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大夫人的院子——
李蓉命人將桌案搬到園子裏, 春日花團錦簇,蝴蝶翩飛,光景最是好了,適合與人對坐品茗。
但是這茶都喝了兩杯下肚了, 她與秦國夫人卻誰都沒有說話。
秦國夫人心想:當年的事已經過去太久了, 不能貿然提起,顯得自己多在意似的。
再說她又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 她是來加入這個家。
大夫人雖然不知道她來幹什麽, 但是估計也猜到了來者不善。
兩人之間的交情早就斷了,秦國夫人卻突然上門拜訪, 自己不能先行開口, 否則顯得像自己先低頭了似的。
大夫人可是一向很高傲的,她連對相爺都愛答不理的,相府那幾個小孩子她同樣沒給過好臉色。
即使……他們很可愛!
“你可聽聞, 最近俞相在朝中的近況不太好?”秦國夫人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
不過這並不代表她放低了姿態,因為她給大夫人帶來的是一個壞消息。
可說完, 卻並未從對方臉上看出自己想見到的神色。
“他在朝中如何,我從來不去打聽。”大夫人的表情比語氣更加絕情。
仿佛是在反問:他近況不好又與我有什麽相幹?
“那你總該知道,這些年來他在外的名聲有多壞吧。他一向對人不留情麵,在外樹敵頗多, 以往多虧有我兄長幫襯著他。可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跟我兄長之間交惡了。”
“我兄長一怒之下, 替他召了一個勁敵回來。對方不管謀略才智都不比他差,甚至已經搶走了皇上一半的信任與恩寵。甚至精通占卜陰陽之數, 他算出相府將遭大難!”
“涉及殺身之禍, 你就不擔心嗎?”秦國夫人特意將‘殺身之禍’四字咬重。
沒錯, 她就是要危言聳聽!
誰叫當初她的好姐妹搶走了她的如意郎君, 害她傷心欲絕,遠走他鄉。
如果李蓉嫁給俞相後過得夫妻和睦,順風如意,她高嘉已經被氣死了!
不過嘛,她終究是對俞相還有些情誼在的。如果他們求她,她可以考慮回去勸她兄長收手,保證讓穀明取代不了他的位置,俞相就還是俞相。
不過有個條件,她要嫁進相府來!
以高嘉如今秦國夫人的身份,讓她做妾是不可能的,她要做平妻!
雖然在大梁,寡婦再嫁還不能為大多數人所接受。
可她知道俞相是不會在意這些流言蜚語的,當初俞中天還依附高陽侯府時她就看出來了。
那個男人為了能飛黃騰達,他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如今為了保證他的榮華富貴,自然也什麽都能接受!
可惜她找錯了人,大夫人聽完之後一臉平靜:“你今日來找我就為說這個?”
本以為她是為敘當年的姐妹之情而來,沒想到張口閉口都是提男人。
大夫人不禁十分失望,失望到讓丫鬟準備將茶具收一收,送客了。
秦國夫人反倒讓她這反應給怔住了,摸不著頭腦:“你現在是相府的大夫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應該懂吧。現在隻有我能幫他渡過這場危機,隻要……”
“不必了!”
在秦國夫人開口提出要求之前,大夫人就打斷了她。
“……”
不止是毫不在意,甚至秦國夫人還從她臉上看出了‘大不了一起同歸於盡’的表情,她發誓!
大夫人眼裏明晃晃就寫著她不耐的興趣:累了,一起毀滅吧!
明明當初被背叛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高嘉當初可是把她當作自己最好的姐妹,與她分享自己有多想嫁給這個男人,可是轉頭姐妹跟她喜歡的人成親了。
高嘉退而求其次嫁給了威武將軍,這人也是兄長幫她挑的,因為高陽侯想要拉攏有兵權的勢力。
她雖然不太樂意,但嫁過去之後丈夫對她還挺嗬護。
可誰知道好景不長,一場戰役讓威武將軍上了前線再也回不來了。
一道聖旨下來她成了秦國夫人,空有個名頭頂什麽用?她因此寡居了十多年!
高嘉認為,自己是世上最慘的人了。
她被好姐妹橫刀奪愛,又成了寡婦,還有誰能比她慘?
