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陰陽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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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嚴愣了一下，隨即斜眼看著我，冰冷中夾著十足的流氓痞氣：
原來是那個女人讓你來的，嗬，你要不提，我都快把她給忘了。怎麽著，她現在混出來了，發財了？你是她養的白臉？
我冷眼看著他：你覺得，這麽你母親合適嗎？
別他媽跟我提那個賤女人！她不是我媽！田嚴陡然抬高了聲音，情緒激動的想要拍案而起，連帶的手銬腳鐐一陣稀裏嘩啦亂響。
你老實點兒！
你給我消停點兒！
獄警和高戰同時喝叱道。
我消停你媽x！田嚴完全無法控製，破口大罵道：你回去告訴那個賤女人，要不是她，我姓田的落不到今這個地步！
我製止想要上前的獄警，回過頭直視他問：她怎麽你了？是她教你搶劫、強j，是她教你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下黑手的？
女人沒他媽一個好東西！
田嚴瞪著我，眼珠子鼓的跟蛤蟆似的，突然，又冷笑兩聲，拃著一隻手掌，用大拇指在耳朵裏來回轉動著，歪斜著嘴角，含混的：
我是真想不明白，那個賤女人為什麽讓你來找我。怎麽著？她這是年紀大了，胸下垂、屁股蛋子翹不起來了，沒法再去勾引男人了？她還想讓我給她養老怎麽著？哈哈哈哈……你替我跟她聲抱歉，無——能——為——力！哈哈……
看著他這明顯是模仿港片中某位街頭‘大能’的動作，聽著他三流台詞般不入耳的叫囂，我想發火，但火氣頂到嗓子眼，卻又被凍結。
她死了。
死了？田嚴嘴角牽扯了兩下，忽又裝模作樣的笑了笑，怎麽？年紀大了？身體不行了？被男人給……死在床上了……
我再次拉住想要爆發的高戰，盯著田嚴看了一會兒，緩緩道：
死緩，其實不比直接判死刑好受多少。你也了，你都混到這個份上了，嘴硬還能減刑怎麽地？我倒是很好奇，在你腦子裏，牛雪琴到底有多壞，她究竟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誰她壞了？誰她對不起我了？
田嚴瞪眼道，她好，她可好了！我他媽病的都快死了，她卻丟下我不管，跟別的有錢男人跑了，留下我和我那個酒鬼爹相依為命，我能不念她的好嗎？
一樣的年紀，別人家的孩子要什麽有什麽，上下學車接車送，我他媽就寒酸的比叫花子還不如，我能不念她的好嗎？
我被人欺負了，指望那個死酒鬼幫我出氣？嘿嘿，別逗了！人活著，就隻能靠自己！別人欺負我，罵我，打我，我抽冷子就得十倍還回去！
他媽的，那幫兔崽子不是嫌我窮嗎？不是我買不起阿迪、買不起耐克嘛，是，我是窮，可我他媽有兄弟！在這個世界上，都是靠實力話的，刀架在脖子上，我要什麽，他他媽就得給什麽！
嘿嘿，是我那個好媽媽把我逼上江湖道的，我有今，無怨無悔，可我得念她的好，一輩子都念她的好！
江湖道？
我愣愣的看了他半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麽？田嚴紅頭脹臉的看著我，努力想要擺出一副‘江湖人士’的架勢。
我笑你他媽電影看多了！我勉強止住笑，衝他抬了抬下巴，點著自己的太陽穴：你的腎病是胎裏帶，你難道都沒想過，你的病是怎麽治好的？
田嚴明顯一怔，但很快又擺出一副讓人憎惡的嘴臉，喲，原來你來是想告訴我，我當初治病的錢，是那個女饒賣身錢？嘿喲，這麽她還真偉大！
我微微點頭：沒錯，你當初的醫藥費，真的是牛雪琴的賣身錢。準確的，不算是賣身，應該是……賣命！
我實在不願意再和這個深受荼毒、自以為是、滿心偏激齷蹉的混賬子再多待下去，可想到對牛經理的承諾，我還是強自克製情緒，從包裏拿出一個塑料袋，擺在雙方之間的桌子上。
這是牛雪琴讓我轉交給你的。我心翼翼的打開塑料袋，翻開邊緣，露出裏麵碎的像渣一樣的木耳，她跟我，你最喜歡吃木耳炒蛋，她的工資，全都給你看病了……剛好她在飯店工作，這木耳，是她從後廚偷的。
田嚴眼角一顫，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拿出煙，得到獄警同意後，丟給田嚴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
淺淺的抽了一口後，仰麵看著繚繞的煙霧，緩緩道：
十三年前，有人告訴牛雪琴，可以出錢替她兒子治病，但需要她用一樣東西交換。那個女缺時已經急瘋了，隻要能治好她兒子，就算是要她賣身，她也願意。但她沒想到，對方不要她的身子，要的，是她的命。
她分不清那人的到底是真話還是玩笑，但隻要能治好她兒子，她就什麽都願意。那人真的給了她一筆錢，也……也真的要了她的命。隻是她沒有想到，她用自己的命換來的，是一個狼心狗肺，沒有腦子的混蛋的命！
田嚴呆了半晌，忽然冷笑：你該不會是那些狗血電影的編劇，找我是來拿素材的吧？
我笑著搖搖頭，遲疑了一下，我不是編劇，是法醫。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隻能，我答應牛雪琴，讓她再見你一麵，就一定會幫她完成心願。
我看出來了，這他媽是個神經病？哈哈哈……田嚴轉向獄警和高戰大笑道。
他不是神經病。高戰冷冷道，我要是你，就一定相信他，一定會珍惜這最後一次和母親見麵的機會。
麵對田嚴的嘲諷甚至是鄙夷，我沒再多什麽，從包裏把陰陽鏡拿了出來，輕輕擦拭幹淨後擺在他麵前。
……
從看守所出來後，車上高戰忍不住問我，田嚴究竟在鏡子裏看到了什麽，怎麽會一下子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就失控崩潰了。
我搖頭，我和他一樣，並沒有看到銅鏡中有什麽特異的景象，或許，牛經理真的出現在了鏡子裏，對自己人相隔十三年的兒子教，甚至訓斥；又或許，田嚴通過鏡子，看到了他長久以來心目中的那個‘賤女人’，當初真正為他付出了什麽。
這些都不重要，隻能，對於田嚴來，他在鏡中看到的，是他自身理應了解和承受的，其他任何人都沒有義務替他分擔。
在大致了解了牛經理的事以後，高戰連連搖頭歎氣，田嚴也算是個悲劇。
不過他也道：
法律作為一種約束人類行為的規範，是沒有偏私的，無論一個人有過什麽樣的經曆，都不能成為肆意妄為的理由。
我點點頭，陽間有陽間的法律，另一個世界又何嚐沒有約束？
隻能：
善惡終有報，道好輪回；
不信抬頭看，蒼饒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