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不,塔露拉。”


  “?”


  德拉克似乎很是驚訝,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曆經苦難的楓彬語能夠回答得這般“斬釘截鐵”。


  “塔露拉,你是對的,神不會有錯,犯下罪行的,隻會是肮髒自私的,人的本身。”我捂了捂灼熱刺痛的傷口,果不其然,涓涓細流的血液也同樣牽上了我的左手,“人是神創造的,而神——他創造了一個不知悔改,混淆黑白的物種,一個不斷犯錯,助紂為虐的可伶生物。”


  “我會有耐心的,楓,在一切結束之前,說出你的想法。”


  “那麽,為什麽,在人類播下累累惡種之後,神沒有出麵阻止,隻是一如既往地看著他們自作聰明,一步一步走向墮落和毀滅?”我當然知道塔露拉想幹什麽,她的一言一行單純得就像一麵鏡子,隻不過鏡中人,根本就不是她自己。


  要多說話……


  對,多說話……


  讓塔露拉和陳保持一段距離。


  讓一個人相信好友,至親,乃至是愛人的改變,最好的方法,就是勾起她心中最美好的回憶,讓她想起“美好”童年那些斑駁陸離的碎影。


  讓她擁抱原有的美好,然後,活生生地讓其所愛之人的可恨一麵暴露無遺。


  無論作何努力,這樣的親情和愛情,都是那樣的無可救藥,無能為力。


  我在等。


  等她出手。


  等她安耐不住,想要先下手為強的那一刻。


  我不指望陳能夠理解,她現在一定還心有餘悸。


  但我希望,在此之後,她能接受,就像這十餘年間無可奈何地接受楓彬語的改變——從一個心地善良,束手無策的三好市民,變成殺伐果決,殘暴不仁的影子殺手。


  陳已經做出了選擇,即使是在極度衝動和主觀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她依舊要承擔後果。


  她選擇在最不該見麵的情況下直麵塔露拉,希望得到答案,甚至天真地希望能勸自己原來的姐姐回心轉意。


  但陳暉潔從不領會他人的心意,無論好壞。


  所以,我要讓她好好看看,看清楚這個名為“塔露拉”的軀殼的真正目的和可惡嘴臉。


  即使,要以命相搏……


  對了,我對德拉科講述的故事講到哪兒了?


  哦,對,我是不是講到了“神對人類的暴殄天物熟視無睹”這一部分了?

  “所以,塔露拉,在無數的天災人禍發生以後,我總算明白了一件事情。”


  塔露拉:“是什麽?”


  “【上帝死了】”


  ……


  ……


  難能可貴的沉默裏,卻暗藏殺機。


  “唔……”


  在我的暗自阻撓下,陳沒能再度拔出【赤霄】。


  因為那樣永無休止的打鬥是毫無意義,不切實際的。


  就像一個情場失意的浪子,企圖用工作和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那隻是不願麵對現實的假象。


  別做徒勞,陳。你已經選擇了麵對。


  “哈……哈哈哈哈……”


  塔露拉悠揚的笑聲回蕩在煙環霧繞的戰場上空。


  這笑容又讓我想起了某個,理應被千刀萬剮的薩卡茲雇傭兵。


  居然也會有這一天,塔露拉的笑,會和W的相差無幾——包含著對事在人為的諷刺和鄙視。


  塔露拉:“薩科塔用來燒人的十字架在靜靜地等待著你,楓。”


  我:“對,如你所願。”


  “人,從生下來伊始,就要用其一生,償還那些無窮無盡的罪孽,你為何特立獨行?你又有什麽資格?祈求吾主恩賜與你?”


  開始了,這種頗具顏色革命內涵的話語。有一說一,這家夥離家出走後,居然沒去拉特蘭公證所某個傳教士的一官半職做做,可惜了她那副自命不凡的嘴皮子。


  “楓彬語,你狹隘的心胸容不得半點沙子,更容不得主。善意與你,隻是子虛烏有。”我竟沒想到,胡言亂語一番後,塔露拉,竟抓住了我的命脈。


  抓住了我和魏彥吾竭力隱瞞的命脈與破綻。


  “你根本不配得到贖救。”塔露拉繼續道,“一筆又一筆的血債強加在龍門執政者的死亡筆記上,假如我,塔露拉,也是那數以千計的名字中的一個,那麽,楓彬語,在解決掉整合運動以後,你又要怎麽做?”


  “對屠戮棄之不顧?還是加入其中?其樂融融?”


  ……


  ……


  不對,她怎麽會知道這件事兒。


  捂住創口的手漸漸發力,血水順流而下,不知是已經痛得麻木,還是塔露拉的“謎語”過於勁爆,我竟將傷痛拋擲九霄雲外。


  “你到底想說什麽?塔露拉!”


  “陳……”我偏過頭,看了看身後的她。


  “暉潔。”塔露拉再度開口,沒想到,戳破偽裝,先發製人的,居然是她,“這麽多年了,你位居龍門高層這麽多年,應該最清楚不過了,魏彥吾的內憂外患。”


  “外患比比皆是,無奇不有,可能是一條真龍的震怒,也有可能是烏薩斯殺人於無形的千裏冰封,甚至是來源於維多利亞的金融風暴;可內憂,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


  ——貧民窟。


  毫無疑問,塔露拉所描述的,就是這個魏彥吾權力構成中的眼中刺,肉中釘。


  陳:“但現在,你們——整合運動,你們才是龍門齊心協力以求抹滅的外患。”


  “別自欺欺人,你比我心知肚明,作為交火中心的龍門貧民窟,在此役之後,會有如何的命運。”塔露拉還是這般的胸有成竹,微風席席,扶起她那頭滄桑嫵媚的白色長發。


  “不,鼠王會……”


  “林舸瑞?哈,貧民窟那位已經退休的跳梁小醜?你指望他能保全那些苟延殘喘的可伶感染者?”


  陳:“別想著挑撥離間!”


  塔露拉:“他有何種方法?他又有何兵卒?他用什麽來阻擋魏彥吾的鋼鐵手腕?”


  陳:“你……”


  塔露拉:“不,他什麽都沒有,他沒有一兵一卒,沒有廣大神通,甚至連保衛子民的意願都縹緲虛無,而恰恰相反,他那位掌上明珠的生殺大權,都寄托在魏彥吾的手裏。”


  “別再說了……”不知不覺,我居然默默地念叨出了這句話。


  塔露拉:“到底誰更重要?是親生骨肉,還是一堆自我意識過剩,與自己毫無關聯的感染者?答案,顯而易見不是嗎?”


  陳:“……”


  我想,陳已經明白了,以她那麽聰明的腦袋,不可能推不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鼠王和林雨霞,他們的同流合汙也是迫不得已的,暉潔,你要理解。”像是笑到最後的勝利者,塔露拉的語氣裏,滿是挑釁與得意,“一場以魏彥吾為主導,鼠王和林雨霞為執行者的屠殺,會讓龍門貧民窟血流成河。”


  德拉科舉起了劍,指向陳暉潔跟前的菲林。


  “而讓你最為信任的助手,卻一瞞再瞞,甚至還有意,成為這場血腥遊戲的參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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