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崇帝流
崇帝流還清楚的記得,三千年前,自己幼年之時的事情。
他的家鄉在北碣域南麵呂國的穀明城,父母都是平民。那時他還不姓崇,而姓劉。
原本他家雖並非大富之家,但也算是小有家底。在他六歲的時候,穀明城外有兩名來自外域的強大修煉者生衝突,交手的餘波將穀明城毀於一旦,城中死傷無數,還有數十萬人淪為無家可歸的流民,也包括劉家。
家中有五個孩子,崇帝流是其中最小的一個,他們一家一路流浪到附近的白石城,又恰好遭逢饑荒,附近赤地千裏,餓殍遍地,每天難民的隊伍中都有許多人餓死,每當有人倒下,屍體還未變冷,就已經被無數人瓜分,易子相食之事已是司空見慣。
到達白石城的時候,劉家五個孩子已經餓死了兩個,父親在爭搶一塊樹皮的時候被人拿石頭砸死。到了白石城之後,已經成年的大哥將已經病的垂死的母親賣給了幾個流浪漢,將十五歲的三姐賣給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屠戶。其時呂國盛行男風,劉家老五自小生的倒是眉清目秀,於是大哥將他賣到了一家青樓。
他還記得,自己哭著問大哥為什麽要這麽做的時候,不認識幾個大字,但是身強力壯的大哥告訴他。
因為我的力氣比你大,如果你的力氣比我大,就是你賣我了。
這句話被他記在了心裏。
劉小五年紀太小,不能接客,於是便成了青樓裏的一個小廝。
青樓的雜役廝仆之中數他最小最瘦弱,於是他毫不意外的被當做了其他人欺淩泄的目標,上到主事的嬤嬤,下到打掃茅房的小廝,全都能肆意的打罵他,每天鼻青臉腫的他,也成為了嫖客和妓女們取笑和玩弄的對象。
他依舊記著大哥的那句話,每次被欺負的時候,也從不反抗,他知道,自己的力氣不夠大,等自己的力氣比他們大的時候,他就可以報複回來了。
青樓裏生不如死的日子過了五年,一次他不小心打翻了銅盆,燙傷了樓裏當紅頭牌的腳趾,於是被大怒的頭牌指使其他幾個雜役打成了重傷。
沒有人願意浪費銀子給一個小雜役治傷,瀕死的他被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等死,誰知道他在亂葬崗中躺了三天,也與野狗搶食,竟然還沒有死去。這時,他碰見了師父。
師父早年的一位老友便隱居在白石城,因為受過暗傷,壽元減縮,十幾年前便過世,因為無親無故,遺體被草草葬在了亂葬崗中。師父路過白石城,想要看望老友,不曾想得到老友過世的消息,感慨之下,來亂墳崗找尋遺體,卻撿到了劉家小五。
師父是一位帝境的強大修仙者,還是一位八品的陣帝,可以說是大6上十分接近巔峰的強大存在,但是卻並不好名利,和師娘一起隱居在東神域天巫山中。
看到師娘的第一眼,劉小五就魂魄出了竅,他從未見過比師娘更美的女人,青樓裏那些花旦頭牌,和師娘比起來根本都是庸脂俗粉。
看到呆的劉小五,師娘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真是個傻孩子。”
他至今無法忘記那一幕。
之後他被師父收做了徒弟,師父說,他的體質特殊,乃是修仙界三千體之中排名第四十六的玄靈體,身具仙骨,因此才沒有死在亂葬崗中,而師父是陣道大能,而玄靈體有天生異能可感受陣機,極適合修煉陣道,因此才收下了他。
劉小五沒有名字,跟著師父改姓了崇,又被師父起名善流,說他自小遭逢劫難,見他與野狗廝咬爭食的模樣,覺得他骨子裏戾氣太重,希望他從善如流。
除了他之外,師父此前還有兩個弟子,是他的大師兄和二師兄,三人和師父師娘一起隱居在天巫山上。
再之後,他在師父的教導之下,跨上了修仙之路,他的天賦悟性都是極好,加上玄靈體的天賦異稟,修煉起來可以說是一日千裏,不過百歲,便已經突破到尊境。
之後師父讓他下山曆練,曆練途中,路過羅玉城之時,年輕氣盛的崇善流與羅玉宗的一名真傳弟子起了衝突,打鬥之中錯手將其殺死,之後羅玉宗來人報仇,崇善流一怒之下,將羅玉宗屠滅滿門。
誰知師父不放心他獨自下山,派大師兄一路暗中關注,回山後大師兄將此事稟報師父,一向和善的師父竟勃然大怒,將他狠狠的訓斥了一頓,並且將他禁足百年。
崇善流心生怨恨,他不理解師父的做法。
