般表露心事,心底的喜歡隻有自己知道而已。
而聶風遠,記憶中的那場大火,已經泯滅了他的真心。那件事,是他記憶裏的傷痛……
“姨娘極力要求我們在一起,其實,為了你的幸福,我可以跟姨娘說明這件事,若是你有中意的人,我會祝福你。”
阮茹君平靜的心激起一彎漣漪。“自小在閨閣中長大,怎麽會接觸到別家男子,若是傳了出去,豈不壞了名聲?”
平時也顯少出門,她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自然是注重禮儀道德。
聶風遠聽得出來,言下之意,除了他,她的生命中再無其他男人。
“那個思君,你喜歡她?”
不知為何,竟會問這麽唐突的問題,阮茹君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聶風遠立刻便想起了思君的那一番美醜論。
雖不常出門,但總是聽聞外界女子多麽想嫁給桐城三公子,而江冥夜又是那樣喜歡出門尋樂之人,自是經常被一幫姑娘追得滿街跑,江冥夜每每來找他避難,他都會說一句:“女人溫柔起來靜如處子,瘋狂起來如狼似虎,要不是本少爺跑得快,非被她們生吞活剝了不可!”
這個時候聶風遠會說一句。“若不是你尋花問柳,別人也不會攀上你這顆大樹,所謂一個巴掌啪不響,總有一天你會被女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兩個不同性格的男人,卻因為女人而產生了共同話題,他不出門,都知道哪家姑娘的琴彈得最好,哪家姑娘長得最漂亮,哪家姑娘今天年芳二八……
思君的出現輕易的打破了他對女人的看法,以前總是以表麵現象看人與物,現在發現其實一個人的內在美才是真正的美,就好像,眼見的不一定為真,別人對你的好也不一定是出自真心,突然,便又想到了那一場大火……
“風遠……”阮茹君輕輕地叫著他,他的失神,讓她心裏一陣難過。果然,還是為了那丫頭。
“什麽事?”
看來,她的問題白問了,這也好,免得日後尷尬。
“娘怕是要等急了,我們進去吧!”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門邊,聶風遠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笑,阮茹君輕輕一笑,拉過了他的手。
聶風遠詫異!
“娘看到了,就不會再多說什麽了!”
果然是心思細膩的女子,叫男人怎麽忍拒絕她的一番情意?
走進門,阮夫人已經在堂上坐著,她是一個端莊的女人,雖已過中年,但是注重保養,看上去還是很年輕。
見聶風遠和阮茹君手拉手走進來,阮夫人的臉露出愉悅之色,剛剛聽下人來報,她還不相信,現在眼見為實,她終於可以鬆口氣。
“玩的可開心?”
“娘。”阮茹君走到阮夫人身邊拉著她的手。“湖光春色,美景怡人,今天茹兒玩得可開心了。”
阮夫人看著她這麽開心,心裏總算是欣慰,終於看到他們兩個和和睦睦,恩恩愛愛的樣子了。
“風兒,那以後記得多帶茹兒出去玩。”
“是,姨娘。”聶風遠附和道。
“對了,聽說你剛才已經親選了兩位丫鬟,其中一位雖樣貌醜陋了一點,但是挺懂人情世故。”
“姨娘的消息果然靈通,是風兒自作主張了。”
“也罷,既然已經答應人家了,也沒有趕人家走的道理,那阿七我已經派人去官府通傳了。”
聶風遠從椅子上站起來,作揖道:“謝姨娘!”
果然,隻要她心情好,事情就迎刃而解,本來還想著怎麽跟她解釋,沒想到她就看到他和阮茹君的親密就答應了他的要求。
“那姨娘沒有什麽事,風兒就先告退了。”
“去吧!”
阮夫人說完後,聶風遠便退出了房間,身後傳來了阮夫人的一陣噓寒問暖,看來是想打聽他和阮茹君出去的情況,不過,阮茹君懂分寸,這一關怕是過了。
這世上,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知道,自己隻是阮夫人手中的一顆棋子,阮家無男丁,所以她才極力撮合他和阮茹君,借以掌控整個阮家,
阮家的秘密,又何止這些?
路過後花園,便可以聽到那如鬼魅般的瘋言瘋語,那是阮家的禁地。
阮老爺曾有三位夫人,如今隻剩下兩位,便和十四年前的雨夜,那場大火有關。
而那場大火,也掩藏了另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個秘密是聶風遠心頭的痛,也隻有他一個人知道真相的背後,竟是人性的冷酷與殘忍。
每次經過後花園,他都會駐足聆聽,那瘋女人每天隻知道說一句話便是:
“火……好大的火……哈哈……死了……都死了……”
沒有人懂她為什麽老是重複那一句,聽到的人隻當是瘋語,隻有他才會明白那女人言語中透露出的悲哀,那種被信任踐踏得體無完膚的痛楚,被謊言掩蓋的真相,總有一天,他會讓那個人全部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