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麻木的內心

  隔日，洪濤仍被關在拘留室內，警方在積極地搜查他的住處。


  洪濤在公司外麵另租了一間小房子，屋內平平無奇，隻有床、衣櫃、桌子、電腦和一些電子、機械方麵的書籍。


  警方掘地三尺地搜查，把每一本書都翻一遍、家具全部挪光，終於發現一把可疑的鑰匙。


  這把鑰匙不屬於洪濤的車間、工廠大門、住處，在公司周圍試遍，後來陶月月提議到公司裏麵找找看，然後警方在一間堆放廢棄機械的倉庫一角發現了一個扇暗門，鑰匙可以打開上麵的鎖。


  走進地下室，眾人驚呆，裏麵藏了許多電焊、氣焊、打磨的工具，全是工廠裏麵淘汰下來的殘次品，被他修好了。


  以及這種特製弩機的成品、半成品、圖紙，從圖紙來看，還有一種射程更長、準度更高的弩機沒有生產出來。


  在這間秘密工作室的電腦中，大夥發現了比特幣帳號，王冰用暴力破解法搞開密碼，裏麵有價格五百多萬的比特幣，來曆不詳，是近期才獲得的。


  雖然還有待鑒定，但這些已經足夠當作關鍵證據了。


  審訊當天晚上開始，陶月月和方野坐進審訊室，隻有一隻眼睛的洪濤眼神有點迷離。


  方野直接敲山振虎，把鑰匙放在桌上，說：“洪濤，認識這個嗎？”


  洪濤緊緊攥著拳頭，看著很緊張，但卻不肯開口。


  方野說：“我們已經找到了你的工作室，非常令人震驚。你的設計和完成度都非常厲害，可見你在這方麵下了很大功夫，你到底是怎麽接到這份委托的。”


  洪濤：“……”


  方野說：“你電腦上的秘密，也正在慢慢解開，我們肯定會查清的，隻是時間問題。其實你不說，也沒多大影響，我們現在是給你一個機會。”


  陶月月說：“洪濤，你掙錢是因為需要錢嗎？富貴險中求，隻要完成這件武器，就可以拿到500萬的巨款，下半生也不用愁了吧？其實我能理解你這種心情，尤其是那天聽你說了那麽多之後。”


  洪濤的表情木木的，說：“我沒什麽好說的，就兩個字‘認栽’！成功的話，後半生我不用再打工了；不成功……”他攤下手，“去監獄裏吃喝不愁，被安排得好好的，好像也不賴。”


  陶月月笑笑，“照這樣說，發財還是坐牢，都比你現在的工作要好？”


  洪濤點頭，“你可以這麽說，我無牽無掛，根本不在乎的。”


  “當你用箭紮進那個人的眼球時，你的心裏一點波動都沒有嗎？”


  方野知道陶月月的策略，就是先撬動對方的感情，讓他們自己宣泄出來。


  陶月月有一種靈性，總是能找到嫌疑人心靈上的死穴，一擊命中。


  這一點，真的很像陳實。


  洪濤慢慢地舔下舌頭，“一件事情隻要有錢掙，人會把它美化成世上最正義、最美麗的行為。就像那些資本家，血腥壓榨我們，可是他們仍然是大家眼中提供工作機會、振興民族力量、維持社會穩定的傑出人材。”


  一般警察會激動地反駁這種歪理，但陶月月卻會順著對方說，她說：“所以有錢掙，殺人也無所謂？”


  洪濤抬起頭，獨眼中閃著光，“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見識過那麽多社會的惡之後，我殺了兩個人又算什麽呢？他們的人生就一定幸福嗎？也許，死對他們就是解脫呢？人都是這樣，為了自己可以不顧別人，我們不是血腥殘害過大自然的所有生靈，才有了今天的文明嗎？”


  陶月月冷笑，“我覺得為了這點錢出賣靈魂，有點不值得。”


  “這點錢？”洪濤皺眉，“你見過那些老板，為了壓榨幾百塊錢，把人逼死的嗎？我們廠每年、每月都有人跳樓，都是一些非常年輕的人，你們總覺得年輕人充滿希望，可是年輕人一無所有的時候，真的會為那幾百塊而絕望。那些逼死人的老板是正義的，為什麽我殺了兩個人，就是有罪的？有問題是的我，還是你們的法律？”


  “你夠了！”方野實在聽不下去，“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沒人有權利去剝奪它們。法律麵前人人平等，有人做惡，不代表做惡就是合理的！法律會懲治一切的惡！”


  洪濤嘿嘿嘿地冷笑起來，充滿不屑，“警察真有自己的思想嗎？說來說去，不過是當權者的走狗！”


