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恭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 巴不得有人能替自己轉移注意力。


  要是能再幫他說說好話,就更好了。


  他吩咐人去請越王,眾人於是很快就見到身著玄色錦袍,頭戴銀冠的小公子走上前來。


  越王竟然隻有八歲大?那雙眉眼實在過於像先皇上, 不過比起先皇的英氣逼人, 越王這雙桃花眸卻可以說是更為漂亮驚人。似水含情卻並不柔弱,那眼中時不時閃過的縷縷銳芒, 讓人絕不敢小瞧了去。


  “小五哥哥!”俞佟佟小聲叫他。


  李鶴卻徑直從她身邊走過了。


  小崽子不解地撓了撓頭, 小五哥哥為什麽?不理人呀?


  “臣弟見過皇上!”


  “朕收到蜀中來信,說皇弟你自去年冬以來已病了半年有餘。已差太醫去蜀中看望, 隻不過山路難行, 遲遲未有信,皇弟你怎麽突然出現在京城?也不跟朕提前說一聲?”


  “此事說來話長,若能有時間跟皇上敘舊, 臣弟再道來。”


  “自然是有,你既回了京城, 朕叫人騰出個宮殿來給住,待在恭王府上多有不便。”


  快四十的皇帝,跟不滿十歲的小王爺之間能有什麽好聊的?


  塑料兄弟情敘到這裏,讓大家都看出這麽個意思, 也就差不多了。


  此時皇帝回頭看了三皇子一眼, 後者立刻記得上前向李鶴行了個禮:“十三皇叔。”


  李鶴比李稷還要小幾歲, 卻以叔侄相稱,大的反而要叫小的叔叔, 實在有些可笑。


  但這二人一個敢叫, 一個敢答, 李鶴在他麵前特意拿出高一輩的範兒來:“乖!”


  李稷:“???”


  俞佟佟:“???”


  為什麽小五哥哥他, 可以站著跟皇帝叔叔說話?其他人都隻能跪著呀?


  小崽子奇怪地看著李鶴,卻發現他總不看自己,有些泄氣地拿小指頭在地上畫圈圈。


  這時小五才偷瞥她一眼,狀似無意地問:“怎麽大家都跪著說話?”


  皇帝便施施然道:“你們先起來吧。”


  方才是他過於生氣了,這會兒稍稍緩過來。


  不過皇帝刻意多看了恭王一眼,若查清真的是他,必然不會客氣。


  恭王讓那目光給嚇得心頭咯噔了一下!

  他剛回椅子上坐下,這會兒去追人的侍衛就回來了:“皇上,那三十多個孩子找到了。”


  恭王恨不得將自己所坐的椅子扶手捏碎,他幾乎是騰地一下站起來:“怎麽會?!”


  他明明已經吩咐下人,將其處理掉的。


  “我們找到人的時候,恭王府的侍衛就倒在旁邊,手中的刀已經出竅。似乎是打算痛下殺手,不過不知道被什麽人給阻止了!”


  聞言,皇帝將手中的青瓷冰紋茶盞重重往地上一砸,彈起的碎片好幾塊都劃過了恭王的衣擺。


  “恭王,你還有什麽話說?!”


  恭王嚇得一屁股滑倒在地上,他知道這下徹底瞞不住了。


  人證被找到,地牢也還在,他隻能將眼睛看向俞相,似乎還寄希望於他能站出來頂了這口鍋。


  可惜俞相始終沒有表示!


  恭王隻得匍匐爬到了皇帝腳下,不住地磕頭:“皇上息怒!臣是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朕看你是冥頑不靈!你平日裏沒少做以權謀私的事,可是你偏偏要做讓朕最痛恨的勾當。朕看你的膽子大得狠,今日朕若是不來,你是不是還想將所有人強行扣押?是不是為了隱瞞你的無恥,連朕你也要扣押?”


  聞言,恭王還是一個勁兒磕頭:“皇上,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


  新月郡主從來沒見過自己父親如此狼狽的模樣,她有些不受控製地後退一步。


  “怎麽會變成這樣子的?”


  她請皇上來,不是想看事情變成這樣的!

  新月郡主有些迷茫,她抬眼去尋皇上身邊的小王爺,自己是聽了他的話,才會去請皇上來的。


  可她是想請皇上來做主,沒想害自己的父親!

  李新月手腳癱軟,腦子嗡嗡的,下意識跪在她父王身後。


  想要求情,但是皇帝現在無暇顧她。


  “你們方才要麽吞吞吐吐,要麽避而不談,是否都想包庇恭王?!”


  聞言,在場眾人惶恐道:“微臣不敢。”


  “不敢?哼,朕看你們一個二個就沒有不敢的!”


  皇帝實在是太失望了,他自從登基以來也算是勤政愛民,頒布了不少利國利民的律法,甚至為女子孩童都考慮到了。


  可是他做再多的努力,都抵不過這些拖後腿的。


  先是太學裏的夫子,後又是恭王,這事若是傳出去讓百姓如何看待大梁的皇室,如何看他?


  他真是恨不得上前狠狠踹恭王一腳,但卻隻是站在原地。


  看著麵前磕頭不止的恭王,皇帝深吸口氣壓抑著情緒。


  他問俞中天:“俞相以為,此事如何處置?”


