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破碎山河
楚飛岩搖了搖頭,那種無力令他他感同身受,心道無論是誰麵對這樣的情況都不得不屈服吧,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末了寬慰道:“錯的是這場戰爭”。
“不,我仍然沒有投降。既然已經堅持到這個地步,我隻求一死罷了,而且我很高興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少天了。”
楚飛岩心神一怔,還有什麽可怕的事發生?
“姚武義的殘暴行為最終還是受到了遏製,不久之後姬修遠接替了他的位置,而我也被暫時遺忘在了天牢,安心等死”。
“可是!”,李海山看向門外,臉上露出怨毒之色:“有一天龐德義給我送來了一個箱子,裏麵裝著我父親的人頭!”
“什麽!”,楚飛岩大驚:“將軍的家人不都在京華城嗎,龐德義怎麽可能殺得了他,難道…”
“不錯!京華城內出了叛徒!”,李海山變得咬牙切齒起來:“剛開始我以為隻是巧合,可是接下來我看到了一顆又一顆人頭,我的母親、妹妹、甚至我那剛剛八歲的環兒。如今唯一還可能活著的就隻剩下了我的妻子了。”
楚飛岩失聲道:“怎麽會這樣,到底是誰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掉將門之後?”
“諸葛藹!”,李海山雙目幾欲噴火:“我也是在投降之後無意中從龐德義口中得知的,所以我不能死,在殺掉諸葛藹之前我必須活著!想要活著我隻有投降!”
楚飛岩倒吸一口冷氣,至此明白了李海山投降的因果,如果換做自己又會在這煉獄般的情境下作出怎樣的選擇,他不敢去想。
“那你更應該親自手刃諸葛藹才是啊。”楚飛岩看出李海山此刻已萌生了死意。
“不,回不去了,我的雙手沾滿了無辜的鮮血”,李海山捂著頭無聲的抽噎起來:“我投降之後,為了斷絕我的後路,龐德義按照姚武義的指示,要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那些曾經詆毀過我的百姓”。
李海山慘然笑道:“我這雙手在眾目睽睽之下,砍下了上百顆人頭,嗬嗬,上百顆人頭啊”。
“現在你還要勸我麽,嗬嗬”
楚飛岩心中翻起巨浪,眼睜睜的看他陷入悲傷、自責、悔恨、憤怒…卻無法說出任何寬慰的話語,這一刻所有的言辭都顯得蒼白無力。
李海山漸漸恢複了平靜,臉上重新掛起淡淡的微笑:“別傻愣著了,李將軍還要揭穿假督查使呢”。
楚飛岩心裏一驚,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再看李海山已經易容成了自己的容貌。隻見他從懷中掏出一柄利刃,溫和的問道:“楚飛岩,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帶上兩萬衡水兵去赤炎嗎?”
“也許會吧。”楚飛岩閉上了眼睛,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不該阻止他人的死亡。
“那就好,那就好!”
一道寒光抹向了他的脖子,鮮血噴湧在楚飛岩的臉上,滴在他的心裏。臨死前,李海山仍死命攥著他的衣袖,眼中閃耀著最後一點光芒。
“將軍你所托付的一切楚飛岩會做到的。”
李海山含笑而亡。
楚飛岩匆匆將兩人的衣物換了過來,並在李海山的懷裏發現了一封諸葛藹同赤炎高層往來的書信。
收拾好一切之後楚飛岩掀翻了桌凳,然後故意發出一聲慘叫。
聽到屋內有異響,龐德義慌忙衝進屋裏來,一看這情形立刻傻了眼。隨之寒聲道:“李海山你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殺了督查使大人!莫非你心有怨言要斷我官運!”
楚飛岩略微搖晃了下身體,裝作體力不支的樣子:“他是假冒的!”
“什麽!”龐德義自然不信。
“他說的沒錯”,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姬修遠的聲音。
李海山之所以急切赴死就是因為猜到瞞不住他,以此來掩護楚飛岩的身份。
說話間一個高個子青年將領已經走到院內。
楚飛岩心道來得好快,立刻斂去眼中的悲痛,扔掉手中利刃:“海山向大人請罪”。
“將軍何錯之有”,姬修遠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姬將軍您怎麽來了?”,龐德義酒醒了大半,姬修遠乃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荊北楓的心腹,地位遠在他之上。他本以為抱到了大樹,刻意隱瞞督查使到來的消息,沒想這麽快就被他發現了,著實有些心虛。
姬修遠轉身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怎麽,不歡迎我?”
“下官不敢”,龐德義心裏一驚,慌忙岔開話題:“姬將軍你怎麽知道這人是假冒的?”。
姬修遠冷笑道:“你怎麽知道他是真的,你查驗過他的身份了嗎?”
龐德義仔細一想,暗道糟糕,難道真的中計了?還未會過神來,一枚金燦燦的令牌已經遞到他的眼前,上麵赫然刻著“禦封督查使”五個大字。
龐德義臉色驟變,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這才知道姬修遠才是真正的督查使。
姬修遠冷冷道:“不要以為你和姚武義幹得勾當我不知道,若是誤了軍機大事,我可保不住你項上的人頭!”
龐德義噗通一聲跪下:“今後德義必以將軍馬首是瞻,還望將軍高抬貴手”。
姬修遠麵上閃過一絲厭惡,但也不好立刻與他翻臉,於是稍稍緩和了語氣:“起來吧,隻要你衷心為國效力,陛下不會虧待你的”。
龐德義露出感激涕零之色,心中則十分忌憚,姬修遠比他想象中的要難相處,看來往後得低調些了。但願姚武義能早日攻破京華城,壓過他的風頭。
“對了,從現在開始就讓李將軍跟著我吧”
龐德義雖然心中不滿,但還是點了點頭。
傍晚時分,楚飛岩站在城中最高的一座酒樓之中。他憑欄而望,曾經繁華熱鬧的河州城滿目蒼夷,街道上冷冷清清,難得有幾個行人也都畏畏縮縮麵露驚懼。
最讓楚飛岩感到在意的是中央廣場那一根根血色的立柱,原本白玉雕成的龍鳳瑞獸此刻看起來卻分外猙獰。
這就是山河破碎啊,他在心頭歎息,麵露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