可是為什麽這次回來見到李蓉,發現她才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當年的郡主,明明十分活潑熱情……
不過此時的高嘉被她氣得不輕,並沒有去細想。
既然跟大夫人話不投機,她們也不必再聊下去了。
今日來相府一趟,秦國夫人可不打算就這樣回去。
打聽到俞相此刻正在書房,她立馬讓婢女將隨身攜帶的銅鏡拿出來,甚至補了一層胭脂。
轉而,去書房拜訪!
其實前幾日她曾遠遠見過俞相一次,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歲月似乎格外厚待於他,如今的俞相與自己初次見到的他並沒有什麽不同。他隻要站著便掩飾不住那股讓人心驚膽寒的氣宇,如今隻不過是身上多了些沉澱穩重的男子氣概。
還是那一雙能灼人心魂的鳳眼,與他對視一眼,秦國夫人能感覺到自己心口砰砰直跳,自她丈夫死後這裏好像又重新活過來了。
她本想與俞相敘舊,奈何這書房裏多了個人。
俞佟佟經常在下學以後,將她的課業搬到爹爹書房來。
爹爹忙他的公務,小崽子就在板凳上龍飛鳳舞地開始練字。
不過她練著練著就免不了偷懶,把筆收下去,上好的宣紙撕成幾份用來當作‘碗’,扮家家酒去了。
甚至手裏捧著一團紙屑給她爹爹,裝腔作勢,奶聲奶氣假裝自己是一個‘店小二’:“客官,你你點的紅燒肉,請慢用!”
俞相忙著公務,也會勉強配合說一句:“一邊放著,我忙完再吃。”
“要……要是放涼了,一會兒叫我幫你熱一下。”
“多謝!”
說完,他掏出一錠銀子付錢。
小崽子從善如流地把沉甸甸的銀子揣進自己兜兜裏,小小年紀的她靠著經營這種虛擬客棧,已經坑了她爹爹不少錢。
秦國夫人進書房時,就正好看見這一幕。
突然發現,比起當年俞相還是改變了許多。
當年此人身上滿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與桀驁不馴,難以想象,如今居然肯陪著女兒玩如此幼稚的遊戲?
不過,她覺得如今的他更有魅力了。
盡管心動不已,但秦國夫人表麵上依然趾高氣昂。
在她麵前是當年背叛過她的男人,她今日來的主要目的是看他後悔!
因此秦國夫人一開口就道:“我聽說,兄長請了一位高人來,專門對付你!”
“高人?”俞相疑惑地一挑眉,“你說誰?”
“就是那個穀明道人啊,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據說他精通道法,能呼風喚雨,他甚至能算出一個人的前程往事,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對付得了的。”
聞言,俞相不屑地笑了:“那他有沒有算出,跟我做對的結局?他的下場又如何呢?”
“這個……”秦國夫人倒是不知道。
“不過我親眼見過,他能憑道術招來雷電雲雨。原本還是豔陽高照,卻能讓他用道術轉換成陰雲密布,讓雷電直擊目標,將我兄長家一顆百年老槐樹都給劈開了。”
現在那顆老槐樹的‘屍體’還留在高陽侯府呢,那場景叫人震撼。
所以秦國夫人才會擔心,俞相根本鬥不過那人。
任憑你再聰明又如何,對方利用道術,隨時都能致你於死地的。
可惜,俞中天不愛信邪。
就算秦國夫人將此人描述得再厲害,他都滿不在乎。
甚至還主動找死:“你今日回去若是見到他,大可讓他劈我試試。”
“……”這天還怎麽聊得下去?
這人大言不慚的時候,讓見者很想誇一句不愧是俞相。
但秦國夫人就弄不懂了,到底誰給他的勇氣與所有人為敵?
她這回可是好心來提醒的,一旦她兄長跟穀明聯合出手,就是非死即傷。
“你脾氣怎麽還是那麽倔?其實,我有辦法讓你與我兄長化幹戈為玉帛……”
“不必了!”
討厭,為什麽個個都不肯讓她將要求說完呢?
難道是因為自己離開京城太久,讓他覺得生疏了?
不如敘敘舊……
“還記得你剛來京城的時候嗎?”
“早就忘了!”
“……”沒法了沒法了!
實在是沒辦法聊下去了。
秦國夫人今日特意裝扮一番來相府,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受一肚子氣回去。
“既然如此,你好自為之吧!”
不識抬舉,哼!
小崽子下意識小奶音送客:“客官慢走~”
隨即才反應過來,咦,這就走了嗎?
