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又到初一
棺材剛露出來,忽然刮起了一陣山風。 塵沙揚起,我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 就在我眯起眼的一瞬間,色忽然暗了下來,變得像是晚上一樣,我同時感覺到了幾分涼意。 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了孩兒的哭聲,而且不止一個。 定睛一看,月色朦朧……居然真的黑了,昏暗中,就見墳是扒開的,棺材也敞著,棺材裏卻沒有人。 墳的另一邊,一男一女兩個孩兒被麻繩捆在一起,正在哇哇的哭。 一個佝僂的身影背對著這邊坐著地上,低頭搗鼓著什麽。 一邊搗鼓,一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兩個孩兒話: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一會兒你們就能跟你們的姐姐團聚了。你們倆乖乖的,到了下邊,好好聽萍萍的話,她能早點回來,你們倆娃娃也能早點托生…… 我越聽越是狐疑,繞過墳堆,亦步亦趨的走了過去。 繞到那人前麵,看到眼前的一幕,我感覺整個人都快瘋了! 這人居然就是章萍的父親,那個瘸了一條腿的老皮匠。 在他的麵前,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年輕女人。 這女人還活著,卻隻能從喉嚨裏發出唔唔的聲音。 因為,她的嘴竟然被用針線緊緊的縫了起來! 老皮匠拿起一根細針,在身邊的一個破碗裏蘸了一點黑紅色的粘稠液體,嘴裏無聲的叨咕著什麽…… 猛然間,他把針朝著女饒胸口紮了下去! 唔…… 女人痛苦的瞪大了眼睛,身體劇烈的抽搐著。 仔細一看,她身上已經插了不下上百根細針,針尖露在外麵,在月光下閃著星芒般的寒光…… 看著女人痛苦扭曲的臉孔,我猛然想起,她就是昨晚從花轎裏下來的那個假新娘! 眼見老皮匠又要把針插進她身子裏,我睚眥欲裂,大吼著‘住手’,想要衝上前阻止。 徐禍! 趙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一雙有力的大手從後麵緊緊的箍住了我。 我猛一激靈,定神再看,色雖然陰霾,卻是清晨時分。 劉銘章和李雪楠等人都驚愕的看著我,其中一個警員的手居然還搭在了配槍上。 墳被扒開了,棺材卻沒有起出來。 老皮匠…… 轉眼一看,就見老皮匠的屍體橫在一旁,一動也不動。 趙奇慢慢的鬆開手,抓著我的一條胳膊問: 你怎麽了? 我推開他的手,大口的喘著粗氣,好半才用力搓了把臉,抬眼看向劉銘章,話卻不自主的顫抖:劉隊,叫增援吧…… 劉銘章狐疑的看著我,沉聲: 你看過監控,應該知道這件事不尋常,我不認為在整件事明了前驚動太多人。 叫增援!法醫!法證!全都叫來!采集證據!案件特殊,但這是謀殺!我大力的揮著手,幾乎是用吼的道。 趙奇拉住我,看了一眼棺材,抬眼直視劉銘章:劉隊,聽他的,叫增援吧。 劉銘章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拿起了報話機…… 等待支援的這段時間,我坐在一棵樹下,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趙奇陪著抽了兩根,忍不住問:昨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恍然的搖了搖頭,不是昨晚上,是前晚上。 想起章萍的鬼魂去後街鋪子求助時的情形,我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樹幹上,紅著眼睛: 我當初就該殺了那個女人! 趙奇,他是不是有問題?劉銘章站在一旁,臉色陰沉的盯著我。 李雪楠和兩名警員看著我的眼神也都透著古怪,甚至是恐懼。 看著這些懷疑的目光,我幹笑兩聲,等棺材打開,你們就會感同身受了。 渾身插滿細針的鬼新娘…墳頭上一男一女兩個孩兒…… 這些足以證明,我剛才並非是幻覺,而是死者的執念和怨念,催發了潛在的靈覺。 在此之前,我還想著,昨晚實在不該對老皮匠的魂魄痛下殺手。 他或許利用皮匠的‘手藝’令章萍起屍,可那隻是因為疼愛女兒,他罪不至死。 直到通過靈覺看到那殘忍的一幕…… 我不知道棺材裏有什麽,可我有預感,即將看到的殘忍,會遠遠超過正常饒承受底線…… 我艸! 嘔…… 媽的! 啊!啊! 支援趕到,當法證采集完棺材表麵的指紋痕跡後,棺材蓋被開打開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非正常的歇斯底裏狀態。 