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是我妹妹
有便車可坐何樂而不為,許鶴一聽嚴亦深說要送她們回家,直接就叛變了,拉著嚴亦舒就坐上了後座,也替嚴亦深省去了浪費體力的機會。
坐在車裏的雖說有三個人,但是隻有一個人有聲音,聒噪個不停,被送到家樓下時,許鶴已經是口幹舌燥,打開車門直接奔到了自己住的那一層樓上,一打開房門就跑到餐桌前,拿起冷水壺開始灌。
“呼!真解渴!”擦了擦唇邊的水漬,許鶴感到身心俱疲。
這回家路上不過就是十分鍾的車程,她坐在車上,已經是在盡力炒熱氣氛,可是沒想到這兄妹倆是不約而同的做了冰塊,她就這樣生生坐在兩個大冰塊中間十多分鍾,夏天雖說涼快吧,可是差點沒把她凍的感冒。
給自己加了一杯水,許鶴正‘咕咚咕咚’灌著,嚴亦舒從她特意沒關上的大門走了進來。
一見她回來了,許鶴眼睛都瞪大了,嘴裏的水差點兒沒噴出來。
這麽快?
她可是特意把時間、空間留給這兄妹倆,讓他們能夠有機會把話說得開一些,這才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嚴亦舒就回來了?光是上樓就要用個三分鍾了,所以他們這是根本什麽都沒說嘛!
嚴亦舒從許鶴麵前經過,看也不看她一眼得回了房間,許鶴用牙一下下輕咬著杯壁,內心猜測了一千八百多種可能性。
是不是嚴亦深說了她什麽?還是她和嚴亦深吵了一架?吵架的話,這一兩分鍾的時間也不夠啊。
奇怪奇怪,這嚴家的人,真的是讓人搞不懂。
嚴亦舒進了房間,順手打開房間裏的燈,嚴亦深在樓下看見她寢室裏的燈光亮起,這才開車離開。
站在樓上往下望,望著那逐漸駛離的車輛,嚴亦舒心裏仿佛壓著一塊重石一樣,既難受,又感覺透不過氣,很是複雜也很是不知所措,她從來沒有想過嚴亦深會主動來接近自己,更沒有想過她那麽故意的將他遺忘在店門口,他居然還是等著她。
‘不管你怎麽看我,或者有什麽看法。記住,我永遠是你哥哥,你也永遠是我妹妹,血緣上的關係我們是斷不掉的。’嚴亦深在她下車前,用頗為嚴肅的嗓音說。這話語直到此時還在她腦海裏不斷回響著,一遍又一遍。
“血緣關係?”她低聲呢喃,盡力理解著這個詞的意思。
血緣關係,百科上麵的解釋是‘由婚姻或生育而產生的人際關係。如父母與子女的關係,兄弟姐妹關係,以及由此而派生的其他親屬關係。’
這是很字麵的解釋,要是放在考試卷子上,隻要答得再詳盡一些的話,老師就會給一個大大的紅勾,以及一個滿分。
可這不是在學校也沒有考試,這是現實,是社會,光是如此字麵的意思已經不夠她去理解、去掌握這個詞匯的意思以及使用方法。
她和嚴亦深之間的血緣關係,除了是同一個男人的孩子以外,在之前所流失的過往和時間當中沒有絲毫的感情積累。
他們真的可以做一對好兄妹嗎?她在心裏問著自己。
她甚至是怨過也恨過和素未謀麵的嚴亦深。她從十歲起的人生,都是由路梅來進行比較,一旦她不如嚴亦深,就會被路梅隔著太平洋罵個狗血淋頭,成績優異的嚴亦深對於那時的嚴亦舒而言,就像是一個別人家的孩子一樣,但是卻忽略了一點最重要,就是個體的差異。
她有自己的夢想,也是一個很單純的人,總是將自己的夢想作為奮鬥目標,每一刻都在努力,然而總是很努力的她卻得不到來自於她自己母親的肯定與嘉獎。
從希望到失望,再到絕望,嚴亦舒經過了怎麽樣的心路曆程怕是隻有她自己明白,家人這個詞,在她這十數年和家人分離的時間裏,早已經是陌生。
抬起左手,她凝視著自己的手腕,皮膚白皙細膩,隱約可見上麵的青筋和血管。她機械的抬起右手,用食指微微有些長度的指甲在上麵劃了一下,一道紅印便出現在了她的手腕上。
“疼……”她說。其實疼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她的記憶。
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時候,她曾經自殺過一次。不過很可惜的,她並沒有成功,要是成功了,怕是路梅也崩潰了吧。
嚴亦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她想路梅當時如果崩潰了的話,肯定是因為沒有了可以和嚴亦深爭搶的人,這場還未打響的戰役就已經如此宣告了她這一方的失敗。
當她將冰涼的刀片擱到自己的手腕上,刀刃的寒光讓她有些怕,拿著刀片的右手在微微顫抖。
真的要劃下去嗎?一旦劃下去,就會沒命的。要這樣做嗎?敢這樣做嗎?