“爹爹你好像……把那個漂亮姨姨惹生氣了。”俞佟佟小聲說。
“還不是為了你。”
“???”
“是不是你自己說的,不想要新的姨娘了?”
“噢,是。”
小崽子發出,‘原來罪魁禍首是我’的聲音。
但總隱隱感覺,這好像又是一口被硬扣上來的大鍋!
***
秦國夫人憋屈地回到高陽侯府,正好見到高陽侯待客。
穀明道人嘴角始終含笑,禮貌地朝她點點頭。
親眼見這人能夠招來雷電之後,秦國夫人見他就總是不寒而栗。
不過她又想聽自己的兄長到底有什麽主意,便硬著頭皮在旁邊坐下來。
“聽說皇上近日招你進宮,想讓你算算大梁的國運,你可算了麽?”
穀明輕輕一笑:“當然沒有,卜卦算命本就有違天道,需要拿自身壽數氣運做賭的。何況要算出一國之運,那必定需要等到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甚至以自我為犧牲方能有機會窺視一二,以我目前的法力還不能保證能全身而退。若算出來了,您讓我說真話還是假話?真話假話都有可能觸怒龍顏,讓自己落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高陽侯卻道:“我不管!總之我要你盡快取代俞相的位置,我要他身敗名裂!”
穀明搖搖頭:“其實要對付俞相,最快的方式不是由我來取代他。而是讓他自己露出破綻來。”
高陽侯還以為是什麽好注意呢?
聽過之後卻忍不住輕叱了一聲:“你以為俞相是好對付的?他在朝為官多年,被那麽多禦史的眼睛緊盯著,都沒被人抓到把柄。你想讓他自己犯錯,還要讓皇上發現並且治罪,知道這有多難嗎?”
穀明卻不以為然。
“俞相的確很難對付,可是,他不是還有幾個後輩嗎?”
“你有主意了?”
“不才算出,此事還與小侯爺有關。那位俞家二公子與小侯爺,不久後有個共同的桃花劫。”
***
京城最好的酒樓之上,幾個紈絝子弟占著最好的席位點了一桌酒菜,劃拳吆喝的聲音能直接傳到樓下去。
“二少,現在我們兄弟想約你出來,可不容易啊!”
“聽說俞二少改邪歸正了,這還不值得喝個三杯?”
“說不定將來能中狀元娶公主呢,做我們這群兄弟的榜樣,哈哈哈……”
揶揄之聲不斷,俞則寧被這群狐朋狗友拖過來灌酒。
今日不將他灌醉,打定了主意不會讓他走。
酒過三巡,俞則寧正找機會開溜,突然樓下街道上傳來吵鬧。
有人在他耳邊道:“快看,樓下有人強搶民女!”
聞言,俞則寧順著大家所指方向看過去,就見樓下大街上一個賣花姑娘被幾個男子團團圍住。
幾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都作小廝打扮,簇擁著中間一個渾身貴氣的男子,似乎有點眼熟。
“那不是高陽侯府的高彥慶嗎?聽說他跟淩英侯府的小侯爺搶女人,被他爹禁足半年,怎麽這麽快又出來作威作福了?”
看情形是高彥慶調戲不成,惱羞成怒,準備讓小廝直接動手將美貌如花的小姑娘強搶回去。
那女子手中的花籃被拉扯壞了,花瓣散了一地。
圍觀者眾多,卻沒人敢上前施救。
畢竟這可是小侯爺,他如此囂張跋扈已經不是一兩天了,誰敢招惹他啊。
高彥慶自然十分得意:“本公子不是說了嗎?叫你不必再受日曬雨淋,賣花葬父能賣到你老爹都臭了!”
“不如……賣身!”他輕浮一笑,銜著翠玉的鞋毫不憐惜,就狠狠碾碎了地上花瓣。
在那女子絕望的尖叫聲中,正打算將人帶走。
這時,突然一個酒杯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腦門上。
高彥慶伸手一摸,摸到自己的額頭被砸出了血來。
頓時怒不可遏:“是哪個王八羔子?竟敢砸傷本大爺!”
他抬頭往上看去,俞則寧身邊的紈絝子弟們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高彥慶自然第一個見到俞二少:“原來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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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開始布局想套路二哥哥啦!”
正在開虛擬客棧賺小錢錢的崽崽:“啊?沒聽清?……客官,要打尖兒還是住店?”
俞相:他要敢中招,立刻斷絕父子關係!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