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創傷

  方恬恬由護士扶著從手術門口走到了錄青所在的病房,護士一直緊張的拉著方恬恬,想讓她慢些,可她一路焦急的半走半跑,抵達時腳底又滲出了一些鮮紅的血跡。


  護士歎了口氣:“我去重新給你處理一下傷口,你這樣很難痊愈的。”


  方恬恬根本沒有聽進去護士的話,她一瘸一拐的走到病床前,腳底的疼痛讓她有些站不穩,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病床上,錄青的臉色看起來蒼白憔悴,雙唇沒有一點血色。


  她仍舊在昏迷之中,一旁的心電儀上,她的心髒跳動的很慢,很虛弱。


  “對不起……”方恬恬握住錄青有些滾燙的手,將臉埋在她的手背上,沉沉睡去。


  ……


  清晨,方恬恬隱約聽到有人打開門走了進來。


  “方小姐……”肩膀上,有人輕輕推了推她,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方恬恬朦朦朧朧的抬起頭,隻見兩個小護士端著點滴瓶和各種藥物走了進來,正打算給錄青打點滴換藥。


  方恬恬揉了揉朦朧的睡眼,一個小護士道:“方小姐,我現在給您也換一下藥,換藥之後,您去一趟醫生辦公室吧,醫生好像有話要跟您說。”


  “我現在就去。”方恬恬起身就想出去,腳下一疼,她險些跌倒,幸好身邊的小護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護士焦急的說:“方小姐,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醫生說了,您必須換了藥之後再過去,否則不會告訴您錄青小姐的病情的。”


  這時,王媽提著幾個餐盒跑了進來,將餐盒放在了桌子上,扶著方恬恬坐下:“方小姐,都這個時候了,您就不要任性了,我知道您想照顧錄青小姐,可是如果您自己的身體垮了,還怎麽照顧她呢?聽話,先上藥吧。”


  “對不起……”方恬恬揉了揉有些隱隱作痛的額頭,道:“王媽,我這麽任性,從小給您和爸爸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吧,現在,連我最好的朋友也被我拖累了……”


  王媽有些歉意的盛了一碗雞湯遞給方恬恬:“方小姐,您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在方家幹活兒了,方先生寵您,您任性一些也不奇怪,但是,您從小那麽聰明,向來分得清輕重緩急,關鍵時刻,總是很冷靜很理智的。”


  方恬恬回憶了一下,歎了口氣。


  王媽繼續道:“我知道,這次是因為您朋友的事情,讓您覺得很過意不去,很歉疚,所以十分混亂,但是方小姐,越是這種時候,您越不能倒下啊。據我所知,這位錄青小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無父無母的,出了這樣的事,唯一能指望的也就隻有您了,您要是倒下了,她可就真的無依無靠了。”


  方恬恬感激的點點頭,一口氣將碗裏的雞湯喝了個精光,微笑道:“王媽,謝謝您提醒我,我是應該振作起來了,哭哭啼啼不是我方恬恬的作風。我也不是曾經的那個小孩子了,我該承擔起責任,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自己身邊的人。”


  醫生辦公室,昨天晚上為錄青做手術的醫生正伏在案前看病例。


  看到方恬恬,醫生率先注意了一下她腳上的紗布,確認了是新換的紗布之後,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方恬恬進來:“方小姐,請坐。”


  方恬恬小心翼翼的進去,輕輕坐在醫生辦公桌對麵,問道:“醫生,錄青她怎麽樣了?不是說做完手術就沒事了嗎?為什麽今天還沒有醒?”


  醫生翻出錄青的病例,低頭看了一會兒,問道:“你是這位錄青小姐的什麽人?”


  方恬恬低頭道:“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醫生疑惑:“這位錄青小姐沒有家人嗎?她受了這麽嚴重的傷,怎麽隻有你在這裏陪她?”


  方恬恬深吸了一口氣:“錄青是個孤兒,隻和她哥哥相依為命,我知道她有個哥哥,但是從來沒有見過,也不知道他的聯係方式。”


  醫生聞言後同情的歎了口氣:“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知道社會的險惡,老是年輕氣盛的喜歡惹事,得罪人,都是姑娘家家的,怎麽能被打成這樣呢?還好都不是什麽打傷,萬一傷筋動骨的,再留個什麽後遺症,你說該怎麽辦?”


  方恬恬眼眶微微泛紅,連連點頭:“您說的是,都怪我,一時衝動,連累了她。”


  醫生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這個朋友,雖然身上的傷不是很嚴重,但一般像她這樣的患者,可能是已經造成了心理創傷,我現在找你來,就是想跟你說這個。你剛剛也問了,你朋友為什麽今天還不醒,其實她的昏迷不是生理性昏迷,而是心理性。”


  方恬恬有些理解不了醫生的意思:“心理性的昏迷?這是什麽意思?”


  醫生想了想,道:“很多時候心理創傷會激發人的自我保護機製,這種機製會讓人潛意識的保護自己,嚴重的人會失聲,會失明,甚至產生精神分裂等症狀,您朋友的昏迷,我們可以確定不是因為她的傷,而是她不願意醒來。”


  方恬恬似懂非懂:“不願意醒來?您的意思是,她是在裝睡?”


