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夢初醒
京華城中惶恐無度的人們,誰也不知道在一個漫長的黑夜過後,那覆蓋在忘憂山上厚厚的冰層已經徹底融化。那個被冰封了數月的年輕人重新露出了真容。
一襲黑衣,滿頭白發,仍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勢,堅毅而略帶遺憾的眼神和生前一般無二,看起來與活人無異。
楚飛岩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裏極度的荒涼寒冷,他孤獨的行走在看不到盡頭的大道上,前路不知是天國還是地獄。
走了很久很久,他甚至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誰,疲累的感覺席卷了全身每一處神經,讓人忍不住想要就此睡去。
“阿岩,阿岩。”
他忽然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為何這個名字好熟悉?驀然,他看到了前方有一抹火紅的身影,在這空曠荒涼的國度顯得如此耀眼,仿佛驅散了所有的寂寞和空冷。
那足跡所過之處,地麵盛開了一朵朵雪白的寒梅。
他不顧一切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撿起地上的梅花想要送給她。可是那寒梅入手即化,轉瞬便沒入了他的身體。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便一直追,一直撿。
此刻忘憂山上,一名女子看著楚飛岩那雪白的發絲一根一根恢複了原狀,喜極而泣。
不知追了多久,那火紅的身影卻總是顯得遙不可及。以致於他漸漸放慢了腳步。
“你不要我了嗎?”那是女子清冷而哀怨的聲音。
“不不不!我一定要追上你!”
他奮力追了過去,這次速度變快了很多,又過了很久他終於拉住她的手,開心極了。可是等到她轉過身來他卻看到一張血水模糊的臉龐。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害我!”女子看著那消失的朵朵寒梅厲聲指責道。
他大驚失色,慌忙鬆開了她的手,於此同時,忘憂山上,楚飛岩瞬間驚醒過來,彼時已經淚流滿麵。
楚飛岩長身而起,刹那之間忘憂山的上空風起雲湧,盤旋在上空的天地靈氣化作一條長河源源不斷的注入他的眉心。隨著至純的靈力注入,那一直折服在其眉心的七彩魂蝶終於完全張開了翅膀。
鎮磨盤、冰魄石、青木赤霄珠同時現出真身,盤踞於高空,與天地呼應。三大本源靈石同時出現,讓天地間的靈力如鯨吞海吸一般匯聚而來。
隨著充沛而精純的靈力不斷注入,楚飛岩全身受損的經脈,乃至那原本受到重創的髒腑在頃刻間便已恢複如初。而且原本被壓製的修為開始呈現爆發式的增長,從玄滅境初期、中期、後期、巔峰一直跨入到造化初境方才止步。
當一切歸於平靜,三大本源靈石重新沒入楚飛岩的丹田,楚飛岩驟然睜開了雙眼。
雙眸金光大作,那苦苦等待在一旁的女子隻瞥了一眼便承受不住,暈厥了過去。
片刻之後,嵐藍悠然醒來,正看到楚飛岩關切的眼神。嵐藍麵上閃過一絲羞色,隨後驚喜的說道:“你真的活過來了!”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戰紀三年十月四日酉時。”
楚飛岩頓時渾身一震,麵色慘白如紙,驟然掠向了南際山方向。
“瀟兒!”
楚飛岩回想起一年之前在南際山上顧惜夢所說的話,內心湧起了強烈的不安。
“你們兩個都已生機耗盡,即便是我也隻能救活一個。給你兩個選擇,一是現在就死,二是不動聲色的去死!”
楚飛岩當然選擇了讓他救活葉瀟瀟,而自己坦然赴死。可是一年之期已至,為何他還好端端的活著?不僅如此,而且全身傷勢盡複,修為更是突飛猛進。
為什麽顧惜夢要騙他?以顧惜夢往日對他的冷漠態度來看,顧惜夢根本沒有撒謊的必要,甚至曾毫不掩飾殺死自己的企圖。
唯一能讓顧惜夢改變主意的就隻有葉瀟瀟,朝天大比之後他們雙雙重傷昏迷,率先醒過來的真的是自己嗎?
楚飛岩隱隱猜到了一個真相,一股來自心靈深處的恐慌襲遍了全身,比往日所受的任何傷勢都要沉重。他似乎即將失去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了!
一念及此,他再也無法呼吸、再也無法禦空而行,剛剛重塑的生機仿佛一下子毀去大半,眼前一黑猛然從半空栽了下去。
墜落的過程中,腦海裏回想起過去一年與葉瀟瀟相伴的種種。從攜手走下南際山的那一刻開始,葉瀟瀟似乎就無比的依戀自己,一刻也不願與自己分離。
她堅持讓他替她梳妝,即使紮的發髻很難看;她與他乘舟共度,流連於沿途每一處風景;她常常依偎在他的身旁,什麽也不做,隻是癡癡的張望著。每當深夜來臨她總是像小貓似的鑽進他的懷裏,呢喃著說著肉麻的情話,有時候他都覺得害羞而沒有做出回應。
她像極了尋常熱戀中的少女,可是如今回想起來才感覺到她的急迫心情。她似乎早就知道他們注定會分離,所以她急著與他成婚,急著將影盟托付給他,又帶他去了水月長林,當被驚神陣困住後,她說過來不及了,但她還是帶他去了南無界碑。並在分別之際希望從他口中得到一句喜歡,然而他卻傻傻的說不出口,任由她離開。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咳出了大量的鮮血,並且短暫失去了意識。可笑的是,他天真的以為她隻是為了自己傷心過度罷了。
“為何你從未注意到,你這個自私的家夥!”楚飛岩任由墜落的身體砸在忘憂山堅硬的石塊上,身體傳來的劇烈疼痛並沒有讓他心裏好受半點,反而更多往日不曾注意到的細節浮上心頭。
自南際山出發以來,她常常感到疲累,每日所需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而且身體總是很冰冷。在南詔遭遇敵人的時候,她不再像往常那般輕易出手,甚至在最後與獨孤無涯決戰的時候,麵對影盟大量的死傷她依然表現的很克製。這一切的一切都預示了她的身體恐怕已經處於極其糟糕的地步。
“我真是天底下最愚蠢,最自私的混蛋!”楚飛岩仰天大罵,淚流滿麵:“瀟兒,讓我再見你最後一麵可好,可是你到底在哪裏?”
楚飛岩麵如死灰,因為他失去了對南際山的感知。忽然,他聽到了嵐藍靠近的步伐,對了!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瞬間跳出深坑來到嵐藍身前,有些忐忑不安的問道:
“當初瀟瀟留給你的信件還在嗎?”
“嗯,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你會再向我索要的。”嵐藍那明亮的雙眸閃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恢複了正常,英氣而俏麗的臉上帶著一絲祝福。
“雖然不知道她為何這麽說,但我卻知道她對你的心意從未變過!”
楚飛岩失魂落魄的看著那封信件,看著那因為被淚水打濕而變得褶皺的痕跡,回想起分別之前的種種。無盡的悔恨幾乎要將他吞噬。
“她是在向我做最後的告別啊!”
這一刻楚飛岩肝膽欲裂,痛不欲生,他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嵐藍看著他傷心欲絕的模樣,有些不解:“我前幾日剛剛見過葉瀟瀟姐姐啊,現在狼莽荒原危在旦夕,我想她很可能會出現在那裏”。
“真的嗎!”
嵐藍認真的點了點頭。
楚飛岩頓時狂喜,給了嵐藍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你!”
“走,邊走邊說,告訴我這些日子以來到底發生了什麽。”楚飛岩一把扶住嵐藍破空而去,神情堅毅,“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從我的身邊溜走!無論生死,我必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