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過去

  “到站了，先生。”


  “唔？奧哦，謝謝。”坐著這輛滿載而行的公共汽車，終於，我看見了學校以外的大千世界，更準確的來說，是倫蒂尼姆郊區那令人耳目一新的別致景色：熙熙攘攘的農田配合著土黃色的泥濘之路，一股鄉村的安詳氣息撲麵而來，混搭著草樹那濕潤的味道，鑽入人的鼻腔，這幅與市區格格不入的景象，確實是人們休閑娛樂的好去處。


  可惜，我的目的地並不是這兒。


  在乘務員小姐溫和且不失禮貌的提醒下，我下了車，這身略微緊身的紳士穿著肯定無法與寬鬆顯瘦的訓練服相提並論。但在幾年的軍旅生涯裏，這是我衣櫃裏為數不多可以穿出來的見人的衣服了。


  看著照片背部的地址，我能臆想出，一家幾口照相時的場景，他們長途跋涉，來到城裏的相館，對於我們來說，照相，本應該是件平凡且枯燥無味的事情，可對於根本不受待見的感染者一家，因為貧窮，他們則要花費一筆“天文數字”，而這地址，便是送信信使的目的地，感謝上蒼，感謝那時移動設施還沒有普及，否則，我將永遠不會找到他們的住處。


  不經意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問了多少個路人，我已經到了郊區貧民窟的門頭，即使是詞不對義，我依舊要說，那時的自己終於明白了什麽叫灰色地帶。


  灰色，全是灰色的，殘垣斷壁，道阻泥濘，垃圾成堆，鼠蟲橫行。天啊，比因陀羅她們那兒窮酸了不知多少倍，而我，就好似這個世界裏獨一無二的風景，這才是真正的格格不入，走在這粘腳且滑膩的道路上，一兩個貧民衣著襤褸，袒胸露乳，他們就坐在路邊，透過他們病怏的眼神，我知道，一種名為死亡的疾病已經附著在了他們的身上，為什麽我敢這麽肯定，因為我那敏感的五感讓我聞到了屍臭的氣息。


  “哈哈！哈哈哈！來追我啊！哎呀！”


  “？”


  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兩隻小貓咪撞到了我的大腿上，我看了看他們，一個個蓬頭垢麵，灰頭土臉，還有那具有標示作用，附著在體表的源石結晶，身上還帶著一陣陣惡心的酸臭味，隔著這張充滿回憶的紙都能感覺出來。


  “唉？”他們一定有些好奇罷，畢竟，從來沒見識過這個大高個兒的奇怪裝束。


  “大……大哥哥，對……對不起！”


  “哼，沒關係的。”我半蹲下，摸了摸他們雜亂不堪的毛發，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果，“來。”


  “哈啊？謝……謝謝哥哥！”


  很快，手上的水果糖便被他們風卷殘雲般吞嚼殆盡。


  在維多利亞的貧民窟，對於孩子們來說，就算是平平無奇的糖果，也是價值千金的寶藏。


  “嗬嗬，不謝，對了，你們知道這個地方嗎？”我拿出照片，將那行字展現在他們眼前，誰知他們卻你望我，我望你，一問三不知。


  我差點忘了，他們不識字的。


  “那……這幾個人你們認識嗎？”我翻回照片的正麵，隻見他們爭先恐後地看著這張神奇的“畫像”，一個個嘴裏念念有詞著。


  “誒！她們頭上有角啊，有角，我知道！我知道哥哥！”


  “嗯？”我看著那個年紀稍大點的女孩，“唔，那你能帶我去一下她們住的地方嗎？”


  “啊？哥哥？”那個小女孩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我……我爸爸媽媽說了，不要去靠近她們，她們身上有惡魔。碰了他們，就會被天上的神仙懲罰的！”


  “沒事，哥哥不怕。”


  “真的？”


  “嗯，真的！”


  “那，那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們爸媽哦。”


  “放心，哥哥保密，來，拉鉤上吊……”


  其實，我的心裏也沒有底，那關於薩卡茲的恐怖傳言，我從小，便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