  “回皇上,涉及皇室宗親,臣不敢妄言。”


  “無妨,朕赦你無罪便是。”


  恨不得將頭磕出血的恭王,聞言渾身一滯。


  皇上若是將他交給俞相處置,那恭王覺得自己還有活的希望!


  俞相不敢處置他的,因為恭王記得他曾向先皇的允諾,他不會的!


  在恭王看來,俞相再厲害也不過是先皇養的一條狗,他怎麽敢扭過頭來咬主人呢?

  在心裏如此寬慰自己,恭王已經提前鬆了口氣。


  卻不料,俞相冷聲道:“以微臣之見,唯有處以極刑,才能平息眾怒。”


  ?!

  聞言,在場所有人都露出驚恐的表情,俞相是瘋了嗎?他居然敢妄言皇室中人的生死。


  隻有施大人讚同地點點頭!

  回頭看一眼那些被從地牢裏救回來的孩子,他們跟恭王一樣是血肉之軀。也不知道在暗無天日的地方被關了多久,每一個都是麵無血色,神思恍惚。都作沈雲霖那天被從轎子裏找到時的詭異打扮,隻不過他們遠沒有沈雲霖生動。


  方才施大人問他們,可是受了許多苦,原以為這些孩子會委屈大哭。卻不想都癡癡笑了,他們已分不清官差是來救他們的,隻當來了便是客人。


  做著被人訓練出來的招牌動作,搔首弄姿宛如大人……


  氣得施大人把牙磨得咯咯作響,恭王罪大惡極,不殺如何給百姓一個交代?

  不處以極刑如何平息民怨?!


  皇帝聞言,思索為難片刻,最終深歎了一口氣:“那便依你所言!”


  眾人又是一震。


  皇帝對俞相的信任竟至於此麽?能讓先皇和當今皇上都對他言聽計從,俞相真是古今第一人了。


  唯有李鶴嘴角掛著不易察覺的嘲諷笑意,他不覺得皇帝是信任俞相,反而覺得是皇帝把俞相架在火上烤。


  恭王犯下彌天大罪,卻是皇帝的親兄,他不管處不處置此人都不好交代。


  稍有不慎就會落得昏庸包庇,或者不孝的名聲。


  所以他把這個難題推給俞相,表麵看起來好像皇帝是聽俞相的建議行事,不管對與不對這個鍋都讓俞相背了,將來要罵也是罵他,皇帝隻不過是被奸臣蒙蔽而已。


  而俞相其實並非沒有更好的處置辦法,隻是他猜中了皇帝的心思,知道是皇帝想要對恭王處以極刑。


  如此繞一個彎子,連恭王這個當事人都不記得皇帝下的命令,而是將自己的憤怒全都對準了俞相。


  他不甘心,即使被人扣押,掙紮著也要朝俞相衝過去:“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竟要我的命?”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如何坐上今天這個位置的?!”


  恭王在猛然間掙脫了束縛,上前一把揪住了俞相的前襟,咬牙切齒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罵道:“你以為自己能耐?你不過隻是先皇養的一條狗罷了!”


  “啊啊啊啊!”


  恭王的手突然吃痛,不得不放開俞相。


  但他被拖走的時候,依然恨恨等著俞相:“俞中天,你忘了答應過先皇的事!你背信棄義!”


  “皇上,他這是要反啊!”


  “皇上,小心俞相!”


  大多數人聽不懂恭王此話何意,都當他是豁出去了臨死前胡亂攀咬。


  卻沒人見,皇帝聞言眉心極輕地蹙了一下。


  ……


  小崽子早已被二哥哥蒙住了耳朵,她什麽都沒有聽見。


  隻是看到別人對爹爹那樣凶,她感覺不太好。


  小家夥的目光清澈又明亮,在所有人之間轉來轉去,悄悄伸出去,小手鑽進爹爹袖子裏捏住爹爹的手。


  俞相便收了方才用來對付恭王的金針,反握住那隻軟綿綿的小饅頭手。


  小崽子頓時放心了:“嘿嘿。”


  在皇帝下令,在恭王被帶走之後,又有一人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原來是平陽公主的駙馬!


  平陽公主去扶徐姚,發現他腿竟然軟地動彈不得,不禁在心裏暗罵他沒出息,給自己丟臉了。


  皇帝也撇了徐姚一眼,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不處置也是為了公主。


  給他一次機會,希望他能好自為之。


  皇帝仁慈,雖然恭王罪不可恕,但他看著被方才所發生的事嚇得癱倒在地的新月郡主,並未遷怒,而是好心讓人扶她起來。


  “若水大師,不知今日來恭王府所為何意?”皇帝終於有空問那低頭默念的老和尚。


  不會這麽早,他就開始為恭王超度亡魂了吧。


  若水大師先歎了聲阿彌陀佛,隨即答道:“老衲預感恭王府家宅不寧,所以特來看看。”


  方才若水大師,也是這麽回恭王的。


  結果他還真的就是來看看而已,也不說好歹看在恭王向安國寺捐了不少銀錢的份上,給人出個化解的方法。


  俞則寧剛才站在最後,他不會說在皇上親自審案高潮迭起時,見到了若水大師踮著腳隨眾人一起往焦點處探去。


  沒想到一個仙風道骨的老和尚,居然如此八卦?


  俞則寧趕緊甩了甩頭,想將那違和的畫麵從自己腦中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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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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