她問著自己,諸多念頭瞬時間從腦海裏飛過,她都能聽見後槽牙顫抖的聲音,她明明就是這麽的害怕,可到了最後,她還是壯著膽子在自己的手腕上留下一個痕跡。
手腕上流出的鮮血和割破皮膚的疼痛將她迷蒙的意識喚醒,她扔下刀片,找來醫藥箱,她自己給自己消毒,包紮。
事後,她看著手腕纏上的白紗布發呆,這才發現自己就連迎接死亡,都是缺少了這麽一點勇氣……那她還能做什麽?她問自己。或許,真的隻有按路梅說的去做,才能夠找到一些她還活著的意義吧。
所以,從那時開始,她就變成了路梅的木偶娃娃,一個不得不聽從她的話,把自己全部意識拋開,她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木偶娃娃。隻要她順從了一次,便無法去反抗,無法再和路梅形成對立,她無法再保有自己的小空間,畢竟,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當當’一聲,嚴亦舒回頭看去,見是許鶴在敲著她的房門。“有事?”
許鶴見她滿腹心事,愁眉不展的樣子,猜測是嚴亦深今天救了她,還在店外等她到十一點的事情觸碰到了她的心。
“小傻妞,你怎麽看上去好像悶悶不樂的樣子?”許鶴走進來,手臂搭到嚴亦舒的肩上,活像一個大姐大。“有什麽心事和我說,我來給你解一解惑。”
嚴亦舒垮著肩頭,周身一股頹喪氣息,“他說,他拿我當妹妹。”這個他自然指代的是嚴亦深。
“拿你當妹妹不好嗎?畢竟這是又多了一個家人來疼你愛你啊。”許鶴往樂觀積極的方向引導她。“有家人的感覺不好嗎?小傻妞,要知道我們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和這麽多的家人相處。有些人,可能在可以彌補的時候,連彌補的機會都剝奪了。”
嚴亦舒對上許鶴的眼,見她還是滿臉的笑容,不由的心生感慨,“鶴姐,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很堅強。”
許鶴眼眸微閃,稍稍垂下了眼簾,沒心沒肺的笑容少見的從她臉上消失,“傻妞,我用作為過來人的經驗,勸你一句,別在可以和家人說開心事的時候,選擇了放棄,不然真有什麽意外發生的話,你就真的什麽都來不及了。”
“當初我勸你先離開家裏一段時間搬出來住,其實也是為了讓你能夠有時間、空間,肩上不用背著那麽沉重的擔子來壓抑著自己。也為了能夠讓你可以想清楚,你自己到底要什麽,是要繼續沿著你媽媽給你架構的未來去走,讓你自己過得不開心,還是說你要找到最適合自己的那一條路,即便這條路肯定會比你媽媽給你的那一條,艱苦得多。”
按著路梅的想法去走,那就隻會讓嚴亦舒走到一個眾叛親離的不歸路上,許鶴不是沒有過體會,那樣的感覺太難受了,難受到不知自己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夠走出岐途,要鼓起多大的勇氣脫胎換骨,要在多少人的眼光中求生存,到最後還要對自己,對旁人說上一句,‘我不在乎。’
許鶴的一番話,讓嚴亦舒的內心又亂了,才稍微定下來的心緒再一次不平靜,“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那我先出去。”許鶴明白她現在的心情很亂,也很複雜,看著嚴亦舒走了幾步來到床前,很是無力的倒向自己的大床,這種頹廢她也曾經有過,嚴亦舒此時的心境她可以理解。
替她關上房門,她坐在客廳裏環顧四周,內心竟是碰見了兩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傷心,難過。她主動朝他們招手,和他們坐下來一起聊了聊,和他們說著自己從不敢說的話,發泄著未曾向任何人發泄過的情緒。
之後,她聽見他們的安慰聲,難過說,“你一個人堅強的太久了。”
傷心說,“你一個人做不到的。”
難過又說,“可是你不得不自己一個人。”
傷心又說,“對啊,不得不自己一個人。”
擦掉臉頰上不自覺流下的眼淚,許鶴自言自語得說,“對啊,我不得不自己一個人…很久很久。”
那天晚上之後,嚴亦深也常來找嚴亦舒,有時候甚至還帶著夏歌和他剛出生不久的女兒。嚴亦舒也從一開始的毫無回應到逐漸能夠和他們淺淺交談上幾句。
這天,嚴亦深和夏歌帶著孩子又來了,許鶴終於可以理解到當初夏歌抱怨說,嚴亦深作為嚴氏的總裁怎麽可以這麽閑,她這快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快看他看到吐了……
和夏歌進行了一番親切友好的眼神交流,她看見嚴亦深遞給嚴亦舒一張請帖樣式的物件,嚴亦舒愣愣接過。
“下個月8號,寶兒滿月,你作為姑姑可是一定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