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清風明月少年郎
林隊長愣了愣,抬頭見到白鴉的目光是看向馮安那個方向的,不由得心頭一驚,連連陪笑道:“定然是下官手底下那群廢物酒喝多了看花了眼,居然冒犯了白老的手下,真是罪過,下官替他們向白老請罪。”
白鴉淡淡的笑了笑,接著又是幾聲輕咳,他臉色一變:“這夜裏風大,白老還是要注意身體啊。”
“無礙。”
等咳嗽緩了過去,他淡淡的道了一聲,落在他肩頭的烏鴉叫了兩聲,那群落在馬車頂上的嘶叫著起飛,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烏雨,帶那個廢物回去,連這點任務都辦不好,回去先領福伯五鞭子再帶來見我。”
嘶啞冰冷的聲音讓林隊長也跟著抖了抖,隱匿在黑暗裏的一道黑影動了動,然後朝馮安那個方向走去,不給他任何反應和出聲的機會一個手刀就劈暈了他,然後一把扛在肩頭,手裏提起昏睡的馮珠遺,飛身而起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見目的達到,白鴉也沒有多留的意向,他轉身在福伯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軒門被輕輕的關上了,他揭開了珠簾,看著林隊長眼底有一抹淡到微不可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笑意。
“林隊長,白某告辭。”
他連忙說好然後目送著白鴉的馬車離去,一旁的副隊有些不解的湊上去撞了撞他的肩膀。
“這個白老,什麽來頭啊?”
這明明就是個病秧子嘛,看上去無權無勢的樣子居然有這麽大的架子,林隊長一聽臉色就變了,他錘了副隊一拳,他轉身惡狠狠的警告後頭的小兵。
“以後看到那輛馬車,都給我像看到祖宗一樣端著點,不然腦袋掉了可就沒處尋了!”
看著他那冷嗖嗖的眼刀子,副隊隻感覺脖頸有些發涼,但是氣勢不能輸,他梗著脖子:“那你倒是說說那位祖宗的來曆啊,光威脅我們有什麽用。”
他笑了笑:“行,那我就給你們好好說道說道。”
說著就跑去桌子上提起女兒紅就灌了兩大口,待酒意上來了三分之後,他打了個酒嗝說道:“這白老啊,年齡不甚清楚了,自打我十六歲入了太守府當了個官差開始,他就是那個樣子了,這都十二年過去了,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你說奇怪不奇怪。至於本名啊,也是不大清楚了,隻是他養著一群烏鴉,就是剛才那一群,所以久而久之江湖上給他的稱號便被叫做了白鴉,不過這名字,除了江湖上叱吒的霸主,也沒幾個人敢叫了。”
林隊長回憶起了以前的日子,那時他剛入太守府當差,新人總是要受前輩磨蹉,那日他正替一位前輩去行宮當差,站在涼亭外靠著紅木柱子昏昏欲睡之際就看到了那位白衣少年郎自廊下緩緩走來,身邊跟著的是年輕一些的福伯。
那少年郎眉眼微微彎起,笑意淺淺,卻宛如一陣清風拂麵而過。
“小兄弟,當差發呆可不好呀。”
少年郎輕搖著折扇現在了他麵前,身後的福伯一瞪眼,嚇得他支支吾吾的連連後退,後腦勺直直撞上了紅木柱子。少年郎輕輕嘶了一聲:“聽起來很痛,你可要緊?”
他撓了撓頭,連連擺手:“不打緊不打緊,我這等粗人哪敢勞煩公子記掛。”
少年郎嗬嗬一笑,像極了京城四月那一晚吹開了所有桃花的春風,一樣暖人心田。
他像是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一位婦人牽著一個小男孩在長廊盡頭笑著喚他,叫的是什麽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少年郎也是笑著應了一聲:“姐姐,就來。”
說罷便看向了他,眼角是淡淡且溫柔的笑意:“小兄弟,有緣見麵,敢問你姓名?”
他支吾了半天隻說了自己姓林,少年郎收了折扇:“我姓白,林隊長,很高興認識你。”
說罷他便直奔長廊盡頭處去了,那一身白衣像是會發光一般。
後來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段時間白帝師與他的姊妹住在行宮,所以那日他在涼亭外遇見的,是白帝師。聽聞白帝師多年不外出,聽聞白帝師年逾古稀,聽聞白帝師有一姊妹嫁於徐家做了正室夫人……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白帝師輕易不問人姓名。他那時已經是小隊長了,為人也粗獷了不少,那幾年白帝師依舊是京城裏熱門的話題。他悶聲喝了一口酒,在心裏罵道,都是他娘的謠言。
那個笑起來宛若清風明月的人,哪裏像是他們口中年逾古稀仙風道骨的老頭子,不過,的確是像有仙氣一般。
副隊見他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裏,還偶爾傻笑兩聲就覺得滲人,他拍醒了林隊長:“好了好了,趕緊起來了,這馬上就快要天亮了。這找不到人是一說,萬一是我們疏忽放了漏網之魚,那就是另外一說了。”
他立刻就收起了臉上的傻笑,嚴肅的板著一張臉看著小士兵一個一個排查。
卻沒有想到,他們要找的人,已經被白鴉光明正大的帶走了。
有些荒蕪的別院裏,馮安雙手被人反剪然後被按著跪在了院子正中央,青石板硬梆梆的,跪下去的時候隻聽見了一聲很清脆的聲音,聽了就讓人牙酸。
馮珠遺昨夜在地上也躺了有一小段時間了,她那樣的半大孩子又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果不其然後半夜就燒了起來。
一直折騰到淩晨才堪堪退燒,等天大亮,馮安就被人反剪雙手送到了這個院子裏來跪在那。
白鴉拄著拐杖緩緩從院外走來,他的步伐很是緩慢,但是院子裏的人都像是見怪不怪了一般低著頭。
他的頭也被強製性低著,白鴉踱步走到了他跟前,居高臨下的睨著他。
“鬆開吧。”
輕飄飄的三個字一響起,馮安隻覺得自己身上的束縛都不見了,他費力的抬頭想看一眼白鴉,但是因為逆著光,所以白鴉的容顏一片模糊。
有人端來了椅子,白鴉緩緩坐下,伸手撣了撣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救你,又為什麽要這麽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