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現在
龍女站在冰冷透明的玻璃之前,看著手術室裏的一切。
她一眼就能從人群裏認出主刀的醫生。
在一群環繞在手術台周圍的白衣天使之中,那菲林的淡綠色長裙是如此的端莊優雅,溫文爾雅。
“止血鉗——”
猞猁抬起手,一邊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手術台上滿身是血的傷員,一邊則麵無表情地向一旁的醫護人員索要著手術用具。
滴滴冷汗出現在凱爾希冷峻平靜的額頭上,手中的手術刀和止血鉗卻沒有一絲猶豫,它們交替著,在楓彬語血肉模糊的傷口處來回舞動。
刺眼的手術燈反射出白錚錚的銀光。
心跳儀上的線條一平一起,微弱的滴答聲回響在寬敞明亮的手術室中。
一塊塊被鮮血染得赤紅的紗布跌落在潔白無瑕的地板上,讓本就嘈亂的手術室變得更加陰沉和壓抑。
陳聚精會神地凝望著手術台上眼眸禁閉的楓彬語,聽著心跳儀那頗有節奏的響動。
她情不自禁地將纖手放在玻璃之上,眉頭緊皺地想著什麽。
等待她和楓彬語的會是什麽?
是一牆之隔?
還是陰陽相間?
她不知道。
她隻是憂心忡忡地看著楓戴有氧氣麵罩的慘白臉頰,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怪我……”
“我為什麽要……”
……
……
很可惜,自責與悔恨挽回不了什麽。
……
……
三個小時過去了,搶救還在繼續。
手術台周圍的每個醫護人員都早已精疲力盡,苦不堪言。
清理血跡,縫合傷口,穿針引線。
每個人都像機器那般,小心翼翼地重複著枯燥且艱難的動作與步驟。
鑒於傷員的嚴重病情,他們隻得輪流作業,以補充早已接近極限的精力和體能。
隻有凱爾希一個人在不知疲憊,全神貫注地持續著手術。
隻見她掌中的手術鉗微微顫動,一塊滿是血汙的鐵片便從楓彬語的身體中“脫穎而出”。
“是榴彈破片,馬上止血。”
醫生麵無表情地命令著身旁的醫療幹員,脫下了鮮血淋漓的手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手術室。
凱爾希走得比平常要匆忙許多,因為知道,她要求要見的人,已經在門外恭候多時。
“吱——”
自動閥門應聲開啟。
白發蒼蒼的醫生摸了摸滿是汗水的額頭,抹茶色的眼眸與門外那雙銳意鋒利的赤瞳交相呼應。
“醫生……”星熊連忙走上前去,“辛苦了,楓彬語他……”
“很糟。”猞猁早已料想到了星熊脫口而出的問題,可自始至終,她哀怨的雙眼從沒有離開龍女半步。
陳暉潔被這突如其來的注視弄得束手無策,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過的自責與痛苦。
凱爾希的目光裏沒有以往的憂愁,隻有嚴厲充斥其中,像是在對她陳暉潔說。
“看看你都保護了些什麽?”
……
……
星熊:“這……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醫生。”
“呼,跟我來。”
凱爾希轉過身,向手術室內走去,頭頂的白熾燈印襯著她修長纖細的腰肢與潔白如玉的大腿,銀色發梢與淺綠長裙在空中旋轉,隻留肩部的源石結晶在燈光之下熠熠生輝,對,她是感染者,可這完美身材之中的敗筆,卻給神秘莫測的醫生增添了無限姿色。
對女人來說,年齡是一種懲罰。
可就凱爾希來講,歲月是戰士身上的傷疤。
陳和星熊隨她的腳步走去,她們並沒有進入手術室,而是來到了一個設有控製台的艙室中。
一麵單向玻璃隔閡在手術室與控製室之間,從三人的視線裏看去,手術室裏的景象一覽無餘。
醫生微微彎腰,輕車熟路地在操控台上按動著什麽,沒過多久,五花八門的浮空窗口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楓彬語身體的簡約模型顯現在了最大的那張屏幕之中。血壓,心率,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數據則星羅棋布地穿插在模型四周。
“長話短說吧,我知道你們並不是他的家屬,但進行這麽一次大型手術,專家組認為,羅德島需要征求你們的意見。”
“傷員共計十六處致命創傷,都為銳器所致,最危險的一處傷口,刀尖距離其心髒部位僅有三厘米的偏差,雖然未知來源的冰係法術抑製住了血液流失,但是……”
“但是什麽?”陳暉潔焦急地問道。
“但是,楓警司已經進入休克狀態,是失血過多導致的。”
“醫生!輸我的血吧!”星熊明白,現在正是危急關頭,她顧不得太多,“如果不夠!近衛局的兄弟們也……”
“沒用的,星熊警官。”凱爾希斬釘截鐵地否認道,她滑動手指,將另外一張趨於平緩的心率圖調了出來,“這已經不是輸血能解決的問題了,即使我們在第一時間已經處理好了傷口,但腹部的大量出血導致傷員心髒供血不足,心肺功能逐步衰竭,他的心髒將會在不久後停搏。”
——停搏——
鏗鏘有力的兩個字像是出膛的子彈,貫穿了陳暉潔趨於崩潰的神經。
她隻覺得一陣惡心和頭暈,身體失去重心,反胃感直衝頭腦。
“唔——”
“老陳!”
陳暉潔突然彎下腰杆,下意識地捂住嘴部,將反胃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停搏——
她千辛萬苦地尋找著出路,卻隻能得到一張發小的死緩通知書,這讓已經快要絕望地她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叫,罵口不絕。可僅存的一絲理智控製住了即將決堤的嘴巴。
“先別急著痛苦,陳警官,苦難無窮無盡,隻不過,你們兩個現在還有的選。”凱爾希並沒有轉身看去,她知道這時的陳暉潔是怎樣的狼狽不堪,心急火燎。
幾個月前投票決定是否喚醒巴別塔的惡靈的時候,她又何況不是另一個陳暉潔呢?
“沒事吧,老陳?”星熊扶住了顫顫巍巍的龍女,可陳竟不在意自己已然崩潰的身心。
“選擇,那是什麽?”她言簡意賅地問道。
……
凱爾希直起身子,望了望忙碌不堪的手術室,短暫地頓了頓,心平氣和地說出了她的答案。
“心髒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