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現在
“你會沒命的。”我看著倚牆而立的伊仕麗,又目不轉睛地盯住“血流不止”的牆壁,“無論如何,答應我,把命保住,好嗎?”
是我打傷了她,而現在,她正一步一步,滑向死亡的深淵。
“我早就……該死了,從哪些軍警,踢死了樹莓,毀了我的診所開始,我就已經……”她沒把話講完,隻是拚盡全力地站起來,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現在才知道呢,她養的那隻獸親,名叫樹莓。
“你來告訴我,因陀羅的賢弟,我到底,做錯過什麽?”
“……”
“嗬,就連你也啞語了,但我在愛國者那兒,得到了答案。”因為體力不支,她低下了自己高貴冷豔的頭顱,像是提拎著一頭碧藍的假發。
她跌跌撞撞地向我走來,胸前,那橘黑相間的整合運動圖標,卻被血跡染的如此模糊。
瘦弱的醫生漸漸走到了人生的盡頭,可麵對荒誕不經的命運,即使身負重傷,她也未曾停下,自己這注定失敗的行醫。
我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機,就算現在衝上去,她也會用手上的弩箭,毫不猶豫地拉我陪葬。
楓彬語在注視著她,在於心不忍地欣賞她身上,那麵對無情噩運時,最後迸發出的燦爛火花。
“沒有人是錯的,咳咳!”她停了下來,咳出一灘慘淡的鮮血,“我們,感染者,我們就是如此,在患上這病痛之時,錯的,便隻是我們感染者自身罷了。”
“但那無妨,人生下來,然後千奇百怪地活著,為的隻是自己而已。”
“醫生……”我捏緊雙手,“放下武器吧,你還有回頭的機會。”
“回頭?嗬,嗬,我……我能回到哪兒?他們毀了我的一切,現在,我隻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
“我不在乎。”
“可他們在乎!”她用盡了全身力氣,張開這紅白相間的血盆大口。仿佛此時此刻,我就是那個她拚上性命,都想要打倒命運,“他們在乎!這個世界也是一樣憎恨我們!咳咳!”
顫顫巍巍,她舉起腕部的袖箭,瞄準了我的額頭。
手在顫抖,血滴若涓涓細流,從她吹彈可破的皮膚上緩緩滴下,濺在地上,滴滴作響。
“原諒我的自私……”
那是她生前的最後一句話。
她沒有做錯什麽。
感染者有權益嗎?沒有,所以他們抗爭,即使方法血腥不已,換做是一個普通人對究極目標的奮鬥,或是勞苦人民對剝削的反駁,那麽這絕對無可厚非。
可惜,伊仕麗醫生,現在,隻是個臭名昭著的感染者。
她在逼迫我做出選擇,是要和她一起掉下地獄。
還是說,慷慨地送她一程。
死去前的最後一刻,櫻唇因幹燥而起殼,她就這樣黯淡地笑了,平靜而安然地接受了泰拉賜給她的可笑結局。
那是我見過的,最溫柔,卻又是最殘忍的微笑。
“嘭!”
“咵噠……”
槍口,冒著白煙。
藍貓倒下了,沒有不甘和悔恨,取而代之的,是急轉直下的血流,還有眼角留下的一行濁淚。
我低頭看她,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從我的身邊離開。
她終於解脫了。
“謝……謝。”(維多利亞方言)
伊仕麗走了,沒有回到她曾經魂牽夢繞的故地,卻客死他鄉,帶上那天使也不曾擁有的微笑。
可衛道士還活著,他呆呆地看著醫生鮮血淋漓的屍體,心中五味雜陳。
他甚至不敢再去,那些帶給他苦難經曆的貧民窟,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他自以為是,目睹了一場慘絕人寰的爆炸。
第二次,他賭上性命,告訴了心愛之人某個無法理喻的事實。
這一次,他未曾猶豫,卻也隻能殺掉那個隻求一死的可憐醫師。
而未來,他無以言喻,因為知道一場屠殺即將來臨。
楓彬語什麽話也沒講。
他收好槍,抱起地上,那具逐漸冰涼的屍體,一步一步,向地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