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憶初逢
白瀟第一次見到慕容息燁的時候,不過十六歲的年紀,卻已經用手刃所有敵人的成績無言地回應了那些準備看她笑話的人,並且進一步鞏固了冷月宮在江湖上的的地位。
這樣一個女子,怎麽看都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傳奇。
被追殺還懂得逃往冷月宮,是個聰明人——這是白瀟對慕容息燁的第一印象。所以白瀟幾乎第一眼就判斷出慕容息燁會出現在這裏完全不是因為巧合。他是故意來的,他把自己的生命完全壓在了最後一根稻草上。
所以,白瀟會救他完全是因為他值得被救。他似乎第一眼就識破了白衣女子的身份,帶著求生的渴望步履維艱地走到她身邊。
追殺他的人們發出一陣陣嗤笑,“燁王已經山窮水盡了,居然想謀求一個弱女子的庇護。”
聽到“燁王”兩個字白瀟就已經明晰了眼前人的身份,冷月宮自然也是會探聽一些朝堂傳言,有備無患。可惜的是,那些人的眼光太過淺薄,竟會連自己已經踏入冷月宮的地界都沒有發現,還口口聲聲稱白瀟為“弱女子”。
白瀟的目光全在慕容息燁身上。所以,可以做到狼狽卻不慌亂的,也隻有離帝位僅僅一步之遙,背負著殺人罪名逃亡的人了吧?
“弱女子?”白瀟清冷的聲音劃過眾人耳際,在寒風之中更增加一分戰栗之感。弱女子怎麽會擁有這樣冷傲的姿態——待他們終於回過神,卻發覺但一切已經晚了。白瀟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們,解決得幹脆利落。
連慕容息燁身上都濺上血跡,那一襲白衣仍舊無染。
“宮主……可否收在下為徒?”慕容息燁當機立斷跪在了地上,沒有浪費任何時間。
“王爺的禮教我如何承受得起?”話雖然這麽說,白瀟絲毫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
“我知道……冷月宮的規矩,凡新人必須禁受修羅場的曆練,可是以我現在的情況,肯定無法活著走出修羅場。所以……懇請宮主收我為徒。”
“既然知道我冷月宮的規矩,還要我為你打破。你覺得你值得?”白瀟看著礙眼的幾個血人,又抬眼看了看仍是光禿禿的櫻樹。“不過托你的福,這株櫻花明年花開時必定燦爛極了。你先隨我入宮去,我自會判斷你值不值得我出手。”
聽到這裏,傾城微微皺了眉頭。果然是極其狼狽地出現在冷月宮的地界,然後被白瀟救下一命。那一命,便就此欠下了。可惜白瀟看起來對他隻有師徒之情,完全沒有其他意思,不然慕容息燁肯定願意用另外的方式償還吧。
我到底在想什麽!傾城懊惱地扶額,“所以,宮主是如何下的判斷呢?”
沒想到對方還有興致繼續聽下去,白瀟眸色一凜,“我廢了他!”
傾城心裏一驚,放大的瞳孔不自覺地透露了他的心思,暈染著的紫色隨眼波流轉。
“其實,他已經是一個廢人了,並不需要我再動什麽手。失去王座,放棄王爺的身份,被皇兄追殺,而且……整個人都沉浸在苦痛之中。能讓他放在心上的必然不隻是這些事情。他那個樣子,像極了我失去哥哥之後度過的那幾日。沒錯,我憐憫他,因為他讓我看到當初的自己。我才狠下心。”
慕容息燁到底經曆了怎樣的痛苦,傾城不得而知。可是看看如今的他,的確再也無法和當年的人同日而語。他記憶中的慕容息燁還是雲國皇宮中,那個倔強又固執的孩子,那個不肯向所有人低頭卻願意對他微笑的孩子。
說什麽呢?世事無常,人心難測?
“我知道一定有什麽東西在支撐著他。就如同仇恨支撐著我一樣。起初我以為那隻是對權利的渴望。我問過他,他隻說,學會了殺人才能防止被殺。我深以為然。可漸漸地我知道他心裏還是有陰霾。他不說,我便不問。這個世間,總是牽絆越少越好。因為你的牽絆一旦落入旁人的手中,就極有可能成為你的威脅。”
白瀟再度開口,卻似是刻意隱瞞,沒有透露再多。“我也想,如你一樣絕情。”傾城攥緊手掌,想著這雙手曾經被慕容息燁握在手裏,自己的唇也曾經和他的唇齒膠著在一起,而自己的心已經在懸崖邊上,不知何時就會為了他墜落。
“嗬,絕情?”白瀟搖頭,“絕情太難了。在哥哥出事之前,我妄想過我的一生都會得到他的保護,不會顛沛流離,不會卷入任何腥風血雨。我把自己送入修羅場的時候,裏麵的人都懼我,讓我,最後隻能首先拿起刀對著他們……同樣是修羅場出來的,息燁不是也沒能做到絕情麽?”
根本沒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絕情,隻要撥動你心弦的那個人還在你心裏,你就永遠不可能絕情。
“你也不知道他為了什麽吧?”喃喃出口,傾城攥緊的手已經僵硬生疼。
“為了……自己吧。他身邊並沒有值得他付出的人,所以,他隻能是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傾城一愣,有些恍惚。那麽,他的做法是不是也是為了自己,即便心裏想著是為雲澈報仇,可是沒有這個念想的話,很難支撐自己活到今天吧?
“但,他之前的故事,誰又能細說呢?那些傳言,又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怕是……隻有真正懂他的人才可以分辨吧?”白瀟驀然開口,傾城並沒有真的把她的話聽到心上。
他隻是在想,命運究竟還可以有多可笑。以為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在歲月的侵蝕裏變成自己活著的唯一理由……
如果不是慕容息燁該多好?為什麽偏偏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