  陶月月示意方野不要衝動，審訊室並不是教育人的地方，如果這些人能被教育好，也不會坐進審訊室。


  她要的隻有真相。


  “看來你很想改變自己的現狀，你是怎麽認識那個人的？給你委托的人。”


  “是他找到我的，聊天記錄你們可以去查。他說他想訂做一件無聲殺人的武器，事成之後，有一千萬可以拿。我以為他是騙子，他說信不信由你，隻要把草圖發給他，就可以拿到一百萬！他說我不做有別人做，其實這次是招標，並不是隻有我一個！”


  “你似乎出色地完成了他的要求。”


  “沒錯！”洪濤露出一絲得意，“我展示了這台機器的性能，隻要製造案件，就會引起關注。其實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我並沒有構思好，我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悄悄拍下來，然後加工一下視頻傳到網上。我對他說，我已經成功研製出來了，而且實驗過，那個人說很好，馬上就打來一大筆錢。


  “有了錢之後我開始馬不停蹄地趕工，那幾天我完全沉浸其中，當然也遇到很多挫折，這種冷兵器要怎麽讓它發揮出最大性能。我通宵達旦地畫圖紙，否定，又畫，那幾天幾乎沒合眼。上帝總是青睞勤奮的人，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靈光一現，我想到了磁懸浮。利用磁懸浮最大限度地減少箭的摩擦，讓它飛得更遠、射得更準。


  “我準備交出圖紙，那個人卻說：他要我再殺一個人！我沒有猶豫，因為他給的實在太多了……”洪濤居然露出微笑，“你們當時一定很震驚吧，一定想不到箭是從哪裏射出來的吧？因為我的發明是傑出的，垂直兩百米的距離，也可以一箭命中目標！我的雇主很高興，把尾款打了過來，這時候我差不多可以辭職，離開了。”


  洪濤露出一絲仇恨的目光，“但這時，你們出現了！我至今想不通，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可以告訴我嗎？”


  陶月月說：“因為施洪英。”


  洪濤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如此！真佩服你們的調查能力，其實我和他根本不是好友，隻是他報聯係方式的時候我悄悄記了下來，本來隻想當個工具人使完就扔，你們居然能查到……我還是百密一疏。”


  陶月月覺得這家夥有點自大，線索可不止一個施洪英。


  陶月月說：“看來你挺瞧不起他。”


  “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人，我為什麽要瞧得起他？”


  “你為什麽去追徐麗麗？”


  “沒什麽為什麽，想在那裏傍個富婆罷了。那是一個可笑的地方，大家都在裝，裝自己有多麽優秀、傑出、富有。我發現階層就像鐵打的門檻，撼不動的，你和真正的有錢人呆在一起，呼吸同一間屋子裏的空氣，可是他仍然是他，你仍然是你，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一開始，徐麗麗看著還不錯，我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後來才知道，原來她也就是一個格子間打工人。魚找魚、蝦找蝦，即便大家都在偽裝，也打不破這個規律。施洪英拚命地扮演富二代，可我早就看穿了，讓我覺得諷刺的人，這樣一個人，居然也能吸引到徐麗麗，可見徐麗麗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我就和她斷了。”


  “聽你說話，你好像看不起很多人。”


  洪濤眯著眼睛，“我覺得我這麽聰明，理應過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終日替人打工。”


  “用良心來換嗎？”


  “那也得有換的途徑……”洪濤笑了一下，“隻要是人，麵對可以用良心換金錢的機會，徐麗麗也好、施洪英也好、你也好，你們真的會保持自己的善良嗎？沒有法律的震懾，你覺得這世界會成什麽樣子，所以人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善良一說！”


  陶月月說：“其實法律的存在就是讓人怕的。我並不相信人性本善，人類距離完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或者永遠都不會完美。不完美的人，在一套健全的製度下互幫互助，成為善良的人，這就不是法律的意義嗎？”


  洪濤十分不屑地說：“如果我坐在你這把椅子，這種漂亮話我也會說，痛打落水狗而已，你想說什麽說什麽。”


  陶月月感覺到了對方的內心，這個飽受社會之苦的男人，內心已經麻木冷酷，看不到錢以外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陶月月說：“誰沒被社會毒打嗎？難道人人都變成你？”


  洪濤冷笑，“他們沒我這麽聰明。”


  “好吧，祝你在監獄呆得愉快，也祝你好運。”


  審訊即將結束，洪濤突然說：“我應該是死刑了吧？”


  方野說：“應該還有很長的時間，在那之前，你案件的每個細節都要理清。”


  洪濤突然抖著肩膀大笑，一邊笑一邊說：“別費力氣啦！那個人告訴我了，世界就要完了，什麽法律什麽正義，都將不複存在！”


  陶月月感到一陣憤怒，說：“不會的，因為有我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