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城河鎮
孫祿邊跟著走，邊忍不住問我，那老太婆是什麽鬼，是什麽人給她的勢，讓她有膽子在這裏‘劫道’？
我搖頭，具體我也不清楚。
孫祿一瞪眼：你都不知道她是幹嘛地，就隨隨便便給她錢？
我：你平常趕集的時候，碰上年紀大、硬跟你伸手要錢的乞丐，你是舍錢啊，還是硬跟他幹？
孫祿撓撓頭：聽你這一好像也有道理。我爺活著的時候就跟我過，但凡遇上這種人，能用錢打發的就打發便是。老頭，一是犯不著為了倆錢找不痛快，再就是，咱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來路，真要是滾刀肉下三濫，或者是有點手段的，那就是自找麻煩了。
我點頭：就是這個理兒。
孫祿想了想，又瞪起了眼睛：那你也不用給那麽多啊？好家夥，看那一遝子錢，起碼得兩千多吧？
何止啊。我笑著搖頭，起碼得有好幾億。
孫祿一怔，終於反應過來，一拍大腿：靠！那些錢，該不會是我先前燒給你的那些吧？
不然呢？你以為我身上哪來那麽多現金？
白晶終於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問：給活著的人燒錢？這難道是你們神調門的規矩之一？
我：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但老話‘有錢能使鬼推磨’總是有道理的。曾經不止一個人對我，我常在陰陽間行走，要多預備些傍身錢。是閑了置忙了用，嘿嘿……
到後來，我笑得有些發苦。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好像變得真的很忙，忙到想不起來是誰跟我‘傍身錢’這檔子事了。
或許是身在特殊的環境下，我甚至有點少有的幽怨感傷。
如果有一，我真的手持‘單程票’，來到現在的這個世界，時過經年，還會不會有人記得給我燒紙？
還是，我會在這一頭窮困潦倒，最終和白帽子老太婆一樣，去做強盜那種極有前途的職業……
孫屠子忽然趕上一步，伸手攔在我身前，朝前方努了努嘴。
我回過神，抬眼就見一個幹瘦的男人，正站在不遠處，低著頭，抬著眼，無聲的對著這邊笑。
這男人中等身材，穿著一件不怎麽合身的白襯衣，人瘦的就跟骨頭外麵蒙了一層皮一樣。眼珠子深深的陷進眼窩裏，不仔細看，還以為那是肩膀上頂了個骷髏呢。
這人也不話，就隻是站在那裏，對著我們怪笑。
白晶蹙眉：這人怎麽瘦成這樣？
跟著又聲問我：他也是問你要錢的？
孫祿在一旁冷哼了一聲，真他媽是人死帶相、死不悔改、狗改不了吃屎……這他媽擺明了生前就是個yin君子！
他斜眼看向我問：你準備怎麽打發他？
我按下他橫在我身前的手，衝他微微搖了搖頭。
我和他正式參加工作的時間雖然不算長，可在學校上解剖課的時候，曾經見到過一個由於吸du導致死亡的大體標本。
參加工作以後，更是見過兩次yin君子實際的樣子。
所以，見到這第二個攔路鬼，孫屠子才立刻就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
不，準確的，應該是第一時間認定了對方的死亡原因。
我知道孫屠子最是眼裏不揉沙子，所以低聲對他：
前頭那老太婆，帽子都是不知道從哪個燒紙堆裏撿來的孝帽子，雖然是老餓皮虱子，但多少還能賺點同情分。眼巴前這家夥，換了平常，我指不定怎麽收拾它呢。可是現在時局特殊……
所以要大局為重，避免旁生枝節嘛！孫屠子把我的話搶了過去，伸手就往我口袋裏亂摸。
你要是能從我兜裏摸出錢，那逢清明冬至，就是我一個人去給你和喜子倆人上墳了。
我打開他的手，又瞪了他一眼，伸手往兜裏掏。
雙手上下一摸，不由得臉色一變。
屠子，你給我燒的‘錢’呢？我摸遍全身的兜，貌似就隻有剛才那一個兜裏有票子，而那一遝票子，可是都給了白帽子老太婆了。
孫屠子臉色也不大好看，上下瞅了瞅我，訕訕的：
這不是趕的著急……我就隨手從店裏的貨架上拿了兩包紙錢燒了……我哪兒特麽知道那是多少……我也不知道兩邊的匯率咋樣啊？
怎麽？錢不夠？白晶上前一步，伸手就往肩跨的包裏掏。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幹嘛？白晶掙紮了一下，但明顯沒怎麽用力，隻是瞪著眼不滿的看著我。
我衝她搖搖頭，又看看攔路的yin君子，想了想，示意她別輕舉妄動，回過身，從褲兜裏摸出煙盒，打開看了看，裏頭還剩下半盒煙。
我手裏拿著煙盒，抬眼皮看向那個yin君子，見他兩眼凸出放光，鼻涕控製不住的向下淌，心裏暗暗鬆了口氣。
死了還這樣，真不知道你圖什麽。我在心裏了一句。
另一隻手伸進褲兜，摸到打火機，卻是一猶豫。
這打火機是我生日的時候收到的禮物，送給這惡心的死鬼那是褻瀆了。
孫祿顯然是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老林（林教授）一早就過，這東西也是害饒玩意，不碰就不碰吧。
著，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把一個一次性打火機塞進去，又搶過我手裏的半盒煙，像是給不待見的流浪狗投食一樣，用力朝那yin君子的鬼魂甩了過去。
那yin君子一見‘有貨’，欣喜若狂，一個惡狗撲食，便將兩個煙盒搶在懷裏。
然而，就在他接到兩個煙盒的同時，他的身影也迅速的虛化，最終竟連同煙盒一起，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孫祿愣了一會兒，轉眼問我：聽每個人、每個嗜好都有一定的定數，他這是夠數了，‘圓滿’了？
可能吧。我點點頭，低下頭的時候捎帶著往他肚皮下頭看了一眼，你以後少看日本的片子，不然你‘弟弟’提早完成任務‘圓滿’，那做兄弟的我實在很難幫你……
滾蛋！
孫屠子瞪起凶眼，剛要和我糾纏，突然，一個嘶啞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
嘿嘿嘿，三位看來是初到貴地，老兒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了。隻是不知，三位不惜逾越陰陽，以活人之身來到這城河鎮，有何目的？老兒又能否幫得上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