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過去

  “嘩啦嘩啦!”雨點如織網般鋪天蓋地。


  “喂!跑那麽快!你的傷真的不要緊嗎?”我看著因陀羅那占著血跡的褲腳。


  “得了吧!我哪像你那麽嬌氣。”


  雖然相比昨天,因陀羅的精神狀態不知好了幾倍,但那隻一拐一瘸的腿依舊相當刺眼。


  終於,不知道跑了多久以後,我們又來到了一處安全屋,與上次那個陰暗窄小的屋子相差無幾。


  “呼!”總算能歇一口氣了。


  “嘶……唔額,果然,還是不能跑的太猛。”因陀羅一屁股坐在地上,表情複雜的捂著傷口。


  我看見了,覆蓋著槍傷的紗布浸出了點點血斑,不過還好,這隻是正常的出血而已,用不著重新縫合傷口。


  “過來,我幫你再處理一下。”


  “哈?你tm還幹得來這種事。”


  “廢話,昨晚上要不是我,你早就曝屍街頭了。”


  “嗬嗬,瞧把你給nb的。”因陀羅極不情願地伸出自己的腿。


  揭開那已經褶皺不堪的繃帶,進入眼簾的是一副略微惡心的畫麵,白色的嫩肉夾雜著一些血絲顯露出她略微緊致的皮膚,血肉模糊。


  如此下飯的場景讓我有些作嘔,不過還好,我是真的把那嘔吐感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不過,說來也怪,那樣大的一個創口,一夜之間便縮小過半,彈頭也被那位醫生毫無保留地取了出來。


  “能跟我講講那個醫生的事嗎?”我一邊重新包紮著她的傷口,一邊請求著,“她似乎……不大待見我。”


  “哼,沒啥好說的。”


  “啊?”


  “還不是你們政府做的好事?”她將自己的腿伸了回去,“實話實說吧,人家伊仕麗醫生,以前可是國立大學的高材生,哎,我是個粗人,不懂你們那個什麽學位之類的東西,後來,你也聽她說了,她去了那個啥醫院來著?反正就是專門治礦石病的一家醫院,她也是在那裏學會的原石技藝,本來嘛,人家可以順風順水地升官發財,結果呢?哼,據她說的,有一次,她在醫院接治病人,然後,遇上了醫鬧。”


  “醫鬧?!”我大聲地喊了出來。


  “是啊,那個病人家屬和伊仕麗發生了爭執,最後,兩人打了起來。”


  因陀羅聳了聳肩,無奈地對我笑了笑,“伊仕麗親自跟我和維娜說的,那個混賬家屬無理取鬧,覺得病人沒治好,錢白花了。”


  “這麽說來,伊仕麗醫生的耳朵……”


  “啊,是,打架的時候,動手的那個家夥把伊仕麗的法杖搶了,順帶劃傷了她的耳朵……嗬嗬,你是不是還在驚訝她的耳朵為什麽那麽靈巧,嗯?沒錯,拜原石所賜。”


  “這……後來呢?”我無言以對

  “後來,喝,隔離,踢出工作單位,逐出家門,試問哪一個染病了的大家子弟不是如此呢?”她抽出匕首,用自己的衣袖細心地擦拭著刀刃。


  “這家夥無路可走,隻有帶著自己的行李來貧民窟,可她以為貧民窟就會善待感染者嗎?天真。”因陀羅舔了舔白晃晃的刀刃,雪色的刀光閃爍著我的眼睛,使我不寒而栗。


  “剛剛來的時候,她受了多少苦我不曉得,你想想,當時,我和維娜慕名而來,想讓她為我們幾個兄弟療傷的時候,她居然和她的那隻獸親擠在一個窩裏,窩!畜生住的那種!哼,鬼知道她那時候挨了多少打,臉上全是淤青,要不是我們一直罩著她,估計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死在街頭喂鳥。”


  因陀羅莫名其妙的激動,讓我的腦海裏自動浮現出這樣的慘景,藍貓懷裏抱著自己的寵物,奄奄一息地靠在巷子裏,在維多利亞多雨的季節中,仰天歎息,最後便再也感受不到眼淚,任憑雨水的洗刷與嘲笑。


  我為什麽有點想哭?因為,我似乎也經曆過那樣的絕望,雨水,眼淚,他人的拳打腳踢。哪裏有剝削,哪裏就有抵抗,我的對手是龍門的混混,而她呢?是這世界千百年以來累計的所謂“風俗觀念”。


  她曾經也是社會的棟梁,有著萬丈前途,可是她做錯了什麽嗎?沒有,她拚盡全力救死扶傷,迎接她的是同事的鄙棄,社會的嘲弄,家人的拋遺,在陪伴這一麵,人類,卻還沒有一隻獸親做的十全十美。


  出生入死者,露宿街頭,而無理取鬧者,逍遙法外。這就是維多利亞公平社會給予感染者的“公平”嗎?


  嗬,真是有夠好笑的呢。


  “喂!你想啥呢?!”


  “沒……沒,後來呢?”


  “後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咯,我們騰出地方給她開了個診所,漸漸的,來她這兒看病的人越來越多,有幾次,她甚至還“網開一麵”,給幾個以前在貧民窟裏欺負她的人看病,弄的那幾個人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哈哈哈哈,談不上過的多好,但是呢,溫飽問題解決了。”因陀羅起身鎖下門,隨後又坐了回來。


  “嗯……”


  “嗯?嗬嗬,說白了,誰的錯?皇室!誰棄她不顧的?皇室!誰忘恩負義的?皇室!伊仕麗說過醫鬧那人是皇家一個有頭有臉的大能,這倒好,救人反被插一刀,沒心沒肺的雜X……”


  此時,又有誰知道呢?我們在這裏大言不慚著,討論醫生的“前世今生”,殊不知,診所裏,伊仕麗捂著被軍警扇的紅腫的臉,沒有去在乎已被搜查的支離破碎的屋子,四處散落的玻璃碎渣,她跪在自己的寵物麵前,看著它的屍體,漫無目的地撫摸獸親那已經被踢扁的肚子,擦拭它嘴邊的血跡,一行淚,緩緩流出,就如她無休無止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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