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昊天國鎮南王府,西院卿華軒內。
纖弱的女子雙臂伸直,正被兩個丫鬟伺候著穿上大紅嫁衣。
“公主穿上這嫁衣真漂亮啊。”
女子額前長長的發簾將半個左臉完全遮住,看不見左眼,隻有那露在外麵的一隻如水大眼時不時地眨幾下。
長發及腰,不綰不束,周身淡漠的氣質襯著那繡著鸞鳳和鳴的大紅嫁衣,仿佛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仙子。
“放肆,小絲,不得胡說。”另一位年齡稍長的丫鬟怒聲對著服侍的婢子嗬斥了一聲。
處在中央的歐陽冥冥沒有搭話,而是默默地坐到梳妝台前,望著那銅鏡中的自己,嘴角無力地扯起一個弧度。
素白的右手撫上右臉,的確挺漂亮的,但僅僅是指衣服漂亮,而不是她。
“咳咳……咳咳……”歐陽冥冥突然咳嗽了起來,蒼白的小臉揪成一團,慌忙間,立刻拿出懷裏的素絹捂住了嘴巴。
“快去拿雪蓮!”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
待到公主稍稍好轉以後,眼看著時辰到了小絲小心翼翼地低聲詢問:“公主,吉時到了。”
歐陽冥冥一驚,迅速轉過身體,將手裏帶血的手帕迅速揣進懷裏,站起身子準備出門。
“公主,三皇子到了,就在門外,他說他想見你。”年齡稍長的素琴來到歐陽冥冥身邊,輕聲詢問她。
“蓋起蓋頭,我們走吧。”她漠然道。
“是。”素琴俯身,就拿起桌麵上的一塊繡著鸞鳳和鳴的大紅蓋頭替她蒙上。微微搖了搖頭,公主向來深思熟慮,別人無法阻攔,而這一切,都是天意。
被丫鬟攙扶著走出了房間,歐陽冥冥剛踏出了房門,卻被一個強硬的大手拉住了去路。
“下去!”身著紫色蟒袍的歐陽逸宸站在歐陽冥冥身邊,麵色冷峻的對著一群丫鬟吼道。
“是,是,奴婢告退。”一群丫鬟嚇得逃走,而素琴則是深深看了一眼公主才離去。
“冥兒,你昨晚將這個送到我的府上,是什麽意思?”努力壓抑著心頭的憤怒,歐陽逸宸拿出懷裏的一塊雕著鳳凰的環形白玉佩,沉聲問道。
“你我夫妻緣盡,就是這個意思,你忘記當初我說過的話了嗎?”
身著嫁衣的歐陽冥冥冷漠地抽回了手,身體卻不自禁的向前傾斜,壓下那一口已經到了咽喉的鮮血,熟悉的血腥味彌漫在整個口腔,異常的難受。
歐陽逸宸並沒有注意歐陽冥冥的不適,而是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淒涼至極。
“冥兒,十八年了,我等了你十八年,你怎麽可以如此狠心,如此絕情?”
當父王告訴他,鎮南王妃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他的皇子妃時,他就將她深深放在了心裏,即便當時的他隻有四歲。
“你是皇子,注定你以後的路不平凡,你需要一個能與你攜手共進退的皇子妃,而我不是。”她微垂著眼瞼,手緊緊攥著鮮紅的嫁衣,壓下內心翻湧著的情愫。
“怎麽不是,就隻有你才可以!”他隻要她,他看著她一點點長大,她學會的第一句話就是“三哥”,叫的是自己。
歐陽冥冥揚起優美的脖頸:“嗬!你糊塗了吧?我什麽都給不了你。”可眼裏閃爍的熒光誰也看不清。
“大皇子他隻比你大兩歲,他的孩子已經六歲了。父皇和你一樣大時,已經有了五個孩子;我父皇和你一樣大時,我已經三歲了。”
她什麽都給不了她,她的身體別說生孩子了,能不能行房都是問題。
歐陽逸宸的身子頓了一下,隨即擁住了歐陽冥冥的身體,柔聲說:“這都不重要的,我不在乎的。”
“可我在乎,你離我遠一點好嗎?!”歐陽冥冥一把推開了歐陽逸宸,她有病,還是不治之症,她不想把黴運傳給他。