他可是見識過,羅玉宗的修者,在羅玉城高高在上猶如帝皇一般的模樣,羅玉宗的弟子,哪怕打殺了普通人,也不會受到懲罰。自己明明比羅玉宗更強,為何自己滅了羅玉宗,卻要受罰。
之後轉眼間又是數百年過去,崇善流修煉到尊境巔峰,卻不知為何一直未能突破帝境,因此一直留在山上。而大師兄和二師兄則天賦不足,此生難以突破帝境,早已經出師下山。一次兩位師兄回山,當夜師徒相聚,大喜共醉,席上酒盡,崇善流去酒窖中取酒,回來的時候卻在門外聽到師父和大師兄說起自己一直未曾突破帝境的事情。
師父說,自己天賦異稟,突破帝境本非難事,加上他所修煉的天機乾坤訣中本有突破帝境的法門,隻要境界到了,突破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是師父覺得他心境未圓,心中戾氣尚存,若是不能消去,突破帝境之後,恐走上邪道,因此將那法門隱去,一直不曾傳他。
崇善流得知此事,心中怒火滔天,卻依舊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生,在之後的百年裏表現的十分溫順,每次出山都做下幾件大善事,似乎已經完全改了性子。在師父五千大壽的那一年,他特意前往北驪域青嶽山,搏殺了一頭尊境巔峰的猴王,取其猴兒酒來獻給師父祝壽。
尊境巔峰猴王所釀的猴兒酒,乃是天下少有的美酒,哪怕是帝境強者,除非是專修肉身的體修,否則也難以抵擋酒力。師父以為他當真已經改性,老懷大慰,加上師娘年前懷孕,給原本無兒無女的師父產下了一個男孩,讓他心情極好,在壽宴上開懷暢飲,和回山祝壽的兩位師兄喝的酩酊大醉。
崇善流趁著扶師父回房的機會想要盜走師父房中的天機乾坤訣原本秘籍和師門祖傳的至寶天機羅盤,卻不想被恰好進房的師娘撞見。
他眼見事情敗露,便索性不再掩飾,拔出師父隨身的法寶半神器神劍乾離,斬下了師父的頭顱,然後在師父的房中強暴了師娘,遂了自己幾百年的心願。事後他將師娘扼死,將兩位師兄一並斬殺,摔死了還在繈褓中的小師弟,取走了秘籍和羅盤,逃離了天巫山。
崇善流直接逃出了東神域,逃回了自己的老家北碣域,在山中苦修百餘年,終於突破了帝境。
但他知道在五大上域之一的東神域,帝境的修為縱然是一方人物,可還做不到橫行無忌。確實上域的機遇和環境都並非下域可比,有些雄心壯誌的強者都會選擇到上域展,可他知道師父交友廣泛,朋友中不乏大能,說不得便有自己無法抗衡的存在,萬一當年的事情暴露了,可就不妙了。
於是他便幹脆留在了北碣域,以他帝境的修為,在這北碣域幾無對手,若是能一統北碣域,以一域之力供養一人,可比起在上域和那些強大的霸者們爭奪資源要強得多了。
之後崇善流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崇帝流,在他看來,善不過是個笑話,隻要有足夠的力量,便可以淩駕於眾人之上,他要做的便是那淩駕人上的帝王霸者。
他建立了天帝宮,在暗中一統了北碣域,中間還碰上過兩位北碣域的帝境強者。第一位強者修行多年,修為本在他之上,但他憑借著從師父處奪來的乾離劍和天機羅盤,還是戰勝了對手,將其的身家收為己有,實力大大增加。而第二位,則是一個本土勢力的老祖,修行多年剛剛突破帝境,便碰上了他,被他擊敗後不得不臣服於他,成為他最得力的手下,便是那位黑老者。
在他的威勢之下,北碣域的所有勢力都不得不屈從,為他收集整個北碣域的寶貴資源,每年還要從民間搜羅美女來供他享用。
多年過去,他的修為愈強大,無人管束之下,他的性格也愈暴戾,整個北碣域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他從不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麽錯,就像當年大哥說的,有力氣的人,才能賣掉別人。他有著強大的力量,為何要受到拘束?師父空有一身修為,卻古板拘謹,不知力量的真諦,本就該被自己取代。
在一域資源的供養之下,如今他的修為已經突破到了帝境巔峰,過了當年的師父。距離大帝之境也不過一步之遙。自己如今也不過三千歲罷了,以自己的天賦,突破大帝之後,甚至那高高在上的聖境,也不是沒有希望窺探。
但是現在——
身為北碣域霸主,修煉一道的絕世天才,千年來所向無敵的自己,竟然被壓製了?
