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人
“我送你們回去。”
侯振銘不容置疑的說道，他本覺得關心妹妹沒什麽不妥，但看到秦錦蓉一臉憊色，心中不禁一緊，可他對秦明兒反而沒那麽關注。
強忍下心中這絲不對勁，侯振銘勉強移開落在秦錦蓉臉上的視線卻聽得秦錦蓉道。
“表哥帶明兒先回去吧，我清點完醫館離的藥材自會回去。”
秦錦蓉看了一眼有些已經空掉的藥盒，目露難色。
“天色已晚，你自己不安全，我……”
“表哥放心，這裏離家不遠，地段也安全，再說還有雪芝呢。”
秦錦蓉看到秦明兒哈欠連天，心裏有些不忍，這幾天也多虧了秦明兒幫著維持秩序，不然她的醫館可要亂套了。
“明兒累了，你先帶她回去休息吧。”
秦錦蓉說著就把兩人往外推，侯振銘說不清自己心中此刻是何感覺，眼底略劃過一絲失落。
“我先送她，若早些便回來接你。”
不去想她為何拒自己千裏之外，匆匆忽略心底的那絲感覺，侯振銘帶著秦明兒上了馬車。
望著遠處的馬車背影，秦錦蓉也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雪芝，趕緊看看都缺了哪些藥材，得抓緊補上。”
秦錦蓉吩咐著，雪芝那邊也趕緊忙碌起來。
華燈初上，藥材也算盤點完成，秦錦蓉剛鬆了一口氣，忽聽得後院傳來一陣叮當之聲。
“小姐勿動，我去看看。”
聽聞動靜，秦錦蓉和雪芝不由得警惕起來。
夜色降臨，醫館離就剩她們主仆兩人，後院多堆放藥材，哪裏會傳來這番動靜，難不成有賊人？
早知道該隨侯振銘一起離開的。
“我也去，若有事還能有個照應。”
此時多想無益，她倒寧願是來覓食的野貓。
秦錦蓉大著膽子隨著雪芝打開通往後院的門，天空陰沉，一片片雪花在夜空中紛揚飛舞。
她們兩個一直在屋內忙，沒想到外麵竟然下雪了。
涼涼的雪花直往脖子裏鑽，秦錦蓉哈了口熱氣，卻在熱氣氤氳中看到了敞開的後院小門。
“小姐，地上有人。”
雪芝害怕的聲音都在顫抖，秦錦蓉拍了拍她的肩膀，順著敞開的小門望去，似有一黑乎乎的人影倚在門邊。
“別怕。”
秦錦蓉看那人一動不動，心裏的好奇勝過恐懼，她往前走了幾步，隱隱聞到一股血腥之氣，雪芝拖著她不讓她靠近，秦錦蓉不免覺得好笑。
“那人受傷了，估計動不了。”
秦錦蓉安撫了雪芝幾步，這才大步上前，隻見那人一身血腥，身上傷口遍布，有些已經結痂，有些卻還往外滲著血水。
“有氣.……”
秦錦蓉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冷不防卻被一雙黏膩冰冷的手抓住。
“救我.……”
嘶啞的聲音勉強能夠辨別出音調，雪芝幾乎尖叫出聲卻被秦錦蓉一個眼神堵了了回去，她顫顫的指著秦錦蓉的手，小聲道：“全是血……”
秦錦蓉也沒想到這人竟然還有意識，可此人來曆不明，身上有滿是傷，救他，風險太大。
“我為什麽要救你？”
秦錦蓉冷靜的看向那張滿是血汙的臉，卻見那張髒兮兮的臉上一雙眸子清明的可怕。
“我必須活著……”
不是“不想死”，是“必須活”，望著那雙眸子，秦錦蓉莫名想到了前世臨死前的自己，那時她也想活，隻是那時她沒了機會……
那雙眸子裏似乎有火苗在躍動，秦錦蓉有些動容。
猶豫間，似乎有人自遠處而來，她當機立斷，讓雪芝帶這人到後院廂房掩藏，又匆匆用雪掩蓋住門外的痕跡，緊緊關上了後院的門。
