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過去
又是那種,一模一樣的感覺,以血洗麵。
隻是,這種殘酷場景的締造者,變成了我。
我呆住,看著她不可思議的眼神,白煙漸漸的槍口,血流如注的頸部。
那顆子彈,鑲入她的動脈,成為接下來幾年裏,我罪惡的源頭。
她緩緩地倒下,伴隨著急促的呼吸,就仿佛被魔鬼拖入地獄中,拚死掙紮的亡靈,渴望獲得人世間難能可貴的空氣。
那隻拿槍的手不斷顫抖著。
驚恐著。
彷徨著。
腦海裏,一個聲音似乎在對我低吟。
“殺人犯。”
“不,我沒有!不會的!”我反駁他,向那女人撲去。
“唔!唔唔唔唔!”她掙紮著,赤紅的血,不斷從她的嘴角流出,她抓狂著,猶如死神鐮刀下即將被帶走的生靈。
“呼吸!呼吸!”我使勁按壓住已經決堤的傷口,然而,那隻是徒勞,那依舊無法阻止女人的脖子變得濕潤。
“額!額,額,唔!”她沒有去顧忌即將來臨的地獄,一種執念,在強迫著她。
拽住我的手,向自己的胸口挪去。
直到幾分鍾後,生命消退。
她死了.……
就那樣看著,那具毫無生氣的屍體,那攤使人頭暈目眩的血跡,還有那雙空靈無形的眼睛。
我的手,依舊顫抖,鮮血淋漓,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得到那似有似無的溫度。
“唔……唔.……”腦海裏,一片空白。我漫無目的地摸索,解開那人上衣的領扣。
接著,就從她的內袋裏,翻出了,那張已經血跡斑斑的照片。
那,是一張全家福,本應有它的溫馨與暖意,此時此刻,卻……
我破壞了它!
“不……我.……”我捂住腦袋,覺得奇痛無比,靠著牆體,緩緩坐下,我不想接受那個事實,關於我殺人的鐵證。
“呼,呼,呼……”我想讓心髒停下,在這窒息的房間裏。
世界安靜了,聽不見傳呼機裏軍隊的呼叫,走道裏黑與暴徒的纏鬥。
“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喉管破裂與男人慘叫的聲音,黑得手了。
她是如何將那壯她幾倍的歹徒殺死的,我不知,也不想去了解。
我隻知道,我的雙手沾滿鮮血。
“我殺了她.……我殺了她……”那是名為軟弱的鎮魂曲,是每晚陪伴在我枕邊的惡靈。
“咳,楓!”黑依附著牆體站了起來,語氣裏有著擔心與恐懼。聽起來,她也傷得不輕。
“呼!謝天謝地,你.……”她走到門口,看著倒下的是毒販並不是我,心裏那懸在空中的石頭便被放下,可緊接著,取而代之的,是無可奈何的憐憫。因為瞥見了我,那空洞無物的眼神與表情。
“.……”
“抱歉.……”那是黑有史以來第一次道歉,當然,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
她知道,我性情溫和,甚至可以說是懦弱,我下不去手,我,是她心目中,那類與錫蘭一樣,“理應生活在陽光下的人”,髒手的活,她想過,由自己來為楓家少爺承擔,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老.……老師,我……”我轉過頭,可看到的,是一副更加觸目驚心的景象。
除開手掌會沾染血跡,她的臉,那嘴唇的下方,直至胸脯,全是暴徒的血液,活生生的成了一個血人,又好似從地獄裏回魂的猛鬼,索取著,世人的性命。
她是怎樣幹掉對手的呢?用匕首,刺入敵人的頸窩。
兩小時後。
我癱坐在警車邊,不去管那刺耳的警笛,不去看那閃眼的警燈,不去理,那一批又一批,白布掩蓋的屍體。
因為我知道,那之中,有一份罪孽,屬於我。
“呼。”萎靡不振的我長歎一聲,看這水霧在灰色的傍晚裏消散殆盡。
那張血跡斑斑的褶皺照片,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索性便把它拿在手裏,即使這雙不爭氣的手依舊在顫抖。
仔細看罷,一張清晰度極差的黑白照片,一男一女,各自抱著繈褓,左右則被大一點的孩子包圍。
啊,曾經那和諧的一家呀。
翻過來,能看見幾行已經被血染的模糊不清的字跡。
“砰!”有人在踢我。
“唔額。”我遲鈍地抬起頭,滿身包紮的黑站在我的麵前,雙手都拿著杯裝咖啡。
“要嗎?”
