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戲假情真
那上首的皇上欣賞著歌舞,一邊拍手叫好,一邊冷眼旁觀,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臣子就這麽僵硬在了媚眼如絲中,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自古帝王多薄情,別管是為他浴血沙場的功臣,還是溫柔鄉裏的解語花,統統得不到他的真心以待,他的東西,他的女人,他的江山,全都輪不到旁人來覬覦。
忽而弦樂聲越來越急,蘭沁的身影如忽然綻放的曇花,仿佛綻放到了最濃豔光彩的瞬間,她額頭上的紅朱砂在燭火照耀下,紅的仿佛鮮血一般。
她像是一朵雲彩一樣飄然而至,從張夢辰的身邊飄過,對他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那個笑容沒有了絲毫的嬌媚多情,反而帶了幾分無奈幾分憐惜,隨即水袖一揮,竟然抄起了案上的酒杯,向著皇帝遞了過去。
以一個卑微又巧妙的姿態,雌伏在地,令人無法拒絕。
此刻皇上內心的滿足感與征服欲占到了上風,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蘭妃真是調皮至極。”
說完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表情難看的張夢辰,接過了蘭沁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那鼓樂聲瞬間又急了起來,幾個舞姬一擁而上,把蘭沁護在中央,她輕盈的身體被托舉起來,顯得那樣的纖弱和易碎,在空中微微仰起頭,恍如鳳凰泣血,美的令人心折。
皇上興奮至極,又喝了一杯酒,連連拍手,正是歡欣鼓舞之時,卻忍不住渾身一僵,接著,一口鮮血順著嘴角猛地噴了出來。
身邊的內侍和宮女頓時騷亂起來,張夢辰也忙站起身,隻不過焦急又擔憂的表情不是對著皇上的,而是——
宮中大亂,在眾人的尖叫聲中,蘭沁從長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毫不猶豫的向著心窩捅了進去。
“蘭沁!”張夢辰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他飛快的跑了過去,在她落地之前把她抱在懷裏,她潔白的衣裙上濺滿了鮮血,紅白相間格外刺目,那一雙眼睛裏滿是將落未落的淚水,嘴角卻是勾起來的,笑容明晃晃的刺痛著他的眼。
“夢辰……”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臉,但一陣恍惚,整個人無力極了,她躺在他的懷中,滿心滿眼都是快樂,這快樂來得太晚又注定太短暫,她一生拚命的往上爬,沒有選擇的走上了不歸路,最後終於可以做一回自己。
為了避免連累他,為了報複將她母親軟禁的父親與家族,她在酒裏下了毒藥。
她幾乎可以想象,這樣大的變故,會讓她的家族承受怎樣的滅頂之災。
想到這些,她就覺得這一口長長的怨氣,終於出幹淨了。
她為之賣命,付出了全部青春,犧牲了所有美好未來的家族,終將在她的手中覆滅,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爽,而能夠死在他懷裏,就沒有了任何遺憾。
張夢辰緊張的盯著她,一雙眸深邃濃黑,像是化不開的墨汁在紙上暈染開來,瞳孔中倒映出她的影子,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又舍不得抓的重了,能夠感受到這具身體越來越羸弱,他站起身,抱著她往前走:“還來得及,你挺住,我會找人救你,你不會有事的……”
“沒有用了。”她的聲音輕柔,像是夢囈一般,響在他耳畔,讓他絕望:“以後,我再不能陪著你了,你一個人……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她扯開嘴角艱難的笑了笑,眼神開始失去了焦距,用最後的力氣叮囑:“你可以娶妻,可以愛她,但最好……不要像愛我那樣愛她……將來,如果真的……在地下相見,你還是要同我一起……你答應過我的,會娶我……”
兩小無猜時,她梳著翹翹的牛角辮,跟他胖乎乎的手指勾在一起,兩個胖乎乎的小娃娃,鄭重的對彼此許下諾言。
“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娶小蘭蘭過門。”
“我長大了,也非你不嫁。”
“拉鉤,不許變!”
“誰要是先變心,這輩子都吃不到糖葫蘆嘍……”
張夢辰的眼底被霧氣氤氳,他徒勞的搖晃著她的身體,感覺到那一點溫度在微妙的快速消失,他整個人跌坐在地上,看到自己的眼淚砸在她臉上,順著她小巧的下顎滑下領口。
他想要開口說話,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徒勞的把她摟在懷中,恨不得隨她而去……
“哢,絕了!”隨著一聲大喊,導演激動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興奮的情緒無以言表:“你們簡直把劇裏的蘭沁和張夢辰演活了!”
剛剛那段長長的一鏡到底,實在是太考驗演員的功力了,原本試拍隻是想走走位,可是沒想到這麽長的一段戲,他們居然就直接順了下來,還演的絲絲入扣,扣人心弦。
實在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
現場的演員們和工作人員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個個不約而同的鼓起掌來:“太棒了,太讚了!”
“我剛才不知不覺的就看進去了,這個效果太炸了,簡直是老戲骨一樣的水平!”
“好好哭哦,這對cp我追定了。”
“司總真是做什麽像什麽,我之前還覺得顧盼是個花瓶,現在我真後悔,演技這麽好簡直就是專業的,專業的!”
大家彼此交流著喜悅的心情,現場看到俊男美女飆戲實在是視覺上的享受。
剛剛顧盼和司邵庭完全入戲,控製著整場戲的節奏,這樣的能力和呈現出的效果,是很多資曆深的演員都無法做到的,著實令眾人驚歎。
不遠處,顧心悅慘白著一張臉,看著顧盼風光無限,看到周圍一個個為她叫好的人,他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她隻覺得眼睛被刺痛,那剛剛哭到眩暈的腦子一陣陣的發疼。
顧盼又一次打敗了她,在她擅長的領域,把她對比的一無是處。
顧心悅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感受,指甲掐進肉裏,流出了血都沒有了知覺。
難道這就是命嗎?難道此生注定,她隻能在縫隙中掙紮,被顧盼搶走一切無力還手嗎?
她的眼神暗了暗,隨即一抹不甘的狠色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