  醫生搖頭:“這和裝睡是不一樣的,她不願意醒來是她的潛意識在保護她自己,可能之前她因為疼痛昏迷過去,而這種昏迷暫時讓她沒有了疼痛的知覺,所以她的潛意識在這種情況下,認為隻要昏迷就不會疼痛,於是用昏迷的方式來進行自我保護。”


  方恬恬依然不是那麽懂,但大概知道醫生想說什麽了,問道:“那我該怎麽辦?怎麽才能讓她從這種自我保護性的昏迷中醒過來?”


  醫生深深歎了口氣,道:“目前並沒有很明確的治療方式,首先你要每天和她說話,最好說一些她印象深刻的事情,來喚醒她,如果她的昏迷還這樣持續下去,我們就會采取物理治療,進行外界刺激,嚐試讓她從昏迷中蘇醒。其實我希望她能夠有親人來幫助她。畢竟,隻有親人才是最了解她,和她相處最久的人。”


  方恬恬有些緊張的問:“那……醫生,她有沒有可能會永遠醒不來?”


  醫生被問的愣了一下,有些為難道:“這個……其實也是有可能性的,但是我認為她這種情況隻是暫時的,能夠醒來的概率很大,隻要你和她的家人足夠努力的話。所以,我建議你現在想辦法聯係一下她的哥哥,看看她能不能來醫院一趟。”


  醫生的話就像一團黑壓壓的烏雲壓抑在方恬恬的心口,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錄青有可能永遠醒不過來,或者不是永遠,而是十年,二十年……


  這一切,取決於她自己是否願意醒來,可是她,她現在什麽都聽不到,說到底,一切取決於錄青的運氣,如果她足夠幸運,才有可能醒來。


  可能,不可能,一切都隻是一種概率,連醫生都不敢肯定。


  走出醫生辦公室,方恬恬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緊接著淚水就不斷的從眼角滾落。


  她很想堅強,可是一想到錄青麵臨的那麽多可怕的可能性,她就覺得心慌氣短,所有的勇氣和堅強都在這一刻潰不成軍。


  “恬恬……”


  不遠處,方威銘看到正靠在牆上輕聲啜泣的方恬恬,連忙跑了過來。


  方恬恬聽到方威銘的聲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伸手撲進了方威銘懷裏:“爸,我該怎麽辦,醫生說錄青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爸……”


  方威銘心疼的拍著方恬恬的背,安慰道:“沒事的,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方恬恬搖著頭,無助道:“可是,醫生說要有家人來幫忙,錄青是個孤兒,她隻有一個哥哥,但我也不知道她哥哥的聯係方式,她的手機也不知道在哪兒……”


  方威銘安撫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知道錄青的哥哥,叫錄恒,好像開了一家公司,前段時間剛上市,我能打聽到他的聯係方式。”


  聽方威銘這麽說,方恬恬立刻來了精神:“真的嗎?!那你快聯係一下他!”


  方威銘欲言又止,方恬恬又在一旁催他,他隻好點頭:“好,那你等一會兒,你的腳受傷了,乖乖坐著,不要亂動,知道嗎?”


  方恬恬乖巧的點了點頭,坐在了大廳的椅子上。


  方威銘掏出手機,走到一旁的窗口去打電話。


  大廳的大屏幕上正在播報娛樂新聞,剛播報完一個明星的八卦,主持人就說道:“相信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對聶氏集團的總裁聶許梵都很熟悉……”


  聽到聶許梵的名字,方恬恬驀地回頭,看向了大屏幕。


  屏幕裏,有一段偷拍的視頻,視頻中,聶許梵摟著林雪兒走進了自己家的別墅。


  主持人繼續道:“日前有記者偷拍到聶許梵偕同林雪兒一起回了聶家的別墅,而且從視頻裏我們能看到,聶許梵和林雪兒兩個人十分親密,就此我們采訪了林雪兒的經紀人,林雪兒的經紀人稱兩個人正在互相了解階段,由此媒體猜測林雪兒的經紀人是默認了林雪兒的新戀情,更有人說,聶許梵一直鍾愛模特,早就對林雪兒……”


  主持人後麵說了些什麽方恬恬已經聽不到了,她隻覺得心口的烏雲忽然都散開了,莫名其妙的,突然就一片明朗,再沒有半點悲傷。


  心底有隱約的寒意在緩緩散開,這樣的寒心反而讓她在混亂中逐漸冷靜。


  方威銘也聽到了大屏幕裏的播報,擔憂的看向方恬恬,意外的是,方恬恬竟然沒有哭,也沒有半點傷心的樣子,她隻是淡淡的看著大屏幕,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方恬恬的無動於衷讓方威銘更加擔憂,他掛斷電話,走過去,坐在方恬恬的身邊,拉過方恬恬的手,安慰道:“恬恬,你不要怪聶許梵。”


  方恬恬回過神,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事的,爸,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任性又喜歡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了,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是我錯信了他。”


  方威銘不知道該怎麽跟方恬恬解釋才好,如果現在就告訴方恬恬真相,他還真的不太能確定方恬恬究竟能否像一個成年人一樣的麵對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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