“啪!”歐陽逸宸被突然一推,手裏的白玉鳳凰佩掉在了石階之上,瞬間碎成兩瓣。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嗬嗬,碎了碎了。”歐陽逸宸望著地上的碎片,心不斷抽痛。
夜風帶起三千青絲,耳邊響起那稚嫩的誓言:“三哥,冥兒會好好保護這塊玉佩的,玉在人在,玉亡人亡。”
玉在人在,玉亡人亡麽……
嗬嗬,果然是天意,歐陽冥冥自嘲一笑。
蓋頭下的嘴角已經微微滲出血來,可她還是緊抿著嘴巴,不讓逸宸發現。
“三哥,冥兒說過的話絕不反悔,你我夫妻恩斷。”
“啊,我恨你,我恨你,歐陽冥冥我恨你!”歐陽逸宸嘶吼一聲,走時撿起地上的玉佩碎片,轉身就跑出了卿華軒。
“哇!”撩起蓋頭,望著歐陽逸宸的身影消失不見,歐陽冥冥壓抑已久的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公主!”在暗處的素琴立刻奔過來,拿出手帕,替歐陽冥冥擦拭嘴角。
“我沒事,走吧,去喜堂。”
歐陽冥冥放下蓋頭,跟著素琴想大廳走去。
三哥,對不起。
你是父皇的嫡長子,而她隻是一個病秧子公主,而且她還成了四次親,這樣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你心係天下,愛民如子,這樣的你,他日必定能登鼎高坐,握璽為龍。
逸宸,冥兒怎舍得牽絆你?
······
······
······
與此同時的鎮南王府的另個院落,南院的榮華閣內。
“滾,本少爺不成親!”
暴虐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花易落一腳踢翻了房間裏的玄木桌。
侍童戰戰兢兢的向前走了一步:“花相公,這吉時快到了,您還是快些換衣服吧,要是駙馬來了就不好了。”
“要你多事!”花易落素手一揮,一根粉色絲帶就纏上了侍童的手臂,反手一扯,侍童就到了他的麵前。
感覺到到脖子被絲帶勒的越來越緊,就快不能呼吸了,侍童嚇得立刻跪倒在地,哀求眼前的粉衣男子。“花相公饒命啊!”
“住手!”
伴著一聲大喝,一道青色劍光立時將被當做武器的粉色絲帶絞得粉碎。
“南宮世家的絕學——落花滿天,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花易落眉峰一挑,看向門口一臉高大冷漠的黑衣男子,嘲諷一笑。
南宮韜反諷沉聲道:“花易落不愧是洛陽頭牌,果然是少見的絕色美人。”
“過獎了,花某怎比得上南宮駙馬的俊美,而且又是南宮家的嫡長子,花某是自歎不如啊。”花易落捋了捋額前的碎發,不可一世的坐到桌子前喝了一口茶。
“你先下去。”南宮韜對著跪伏於地的侍童吩咐道。
“是,是,奴才告退。”得到解放的侍童一溜煙跑了。
“唰——!”
淩厲的劍鋒就對準的花易落纖細的脖子。
“怎麽?想殺了我?”
花易落邪邪地高挑起眉頭,挑釁似地道,“那也好,我死了的話,那病秧子的尊榮公主可也要為我陪葬啊,值了!”
“你要是再不拜堂,那我可不保證這劍下一秒……”
低沉的嗓音裏帶著可怖的陰寒氣息。
可眼裏竟然帶了絲戲謔之意,不帶一絲停頓,粉紅色的發絲被青劍削落。
待到花易落反應過來之時,南宮韜已然帶著他的寶貝發套揚長而去。
“喂!你把我的頭發快給我!那是江湖第一巧手紀尋特意為我做的,世上就那麽一個!混蛋!”
花易落怒吼一聲,袖中的粉色絲帶立刻襲向門口的南宮韜。
南宮韜看著正頂著光禿禿腦袋的花易落,不禁心情大好,讓你你跟我鬧,有你受的!
手執長劍,輕輕一揮,立時襲來的絲帶化作齏粉消散不見,南宮韜露出難得的微笑,揚了揚手裏的粉色假發套。
“隻要你乖乖拜堂,這個我會完璧歸趙。”說罷,就扔出一個黑色假發套,消失在空蕩的走廊。
“鎮南王府沒一個好東西!”花易落接住飛過來的黑色假發套,衝天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