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生而為人
某個平靜的早晨，一個過氣網紅的直播間裏。
主播正在某對戰平台上玩二十一點，連著輸了幾把，主播已經兩眼通紅，彈幕裏也淨是嘲諷的聲音。
“都給我閉嘴！”主播對著屏幕吼道，“隻要來張花就贏了！花！花！花！”
他搓搓雙手，對著手心哈一口心，用顫抖的手操縱著鼠標去點那張蓋著的牌，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溜圓。
“發牌員我跟你講！我已經把所有歡樂豆全押上了，如果這把再輸，我就從二十二樓跳下去！一條人命你擔得起嗎？”
彈幕裏出現一些陰陽怪氣的聲音：“讓他輸！讓他輸！”、“發牌員：這孫子敢拿命威脅我，你今天別想贏了。”、“每次說吃鍵盤都不吃，今天玩大的了啊！”
鼠標輕點，顯示出來的牌是方塊七，彈幕一下子高朝了，滿屏的嘲笑。
被彈幕覆蓋的主播臉上寫滿了絕望，突然鏡頭移動起來，對準了窗戶，還有人在說風涼話：“肯定不會跳的啦！”、“你敢跳，我敬你是條漢子。”
然後屏幕中出現主播的背影，他脫掉鞋爬上窗戶，沒有一秒猶豫，縱身躍下。
彈幕停滯了整整五秒，才有一條飄過：“他真的死了？？？”
幾天後，陶月月被方野的一通電話叫到郊外，從出租車上下來，她看見那裏停了幾輛警車，荒郊野嶺沒有什麽人圍觀，所以警戒線也沒有拉起來的必要了。
陶月月走過去，見地上用防水布覆蓋著三具屍體，方野語氣沉重地說：“隔了半個月，我們終於找到她們了，沒想到是以這種形式。”
“確定是她們嗎？”陶月月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
方野沉重地點頭，“已經確認過身份了，就是失蹤的那三個女人。”見陶月月準備上前掀開防水布，方野說：“喂，有點思想準備，死得挺慘。”
陶月月拉開一塊防水布，露出一張麵無表情的女人的臉，人死之後肌肉會完全鬆馳下來，這種表情就叫作“死相”。
再往下拉，陶月月看到喉嚨處血淋淋的，從脖子以下到鎖骨以上的軟組織被整個截掉了，切麵並不平整，能直接看到裏麵紅紅的咽喉，陶月月下意識地捂了下嘴。
屍體身上一絲不掛，另外警方在不遠處發現了一個灰堆，灰燼中的殘骸確認是衣服。
凶手相當有經驗，知道把死者衣服脫光燒掉，以免衣服上沾了什麽微量物質。
至於屍體本身，焚燒三具屍體需要大量燃料，而且要燒很久，凶手或許覺得沒必要做，從這一點上暴露了他應該與死者並不認識。
嬰寧走過來，指著死者的太陽穴，“瞧這裏！有紫瘢，兩側都有。”
“電擊？”
“是的，從電擊瘢的麵積看，應該是功率非常大的電流，瞬間就把大腦烤熟了，喉部的傷口沒有生活反應，是死後切割的。”
陶月月說：“我見過收集汝頭、收集皮膚、收集眼球的，卻沒聽說過收集咽喉的，凶手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方野走過來說：“而且這人和劉嶽背後的組織有關。”
這案子由市局接手，特案組隻是協助，警方把周圍都探了一遍，隨後便將屍體裝進袋子，拉回市局。
四人坐進特案組的車裏，方野發現王冰好像在看直播，說：“你在幹嘛呢？出現場的時候，你在旁邊玩？”
“我沒玩啦！”王冰遞出手機，“你們看這個。”
“這是什麽，直播嗎？”方野不解地問。
“把它看完啦！”
視頻就一小段，一個主播玩黑傑克連輸，便賭咒發誓如果不來想要的牌就自殺，結果真的自殺了，王冰說：“這件事最近挺轟動的。”
方野說：“是炒作嗎？”
王冰說：“拜托，怎麽可能拿這個來炒作？這個平台已經被處分了，我看了相關報道，那個人真的從二十二樓墜樓死亡了，他是江夏人。”
嬰寧說：“我前兩天解剖了一具屍體，也是跳樓死的，是個年輕人。他是在公司被老板訓斥了一句，突然就衝出窗戶，一點征兆也沒有。”
方野說：“老板是不是說了什麽汙辱他人格的話？”
嬰寧搖頭，“沒有。就說了一句‘你好大能耐’，是那種諷刺的語氣，死者突然這樣……”嬰寧伸出手，“老板以為他要打自己，又說了一句‘你幹嘛’，然後死者說‘我能耐就是很大’，然後就跳樓了。”
陶月月問：“他手上有什麽？”
嬰寧回答：“我解剖的時候發現，他的手掌有一小塊五角形的傷疤，在正中間，很奇怪！”
方野感慨，“年輕人想不開，最讓人覺得遺憾。”然後發動了汽車。
路上王冰一直拿手機搜索，快到城裏的時候他驚呼一聲，“喂，我找到了！”
陶月月說：“你幹嘛？把我嚇一跳！”
王冰給大夥看一組照片，全部是手掌的特寫，上麵有一個五角形傷疤，他說：“我在暗網上發現的，這是現在秘密流行的一個組織，叫‘生而為人’。”
陶月月不解，“啊？這叫什麽組織，結伴自殺的那種嗎？”
“不，不是那種的，這個組織號召會員，不要任人宰割，當遇到不公平、不順心、不可忍受的事情時，就放棄生命，讓對方一輩子背負著心理陰影。”
嬰寧捂著嘴說：“這不是鞋教麽？”
王冰點頭，“我感覺已經有點那種味道了。你們看，這是他們的網站，他們有一些暗語，把‘自殺’叫‘刪號重練’，‘父母’叫‘老討債鬼’，‘死亡’叫作‘穿越’，‘自殺未遂’叫‘回檔’，你可以看看他們的貼子。”
陶月月拿過手機，和嬰寧一起看上麵的貼子，標題有這樣的——“老討債鬼再逼我去相親，我就刪號重練”、“恭喜江州劉晃穿越成功，老板這下子傻了”、“哈哈，這哥們太NB了，在前女友婚禮上穿越，一輩子心理陰影。”
嬰寧評價說：“這幫人簡直就是被洗腦了嘛！”
陶月月感覺這個論壇彌漫著一股魔幻的氛圍，大家歡天喜地地討論著自殺和死亡，視死如歸。
宗教得以成立的基石正是人們心中對死亡永恒的恐懼，宗教許諾以死後的榮光，讓人們相信人生是有意義的，但這個論壇，它在這方麵甚至超越了宗教，它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這不是鞋教是什麽。
陶月月說：“這裏的成員手上都有那種五角形傷疤？”
王冰說：“對的，那是他們的標記，其實我剛剛又搜了一下，它的擴散程度非常誇張，在一些公共平台上都有人在討論。”
陶月月說：“我懂了，那個在老板自殺的年輕人，其實是展示手上的符號，意味就是你再說一句，我馬上去死，當自殺的人足夠多，這個符號就有了威懾的意義！”
嬰寧感慨道：“想想還真是可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