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076年X月X日


  “請你們讓開……”


  “喲！少爺，心情不大好呀？怎麽？你的小女朋友不理你了？哈哈哈！”


  “讓開……”我撐著傘，站在已被雨水覆蓋的陰暗小道裏，語氣中，充斥著懊惱。


  “哈？”三個混混麵目猙獰地向我走來，“呀呀，少爺，你沒搞懂情況呢……”


  “崩！”


  “唔額！”


  好痛，這一腳，我的手，木然地將白色的傘鬆開，任它被泥濘汙穢沾染。


  “哈？啊？你不是很神氣嗎？啊？你的朋友呢？你的小女朋友她怎麽不出來救你呢？啊？”


  一腳，又是一腳，他們如幾天前的陳一樣，將憤怒宣泄在我的身上。


  我……是什麽時候習慣的呢？對呢，我習慣了，作為別人的出氣筒，接受百般折磨，然後等待著她們兩人將我從浩劫中救出。很蠢是吧。不過，既然習慣了，就任他們隨意作為吧，這也可能就是主對我的罪罰，不是嗎。


  狂轟濫炸式的動粗終於結束了，我痛苦地倒在地上，雙腿不時的抽動，兩隻手也緊捏著遭受重挫的胃部。


  我感受到了，溫潤的液體，在我的嘴角，我的額頭。


  痛的麻木後，對血的感觸也就這麽些了。


  不過，他們的頭領似乎還不解氣。他用膝蓋頂住我的胸，一股由上而下的壓迫感油然而生。我痛苦著喘氣，聲音變得微弱起來。


  “咳咳！咳咳！”


  “叫啊！叫你的女朋友們來救你呀！你不是很能喊嘛？怎麽，叫不出來了。”


  “啪！”


  這一耳光拍在臉上，而聲響則傳遍整個小巷。


  “誒，最近怎麽沒看見另外那個白色的暴雞母啊？嗯？讓我猜猜看。”


  他故意湊近我的耳朵，“嗯，那個馬子還是有幾分姿色，是不是，被父母送到貧民窟的紅燈區去了？啊？哈哈哈，太可惜了，為什麽不把另一條瘋龍送進去？”


  那一刻，我總算是體會到什麽叫仇恨。


  我也總算直觀地感受到，這名為仇恨的力量，可以讓人陷入怎樣瘋狂的意境之中。


  而有時，隻需要一塊石頭，這種張狂，便可以被展現得淋漓盡致。以至於現在我也沒弄明白。


  嘶，那時我的力氣為什麽會變得那麽大。


  “砰！”


  “啊！”


  我張開的手掌不知從哪兒抓起一塊碩大的石頭，拚盡全身力氣，向那人的太陽穴揮去，不得不說，效果顯著。混混被我掀翻在地。


  一不做，二不休！


  逞他再起不能之時。


  怒火控製著我，如果可以，我希望將他就地埋葬。可惜殺不得。那既然殺不了，把你弄個半死不活不就好了。


  “砰！砰！砰！”敲擊聲與哀嚎聲交相輝映，我騎在他的身上，用手中那塊石頭不斷拍擊著混混的頭，就算他一度掙紮，也拎不過失去控製的我，在巷子的這一頭，一個八歲的小孩將自己的“學長”摁住暴打，進行著一場幾乎不可思議的反抗。而在那一頭，有人，卻背過身，心情複雜地看著這一切。


  “唔啊！啊！嗷！”我咆哮著，恨不得將他的頭顱如吃柚子一般活活剝開。


  “額啊！不！啊啊！”


  最終，他的肢體不再動彈，慘叫聲緩緩結束，暈過去了，對，被我給砸昏過去的，血雖然不算多，可這血雨交融的場景，也足夠其他人做一整噩夢了。當然正常人肯定會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轉攻勢嚇得麵如土色。這兩人也不例外。


  我站起身，後退著，直到背部抵住牆壁，眼神迷離地靠牆坐下。


  “滾……滾啊！”看著他兩顫抖地將自己的老大抬走，我才知道，一直以來欺負自己的，倒底是群什麽“大能”。


  可是我厭惡當時的自己，因為我用著自己所深惡痛絕的方式解決了一個自己恨之入骨的問題。到最後，我終究會變成自己所討厭的樣子。


  “嗚……嗚嗚…嗚。”我再也沒忍住，抱住膝蓋放聲大哭起來，眼淚和著傾盆大雨，淋濕身上的一切，如那天的塔露拉一般，無助，弱小，絕望，痛苦。似乎不在意時間的流逝與發燒的可能（我小時候抵抗力很差），因為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如倒在街頭的感染者孤兒。沒人會救自己，在來往的人流中落為一具屍體，自生自滅。


  當然，那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我並不知道的是，女孩默默地撐著黑傘，站在巷口，麵無表情地傾聽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不知道哭了多久呢，感受不到潮潤，隻感覺得到寒冷，龍門的暴雨，還有一如既往的信風，我不停地打著寒顫，痛哭流涕，直到最後，失去意識。


  我居然睡著了，在密集的雨水裏。醒來時，我依舊在那裏，感覺不到雨滴的侵襲，卻能聽見滴滴答答的轟鳴。


  模糊著眼眸，還有那因為發炎而難以睜開的雙眼，我看見了。陳，站在我的身前，為我撐著那把黑色的傘，一行淚，從她陰鬱的眼角落下。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