“謝……謝謝,但我……”
“喝不下?”
“……”
“聽著,一段時間裏,這很折磨人,我知道的,但你必須撐下去。”她將咖啡放在我的一旁,“你失手殺人,我有責任,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為了不繼續這樣煎熬下去,去看心理醫生吧,不要學校的,人,我來給你介紹。接下來的任務,你不要再執行了,休息兩天。”
“老師……”
“我告訴你,一旦身上有了血,你就已經不幹淨了。”她轉身離開,“你要做的,是不要讓自己這樣,繼續下去。”
看著黑漸行漸遠的背影,目睹她消失在我的視野裏,融入不見五指的黑暗,那時的她,相比平常再溫柔不過了,她是如此的反常,像一個百發百中的預言家,指引已經處於脫軌邊緣的我。
可惜很多事,不是我們能夠親手改變的。
人,各有命。
過去
1085年10月22日“失手”發生一天後
“啊啊啊啊啊啊!“
陽光,好刺眼,一夜了。為什麽耳邊,還是那麽個女人的慘叫聲……
“楓?楓?”
“啊?啊?幹嘛。”
風笛晃了晃手中銀白的湯勺。
“你怎麽了?”陳懷疑地看著我,“從今早開始,你就這樣魂不守舍的。”
“是啊!你看你,黑眼圈這麽重,昨晚沒睡好吧!”風笛好奇地看著我,撩了撩被微風吹亂的橙纖發。
忘了介紹她了,那是陳的室友之一,在學院裏為數不多的朋友,用知己二字來形容也毫不為過。順帶一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就變成了三人一起共享三餐。
別急,後麵還變成了四人,因為老亨也加了進來,嗬,誰知道他是不是居心叵測呢。
“昨天的任務,出什麽事情了嗎?”
“沒,沒有……就是,晚上沒睡好。”
“是嗎?”
“……”麵對陳這亦步亦趨的追問,很快我便到了進退維穀的局麵。
“嘛嘛!肯定是被你那教官罵了是不是?嗯?來!嚐嚐風笛的招牌紅麥粥!保證安眠舒心的說,喂喂喂!你們什麽眼神啊!可不許拒絕啊!這紅麥可是我瞞著宿管老師偷偷種的,可不容易了!”
“對,瞞著宿管老師施肥,把我們那層樓都弄的臭氣熏天,你那也叫瞞著?風笛同學,我要求你立馬處理掉這些作物,作為懲罰,這星期的考勤分全部扣除。”陳冷嘲熱諷著。
“那……那是失誤!我原來都偽裝的很好的!”
“吼,偽裝的很好,是指把種子撒在過道的公共盆栽裏,讓作物和植物渾然一體,為養分爭的你死我活是嗎?”
“為養分,爭得你死我活……嗎?”我呆然地想著,卻也能注意到,陳細膩入微地懷疑眼光。
“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嘛!”
“麻煩問一下。”事到如今,我也隻有逢場作戲,強顏歡笑,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點,總之,就是不能被陳看出端倪,“我可以拌著你頭上的角吃嗎?哈哈哈,哈……哈……(風笛的角莫名其妙像個麵包)。”
雖然笑的有些勉強,不過在話音一落的那刻,我後悔了,光想著偽裝,沒發現,自己正在雷區蹦迪。一個大大的危,猶如當空烈日,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