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貓
我想問她咋個回事,想拉她的手,卻根本碰不到她……
到愛饒死,王忠遠再次變得激動起來,雙手不斷的揪扯著頭發。
我點了根煙,遞到他手裏,自己也點了一根,深深的吸了一口:是她親口告訴你,她是自己跳江的?
王忠遠顫顫嗦嗦的把煙送到嘴裏吸了一口,點點頭:
是,可她怎麽都不肯,她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要丟下我……她是我的全部,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就想隨她一道去。可她不要我做傻事,否則就算我死了也見不到她。她也知道我沒得她不行,她讓我好好活著,要我等她三年,等到有一我的眼睛瞎了,應該就能再見到她了。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把眼睛戳瞎,就能看到瑤瑤咯。可我隻有一隻眼睛是好的,我要是瞎了,還怎麽能看到她?到底……我就是個慫包!
我忍不住搖頭,對於他內心的這種矛盾,倒是可以理解。為了一件不能夠確定的事自殘眼睛,遠比自殺需要更大的勇氣。
你警察沒有撈到元君瑤的屍體,那你怎麽能確定,她真的死了?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裏最大的疑問。
從鬼船上下來後,元君瑤的消失的確離奇。可我真不能相信她是個死鬼,至少,不是三年前死亡。
如果她是鬼,那晚上又是怎麽被三個流氓地痞‘撿屍’,送到旅館裏去的?
我也希望那隻是一場噩夢,可那真是瑤瑤給我托夢來了,她是真的死了。
王忠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大聲喊道:栓柱!栓柱!
栓柱?
我眼皮沒來由的一跳,忍不住想起了那次在廢礦坑下,無相庵裏見過的那個古代書童。
隨著王忠遠的呼喚,裏屋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當我看清王忠遠口中的‘栓柱’時,不由得愣住了。
那居然是一隻瘦骨嶙峋的黑貓。
黑貓並不像別的貓那樣輕巧靈動,而是隻能利用兩隻前爪,一點一點的拖著地向前爬校
因為,黑貓的後腿,似乎是生的殘疾。隻能是兩條腿交錯著直直的拖在身後,沒有行動的能力。
讓我發愣的原因並非是黑貓的殘疾,而是貓的眼睛。
黑貓的眼睛,竟是藍色的。
或許有人會,藍眼睛的貓並不少見,可這隻黑貓的眼睛,卻讓我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藍色的眼珠並沒有貓科動物特有的明亮光澤,反倒顯得有幾分渾濁。
可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卻深邃的像是兩汪水潭,隻不過,這‘水潭’是被汙染過的。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我竟隱約覺得,這黑貓的眼睛,似乎不屬於這個世界。
黑貓爬到裏屋的門口,稍微停頓了一下,有些費力的轉了個方向,搗騰著兩條前腿爬到了王忠遠腳下,並且用貓爪吊著他的褲腿,艱難的往上爬。
王忠遠似乎有些走神,直到黑貓爬上他的膝蓋,舔了舔他的手背,他才哆嗦了一下,緩過神來,邊輕輕撫摸著貓頭,邊:
那晚上瑤瑤跟我完那些話,一下就不見了。我醒了過來,才發現那是在做夢。瑤瑤的電話還是打不通,我就想去她家裏找她。可是我一打開門,就見栓柱在門口。那時還沒有亮,下大雨,栓柱就那麽趴在門口,趴在雨裏。
竇大寶忍不住抖了抖眉毛:這貓咪和元君瑤的死活有什麽關係?
它是瑤瑤養大的,它從就什麽都看不見,也不會叫,腿腳也不好使。
王忠遠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這貓崽怪的很,它從來都隻吃瑤瑤給它的東西,就隻認瑤瑤,別人想抱它都不行,就連我想抱它,它都會撓我。那我要去找瑤瑤的時候,就看到它趴在門口,渾身都淋透了。它居然順著我的褲腿,爬到了我懷裏。那個時候,我就知道,瑤瑤真的出事了。
王忠遠突然抬起頭,把臉偏向我:瑤瑤過,這貓崽和別的貓不一樣。栓柱它……它能通靈!
黑貓給饒感覺固然怪異,可我已經顧不上再想貓能否通靈的事了。
因為我發現王忠遠的臉色越來越晦暗,左眼的眼皮也開始變得沉重起來,雖然他竭力睜著眼,但上下眼皮還是不斷打架。
他這明顯是體力、精力極度透支,再加上之前注射過麻藥,在稍許鬆弛下來後,精神狀態快要支撐不住了。
元君瑤家的門牌號是多少?我急著問他。
老屋子,沒門牌,不過元大師家好找的很,走到底,快到半山腰,最後那一個院子就是他家。
元大師是幹什麽的?
他是靈媒,專門替人招魂。瑤瑤出事後,我找過他幾次,我我把錢都給他,讓他幫我找瑤瑤的魂,他都錢不夠,不給我找。
靈媒?我一怔:元君瑤不是他女兒嗎?他為什麽不肯找自己的女兒?
王忠遠勉強露出一絲苦笑:元大師在我們這兒名氣很大,但他就是個混蛋龜兒子。他眼裏隻有錢,沒得一點人情味。以前我們這裏一個孤老太婆的女兒失蹤了,我們幾十戶人家一起去找他幫忙。他幫忙可以,但是要二十萬。我們這些街坊鄰居,哪裏湊得到二十萬麽?李婆婆都給他跪下咯,他就是不幫。最後李婆婆想女兒想瘋了,吃藥死咯。
那他要麽是混蛋車子,要麽是就是騙子,要不然怎麽也不會幹出這事兒。竇大寶悻然的。
王忠遠幹笑兩聲:哪個不是嘞?連瑤瑤都不願意他。可他真不是騙子,是真的靈。我們這兒,還有市裏頭,好多人都來找他噻。
因為他沒得人情味,鄰居們都惱火他,隻要有人來問他住哪兒,都死要錢,就是不想給他活路。可那些有錢人還都不差錢,要多少都給。
得,總算‘破案’了。竇大寶朝我撇了撇嘴。
我也總算明白,先前那老頭為什麽向竇大寶獅子大開口了。
我把王忠遠的敘述在腦子裏重新過了一遍,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你在夢裏,先是見到元君瑤懷裏抱著一個沒有眼睛的孩子,那孩子是不是額頭特別突出……
我的問題並沒有問完,因為王忠遠已經支撐不住,低著頭睡了過去。
竇大寶嘬牙花子道:靠,這他媽到底算怎麽回事啊……
噓!
我示意他聲點,把他和徐潔叫到一旁,低聲:這個事邪門的很,必須得查到底。
我可以肯定,那晚上被三個流氓地痞送到旅館的元君瑤是活人。然而,王忠遠卻咬定她三年前已經死了,並且今是她的三年忌日。
王忠遠的精神狀態雖然一直有些混亂,敘事也有些語無倫次,但我認為他不會撒謊。至少他的,是他以為的真相。
可真相究竟是怎麽樣的?
我看看時間,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讓竇大寶把王忠遠搬到裏屋的床上去。我決定趁著還沒黑透,去一趟元君瑤家裏。
他那體格,我得搬得動他啊?竇大寶咧嘴道。
我看向徐潔:你不是力氣大,牛掰嘛,你留下幫忙。
徐潔看了我一眼,點點頭。
我搓了搓腦門子,轉身往外走。
剛到門口,突然感覺有什麽東西拽住了我右腿的褲腳,一回頭,就見那隻殘廢的黑貓竟然攀住我的褲腿,緩緩的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