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破解之法
那女子把李乘風推坐在繡榻上,榻旁文幾上擺上茗點,又把他背上三把寶劍解下捺在榻旁,然後自己撩開榻後軟幔,走了進去。一陣窸窣,再走出來,身上風麾、寶劍、鏢囊、腰巾已統統解下,僅剩薄薄的一身玄綢夜行衣服。一歪身,貼著李乘風身旁坐下,一麵細談,一麵伸出白玉般手指,拿起盤內細點,不斷地喂入他的口內。
李乘風嗤的一笑,她問道:“你笑什麽?”
他答道:“你真把我當作孩子了。”
她問道:“你今年幾歲,有太太沒有?”
他搖搖頭答道:“我才十九。”
她秋波一轉,笑道:“還不是一個孩子,我比你略大幾歲,你應該叫我一聲姐姐……喂!我問你,你這樣貴公子居然肯吃苦,去修煉那劍術,真是難得。憑我眼光觀察,你確已得到上乘劍術,可是人外有人,外有!你還得多曆多練,還得姐姐我指點指點。”
這一句話,李乘風有點不大願意入耳,微微一笑,右手一伸握住她的左手,在手心裏握了幾握,軟綿綿的柔若無骨,笑道:“這樣細膩柔滑的手,連我握著都不敢用力,居然能打透骨子午釘,已是不易;如要用這嫩手同人揮拳製敵,總覺玄虛。雖練內家功法的,能夠練到‘練精化神,練神還虛’不著皮相的絕頂功候,世上不是沒有,可得三四十年純功,還須得獨厚。像你我這樣年紀,你又是嬌玲瓏的身體,在我麵前還吹大氣!”
她聽得並不作聲,眉梢一起,微微一笑,左手仍然讓他握著,一側身,右臂一起,擱在他的肩上,笑吟吟道:“孩子懂得什麽,姐姐得管教管教。”
一語未畢,李乘風猛覺握住的手,漸漸有異,柔若無骨的嫩手,漸漸變成鋼鐵一般的堅硬,春筍一般的指頭,漸漸變成五支鋼條,而且一齊往外伸展,已有點把握不住。自己左肩頭擱著一條玉臂,也突變為沉重異常的鐵棍,越來越重。
換一個人,怕不骨折肩塌。
李乘風暗地一驚,才知她果然身懷絕技。這樣內家潛力,已經貼肉近身,倘然對方是個仇人,立時可以使自己重則致命,輕則殘廢,慌亦暗運內勁抵禦。但是對方適可而止,並不使人難堪,可也沒有收回功力,似乎要試一試他怎樣破法?李乘風肚裏明白,這位考官出了難題。如果是插拳過掌,還可以閃展騰挪,用招術破解,現在可是並肩促膝,旖旎風光,無論如何也不能拳來腳去,大煞風景。
這其間李乘風果然聰明極頂,大約也看透了對方弱點,突出奇兵,不管她內功如何精純,隻雙臂一分,向前一撲,攔腰一抱,業已臉兒相偎、胸兒相貼。隻聽她嚶的一聲驚叫,又嬌顫著一聲:“冤家……你……”雙雙便已跌入榻內。
次晨,紅日射窗,那個健碩婦人咬著牙、嘻著嘴,捧著盥漱之具和早餐盤盂之類,在室內室外躊躇了幾次,便聽到室內喁喁細語之聲。
隻見李乘風坐在榻旁繡墩上,那女子整個身子偎在他懷裏,隱隱啜泣。
李乘風輕憐蜜愛,百般的撫慰,了無數在比翼在地連理的誓言,又從貼身解下一塊雕工極精血花密布的九龍玉佩,替她係在身上。她也從身上掏出一個羊脂白玉的瓶,上麵配一顆祖母綠的瓶蓋,塞在他手內,:“瓶內是‘歸元散’,蓋下連著一個勺,隻要舀一點灑在屍身上,頃刻化成一攤黃水,用時可得當心!”
這一交換紀念物品,離別的情緒,卻格外濃厚了。
女的抹著淚眼,又嗚嗚咽咽地道:“你大事在身我當然沒法留你,可是你要明白,我現在雖然浪跡修靈界,在未遇你以前,還是一個黃花閨女,現在我這身子已屬於你,你一走,我這顆心也跟著你走了。你要知道,一個非凡的女子,假使沒有得到意中人以前,一顆心、一個身子沒有歸宿,也許做出萬惡滔的罪孽來,得到意中人憐愛以後,她定然後悔欲死。萬一她的滔罪惡被意中人覺察,變愛為仇、兵刃相見,我相信她絕不怨恨,而且挺著胸脯,甘心死在意中人的劍下。這樣的死法,在她認為殉情而死,比伏法而死好得多,我便是這樣的人。喂,你信不信?”
她完這番話,依然偎在李乘風懷裏,滿臉淒楚之色,滿眼乞憐之光。
李乘風大吃一驚,緊緊抱住她的身子,問道:“你究竟是誰?難道像你這樣的人,從前還做出萬惡滔的罪孽來嗎?即使真個陷溺入修靈界盜賊一流,人孰無過,過而能改,便是聖賢。你要明白,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妻子,隻要我親手報了呂伯父不共戴之仇以後,我們二人便是同命鴛鴦。”
語音未絕,懷中的她淚流滿麵,掙開懷抱,一躍而起,哀聲呼道:“啊……世上惡人多得數不清,也沒有見到什麽報應,惟獨對我一個女子,報應得這樣嚴酷!朝不遇,晚不見,偏在這時碰著了多情的要命冤家。死罷,教我怎樣拋得下他,不死罷,教我怎樣對得起他?”
罷,麵色慘變,劍靴狠狠一跺,回身便奔繡榻,一伸手抽出李乘風的飛鹿劍,一麵解開對襟密扣,露出凝脂堆玉的胸脯。一手倒提長劍,向李乘風一遞,一手反指自己酥胸,婉轉嬌語道:“親愛的丈夫,可憐的冤家!你狠狠地朝這兒刺罷,因為你妻子後悔做錯了事,沒有麵目踏進你李家的門。生不如死!死後如果還不解恨,把你妻子剁成肉泥,決不怨你狠心。橫豎這身子屬於你的。冤家!我再看你一眼,你快下手罷!”
事出非常,李乘風幾乎急瘋了,因為話裏話外,已有幾分瞧料;但疑竇層層,還不敢十分斷定。隻急得劍眉直豎,怒目圓睜,厲聲喝道:“你是誰?快!”一聲喝罷,接住寶劍一躍而起。哪知在這一躍而起當口,窗口嗤嗤兩支喂毒袖箭,已釘在他座後壁上。如果躍起得晚一步,怕不命喪袖箭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