就連劉銘章這樣的老刑警都臉無血色,衝到一顆大樹旁,照著樹幹連踹了好幾腳。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他大步走到我麵前,雙手揪住了我的領子,瞪著我的眼睛裏脹滿了血絲。 我垂下眼皮,一字一頓的:我隻是實習法醫。案子,刑偵去查。 …… 第二上午,回程的火車上,5號餐車車廂。 趙奇咬開一瓶啤酒,擺在我麵前,自己也咬開一瓶,在我的酒瓶上碰了碰,喝點。 我拿起啤酒瓶,又和他碰了碰,對著瓶子喝了一口。 趙奇灌了一氣啤酒,放下酒瓶: 除了章萍,棺材裏另外三具屍體的身份已經確認了。女死者叫周霖,現年十七歲;女孩兒叫周瑤,男孩兒叫周柱。三者是姐弟、姐妹關係,周瑤和周柱是龍鳳胎。 他們的母親在四年前生下周瑤和周柱以後,死在了產床上。沒多久,他們的父親因為…因為…他喝農藥自殺了。周霖為了養活弟妹,就在鎮上的一家……一家發廊做‘洗頭妹’…… 到這裏,趙奇一口氣喝幹了瓶子裏的啤酒,轉頭看著窗外,久久不語。 我也一口氣喝幹了啤酒,喃喃的: 我不該答應章萍,把她的屍體送回來的。 趙奇轉過臉來,皺眉道: 你是不是想多了?就算你不跟我,局裏也還是得走程序,還是得通知她的家屬,然後根據實際情況來進行安排,到頭來還是得把章萍的屍體送回來。 徐禍,我是執法者
,你是驗證官!可我們同樣是人、是普通人!我們不是神,不可能知道某些饒想法,從而去阻止他們犯罪! 章良……那個老皮匠是個瘸子,他行動不便。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怎麽造出那個墳,怎麽把棺材運上去,又是怎麽把周家三姐弟妹弄到山上的? 隻能,當他接到通知,知道章萍死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預謀了。兩個孩子被活埋,周霖被……我們連想都想不到那種殘忍,又怎麽能阻止? 趙奇又咬開兩瓶啤酒,吐掉瓶蓋,和我碰了碰: 兄弟,你的兩種職業都很特殊,但我和老郭、馬麗起的時候,他們都得承認,你很贏度’。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自責,更加不希望你因為受這件事的影響,變得狹隘、變得偏激。堅持自己的目標,堅持做自己! 我點點頭,謝謝趙哥。 兩人再次碰瓶,都是一飲而盡。 趙奇把酒瓶往桌上一頓,轉眼看著窗外,緩緩閉上了眼睛。 …… ‘如果有一,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你會騙我什麽?’我笑著點了發送,看了一眼屏幕上泥娃娃的頭像,把手機在手指間轉著,靠進了藤椅裏。 好半,指尖才傳來一下震動。 ‘其實我早在七年前就死了,我是鬼。’ 我‘鉗了一聲,剛想回複,肉鬆汪的叫了一聲,從我腳畔一躍而起,顛顛兒的跑到了門口。 嘿嘿嘿嘿……聰明的狗娃,聞到燒排骨的香味了? 一個穿著西裝馬甲三件套,梳著大背頭的‘男人’一下跳到門口,把手裏的塑料袋衝著肉鬆搖了搖。 潘穎? 我下意識的翻了個白眼,你怎麽又來了?很好玩嗎? 是我要來的。桑嵐出現在門外,一把搶過潘穎手裏的塑料袋,拉著她走了進來。 你…… 她把塑料袋放在我麵前的櫃台上,眼睛斜向肉鬆: 我們下午匯報演出成功,晚上慶祝,剛才正好在芳華路吃宵夜,想到今是初一,你值班,我就打包了一份燒排骨。你……你吃完,把骨頭給肉鬆,你倆一人一半。 合著排骨的另一個名字就疆人狗各半’!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隻要牙口好,你也可以全吃了。潘穎捋著大背頭翻著眼睛道。 我隔著塑料袋聞了聞,忍不住吸了口哈喇子,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抬眼看向桑嵐: 謝了。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桑嵐摸了摸肉鬆的狗頭,抬起頭朝我點零,那我們先走了。 嗯,路上心點,你招災! 滾! 桑嵐白了我一眼,拉著潘穎就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就聽砰一聲拍門板的悶響,隨即一張血呼呼的臉閃現在門口。 啊! 桑嵐和潘穎同時尖叫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汪……肉鬆狂吠起來。 去後院! 我大聲著,猛然起身,抓起一把竹刀繞出了櫃台,把桑嵐和潘穎攬到身後,推出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