崇帝流心中怒火滔天,麵色猙獰,滿臉殺意的看著眼前的身影。
他修煉天機乾坤訣,可調動天地玄機,掌控五行,加上至寶天機羅盤的功力,戰力甚至堪比大帝。
然而此時,他正被三尊高達數千丈,渾身燃燒著熊熊青火,三頭六臂的巨神圍在其中。
十八柄火焰巨劍,匯聚成狂暴無比的撕裂風暴,將他包夾在其中。
他奮力催動天機羅盤,五行法則之力,化作萬千神通,與三尊巨神交戰。
然而這三尊巨神的力量極強,每一擊都擁有不下於帝境的威勢,而且並非是尋常的法相,而是由無數詭異的藤蔓凝聚而成,隻要未能將其完全撕碎泯滅,便可瞬間複原。
若是單獨一尊,絕非他的對手,但是三尊一起,竟是將他壓製住了。
而另一麵,他手下的黑老者,竟也被另外那渾身金光的青年所打的節節敗退。崇帝流一眼認出,那青年的體質,正是三千特殊體質之中的金童體,排名還在他的玄靈體之上。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是千年難見的天才,沒想到在今日,竟然碰到了兩個天賦遠遠高於自己的青年,年齡怕是還不到自己的零頭,竟然就擁有如此實力,這讓他憤怒的同時也妒火中燒。
“都給本帝去死!”崇帝流被壓製了半晌,再也忍不住,怒吼聲中,飄在身前的天機羅盤光芒大放。
驟然間,五行合一,代表五行的五道光芒在天機羅盤上匯聚,化作五彩光輪,猛然擴散,刹那間便將周圍方圓數千裏的天空覆蓋,光輪所到之處,一切都被切開破碎。橫斷山脈最高的三座主峰,直接半腰截斷,山體滑落下來,上麵的無數華麗宮殿隨之倒塌破碎,宮殿中的數萬人來不及逃離,慘叫聲相隔數十裏依舊清晰可聞。
這一擊,也直接將三尊巨神攔腰斬斷,斷裂之處迅化作飛灰,再無法恢複。
“哈……哈哈,這便是冒犯本帝的下場!”
崇帝流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滿臉獰笑的看著麵前的越明舉“接下來,本帝會抽出你的魂魄,折磨到你魂飛魄散為止!”
這招是他的絕招,雖然威力極大,但是消耗也同樣極大,但是隻要能戰勝對手,那都是值得的。
越明舉卻是依舊麵帶微笑。
“這法寶倒是確實厲害,叫什麽名字?”
“你……”越明舉風輕雲淡的態度讓崇帝流一愣,下一刻,他的麵色徹底變了。
隻見越明舉微笑的同時,下方整片大地,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一片青色的火海。而火海之中,一尊尊青色的巨神,正在緩緩站起身來。
恍惚中,崇帝流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
難道為惡,真的會有報應麽?
這也是他最後的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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