“今日之事不要對任何人談起。”
秦錦蓉回到屋內，仔細叮囑著雪芝。
雪芝顫抖著雙唇點頭，心裏仍舊有些害怕。
“我去看看他，你……打些熱水，然後再去拿些止血的藥來。”
秦錦蓉也不知該如何安撫雪芝，隻能先把她支開，自己一個人去查看那人的情況。
不知是被救心安了還是失血過多，那人終於昏了過去。
雪芝很快打了熱水來，秦錦蓉用熱水替那人擦了擦臉，又費力的替那人脫下了滿是血汙的衣服，這才看清這竟然是個姑娘，十幾歲的年紀看上去跟秦明兒差不多大。
女孩眉眼間帶著一絲英氣，擦淨的臉靈動端麗，隻是分外蒼白，身上更是傷痕遍布，根本找不出一塊好肉。
究竟是誰這麽狠的心腸，竟然將她傷成這般模樣？
秦錦蓉深吸一口氣，掩下心酸，仔細替她處理起傷口來。
熱水一盆盆端進來又化作血水端出去，雪芝的心情也逐漸從恐懼中平複下來。
得知救的人居然是個女孩，心裏也難掩詫異。
“小姐，我們總不能一直留著她吧，雖然她很可憐，可是.……”
那些猙獰的傷口被秦錦蓉用紗布包了起來，現在女孩整個人像隻繭一樣躺在床上反而沒那麽恐怖。
“等她醒了再說吧。”
秦錦蓉揉了揉額角，卻聽見外麵有叩門聲。
雪芝被嚇怕了， 一下子縮起了脖子，“不會又是個血人吧……”
“不是，估計是表哥見我沒回去來接我了。”
忙完這一切天色早已陰沉的不像樣子，侯振銘見她沒回去少不得回來找她。
秦錦蓉打開門，外麵果然站著打著傘的侯振銘。
侯振銘手握青竹傘，屹立在雪景之中，他本就身形修長，又著一身墨色長袍，在昏暗的燈光下與雪景呼應，倒有幾分雋逸謫仙之風彩，秦錦蓉被晃了神，良久微微勾起唇角。
這般風姿，難怪新科及第後城中盛傳“誰道世間無謫仙，驚動洛神狀元郎”，想到侯振銘日後登科及第後縱馬遊京，卻被香粉果子扔滿頭的模樣，秦錦蓉不禁輕笑出聲。
“笑什麽，莫不是凍傻了？”
侯振銘見她低頭輕笑，不免也揚了嘴角，燈下有佳人，一顰一笑動人心，他似乎明白為何那日諸多學子對秦錦蓉念念不忘了。
“我是笑哥哥成了雪人了。”
秦錦蓉不好說出她所想的事情，隻得找了別的借口。
侯振銘抖了抖傘麵上的雪花，麵色有些無奈。
雪越下越大，他哪知道傘麵上已經積攢了那麽多雪了。
“笑夠了就回家吧，叔父他們還等著你呢。”
侯振銘也懶得計較，他回去後不放心又折了回來，本以為她已經回去了，沒想到她竟然還在。
秦錦蓉點點頭，招呼雪芝就要回家，雪芝聞言不由得往後院看幾眼，惹得侯振銘有些懷疑。
“怎麽，還有事？”
侯振銘心思細，秦錦蓉還不想讓他知道後院裏有人的事情。
在沒弄清楚那女孩身份之前，她可不希望給家人帶來麻煩。
“無事，我們走吧。”
秦錦蓉看了雪芝一眼，示意她放心，這才登上馬車離開。
馬車裏備了熱茶和暖爐，因此縱然外麵下著雪，馬車內也不算寒冷。
這一切應該是侯振銘特意準備的，他去書塾的馬車內可不見得會擺放這些，一時間，秦錦蓉心裏不禁暖融融的。
“表哥最近學業如何，來年春闈可有把握？”
雖然知道侯振銘的未來，但秦錦蓉還是有些不放心。
提到學業，侯振銘明顯胸有成竹，麵上也不自覺帶了笑意。
“春闈諸多學子我雖不敢說把握有多少，但榜上有名應是差不了的。”
“那就預祝表哥金榜題名。”
秦錦蓉討巧的替他斟滿了一杯茶，雙手捧起，緩緩一敬。
侯振銘眉目溫和，倒也不推辭，徑直接了過去。
“那也祝妹妹醫館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