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化為灰燼
“厲先生，蟒蛇已經解剖完成，您……最好是做下心理準備。”解剖人員麵色沉重，欲言又止。
此刻的厲啟城已經從剛剛的失神中漸漸恢複過來，他麵無表情，眼神裏看不出一絲情緒。
隻有微微顫抖的手出賣了他的真實感受。
推開解剖室的門，即使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眼前的場景依然讓他無法承受。
冰冷的解剖台上，堆砌著一堆黏液與汙血摻雜的腐肉，已經沒有了人的形狀。
不僅連五官都分不出，甚至連基本的四肢都被消化得難以辨別。
心在一瞬間被狠狠撕裂，刺骨的寒風倒灌進全身。
“厲先生，您也看到了，看來蟒蛇已經吞食好幾天了。這是我們從蟒腹裏發現的衣物殘留，您看看。”
工作人員遞上一個透明塑封袋。
艱難地接過袋子，隻一眼，他便認出了那正是葉映安的衣服。
那是葉映安最常穿的藕粉色上衣。
喉頭一陣陣發緊，厲啟城垂下眼瞼，手無力地鬆開，塑封袋落在了地上。
“我不信……”他喃喃道。
在場的工作人員一愣。
下一秒，厲啟城突然發了狂一般要衝到解剖台前，幾個男醫生眼疾手快，拚命攔住了厲啟城。
“我不信！”厲啟城的力氣再大，也難敵好幾個身強力壯男人的阻攔，場麵一時混亂不堪，“她不會死！”
自己還沒有原諒她，她的罪還沒有贖完，她怎麽可以死！
他不準！
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厲啟城的助理夏偉和喬曉冉終於火急火燎趕到。
“啟城，這是怎麽了……啊！——”待喬曉冉走近，看見解剖台上的屍體，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尖叫。
助理夏偉畢竟是男人，雖然也是心驚肉跳，但好歹穩住了心神。
“厲總，您還是跟我先回去吧，這種地方不適合您。”他走到厲啟城身邊輕聲勸慰著。
厲啟城充耳不聞，眼睛通紅，鐵了心似的要查驗屍體。
突然，喬曉冉“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嚇得全場人皆是一驚。
厲啟城終於轉過頭，眼神複雜地看著喬曉冉。
“對不起啟城，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這條蟒會吃人，而且我走之前確實是將蟒蛇關進籠子裏的，我不知道它怎麽會跑出來……”
喬曉冉聲淚俱下，一張嬌俏的小臉布滿眼淚，原本精致的妝容都被衝花。
“我以為有個寵物陪伴葉映安她會開心一點，我真的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啟城，你能不能原諒我？”
喬曉冉緊緊抓著厲啟城的衣角，哭得全身顫抖，滿臉愧疚悔恨。
她苦苦乞求原諒的模樣，任憑誰看了都會心疼。
果然，厲啟城輕歎口氣，從地上扶起了梨花帶雨的喬曉冉。
“這隻是場意外，與你無關，我不怪你。”
聽到厲啟城的話，喬曉冉如釋重負，心頭高懸的大石終於放了下來，露出一抹感動的表情：“啟城……”
心下滿足，看來葉映安在厲啟城的心中也不過如此吧。
自己真是多慮了。
“那……葉映安的屍體要怎麽處理？”喬曉冉怯怯地看了一眼解剖台，拚命壓製住自己想要作嘔的衝動，弱弱地問。
厲啟城別過頭去，半晌，他沉悶的聲音傳來：“交給你處理吧。”
說完，厲啟城便大步離開了解剖室，助理夏偉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喬曉冉擦幹眼角的淚痕，從地上緩緩站起。
再抬起頭時，她的眼裏已無半分愧疚悲傷之意：“聯係火葬場，立刻火化。”
最後厭惡地看了一眼台上令人作嘔的屍體，喬曉冉踩著高跟鞋昂首闊步走了出去。
隻要是這個女人的身體部分，哪怕是一根頭發絲，她都一秒不想多留。
第二天，喬曉冉就端著一個簡易骨灰盒來到了南山別墅。
“啟城，這就是葉映安的骨灰了。”喬曉冉將盒子放在厲啟城麵前的桌上，“好歹你們兄妹一場，你要怎麽處理妹妹的後事？我可以幫你。”
厲啟城麵色一滯，很快恢複如常，語氣平靜到沒有任何情緒：“不必了。”
他起身輕輕捧起骨灰，手指緩緩摩挲著骨灰盒邊，似在回憶著什麽。
喬曉冉見勢，正要出言打斷，抬頭卻撞上了厲啟城冰冷依舊的目光，那眼神裏沒有一絲悲傷，連一抹漣漪都沒有泛起。
厲啟城帶著骨灰徑直上了三樓，喬曉冉也緊緊跟隨。
別墅的三樓對於喬曉冉來說一直是個謎，厲啟城從不允許人進去，連日常打掃都不讓，房門緊鎖著，他偶爾獨自進去，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
隨著三樓房門的緩緩打開，喬曉冉有些急不可耐地望進去，裏麵竟然供奉了一個靈位。
靈位旁邊，擺放著厲筱筱的照片，花樣年華的少女正笑得無邪，目光純淨地看著鏡頭，惹人憐愛。
原來，他每次來這裏，都是在思念筱筱。
厲啟城輕輕將葉映安的骨灰盒放在筱筱的靈位旁，精致華麗的靈位桌和葉映安簡陋不堪的骨灰盒顯得格格不入。
“筱筱，我給你報仇了。以後，你可以安息了。”厲啟城聲音有些嘶啞，麵色沉重地注視著照片裏的人。
喬曉冉看著麵前的場景，內心覺得一陣悚然，但同時也有隱隱的竊喜。
這是不是說明，自己終於知道了厲啟城的秘密，走進了他的內心世界呢？
這麽久以來隻有她自己知道，厲啟城表麵上對她極盡寵愛與嗬護，做到了一個未婚夫應有的一切體貼溫柔。
但事實上，她總覺得自己始終遊離與他心門外，兩個人之間永遠有著一層隔膜。
現在厲啟城的舉動，讓喬曉冉一直緊繃的心弦終於微微放鬆。
如今自己和他之間的阻礙都不存在了，剩下的隻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