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小崽子十分耿直, 一點沒給八姨娘留臉麵。


  但她說的也是實話,八姨娘的金庫除了被乞丐哥哥搶出來那些,其餘都燒了。


  而且她這樣愛慕虛榮的人如今卻素淨如洗,頭上連根竹筷子都沒有。若是真還有價值珍貴的寶貝, 肯定首先拿出來裝點頭麵。


  “本姨娘自然是有些私藏的, 難道還需要向你報備嗎?總之我的簪子就是丟了,而且懷疑是翠青這個賤婢拿的。我今日就是打死她, 你也不能拿我怎麽樣?”


  八姨娘小產月子中受了不少罪, 更是因為棠梨院被燒強行挪到南院,身子怕是落下了病根。


  她這些天來心情幽怨, 自知如今是欺負不了六小姐了, 那欺負欺負她的奶娘總行吧。


  而且當著她的麵打死翠青,也算是替自己出一口氣。


  於是她便吩咐身邊的小廝道:“上前去,繼續打!一定要讓她說出來到底把簪子藏在哪兒了, 若是六小姐阻攔,就把她強行拉開。”


  “姨娘, 我真的……沒有偷東西。”


  奶娘嘴角流血,身上好幾處皮開肉綻。


  她既要解釋,又擔心六小姐。


  “小姐,你快閃到一邊去, 別傷及你了。”


  俞佟佟小小的身體卻站得異常堅定, 宛如小樹樁子, 不肯挪開。


  聽八姨娘話的那個小廝,眼看著就要上前把六小姐趕走。


  然而這時候突然從旁竄出來一條狗, 對著他狂吠:“汪汪汪……”


  “滾開, 臭狗!”


  “汪汪!”


  阿福挺大的一隻, 聲音嘹亮, 張大了嘴不停吠叫的樣子叫人看著發怵,嚇得那小廝跟八姨娘暫時都不敢上前。


  俞佟佟這個時候趕緊跑過去給奶娘鬆綁,她手小,那個繩子又綁得特別緊,一時間解不開。


  八姨娘就吩咐周圍看熱鬧的下人道:“你們愣著幹什麽?快上去阻止,把這個臭小丫頭給我趕走。”


  八姨娘現在什麽光景,六小姐又是什麽待遇。


  隻說她那一聲行頭,南院的下人們看了才開眼,這叫一個金貴。


  六小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在南院傻傻的,可以任人欺負的小丫頭了。


  況且八姨娘為人刻薄,南院的下人雖然怕她,但是也不服她,沒人聽八姨娘的話上前攔著,反而有人上前來幫忙解開繩子。


  奶娘的繩子一解開,整個人已虛脫倒在地上。


  俞佟佟扶著奶娘,抬頭跟幫她解繩子的人道謝。


  “六小姐不用謝,小的叫阿才!”


  “麻煩你,可以幫我奶娘請個大夫嗎?”俞佟佟從自己兜兜裏掏出一顆珠子給他。


  那小廝一看眼睛就亮了:“六小姐放心,我立馬去。”


  翠青卻捏住俞佟佟的手,提醒道:“小姐,你如今雖然日子好過些了,但是錢也要省著點花。”


  於是小崽子又抬頭對那小廝道:“記得要找錢回來給我!”


  “放心吧,六小姐。”


  眾人一看六小姐出手大方,紛紛上前來幫忙,七手八腳地攙扶著奶娘,期待能落點好處。


  就這樣,翠青被扶回去休息。


  八姨娘看著這一幕,心中有氣。


  小崽子用一顆珠子收買人心,這整個南院的人都跟在她屁股後頭跑了。


  果然跟她那個賤人娘親一樣,慣會蠱惑人心。


  但其實這話是八姨娘抬舉柳氏了,後者苛待下人還來不及,哪兒懂得收買人心?否則也不會落得惹了眾怒,被毒死在自己房間的下場了。


  可若非如此要她怎麽說呢,難道說這臭小丫頭像相爺嗎?

  八姨娘可不願意承認!

  大夫給奶娘治傷的時候,八姨娘不敢過來,因為大福守在門口。


  可是她就在外麵開罵,罵得可難聽了,整個院子都聽得見。


  小崽子不禁懷疑,是不是有神仙給南院施了咒呀?


  為什麽每次住進這裏的人,都會變得暴躁愛罵人。


  她娘親是這樣,如今八姨娘也是。


  八姨娘罵的就是俞佟佟跟她娘親,欺負小孩子有很多話聽不懂,什麽肮髒的詞都往外崩。


  奶娘心疼得直用自己受傷的手捂住俞佟佟耳朵:“小姐快別聽這些,八姨娘不過心中鬱忿罷了。你已經重新開始了,不必理會她。”


  奶娘的手還是一樣溫暖,但小崽子卻有些不習慣了。


  她眼珠子轉轉,突然一亮:“奶娘,我不會吃虧噠。”


  俞佟佟實在是不會罵人,畢竟年紀擺在這裏,跟人吵嘴急起來一般傷人八百自損一千。


  八姨娘也是個菜雞,不過欺負個牙都沒長齊的小孩,讓她有了幾分恃強淩弱的快感。


  欺負小孩是吧?!

  俞佟佟打開門,對外頭道:“是你先開始的哦?你等著!”


  八姨娘心想,你現在能拿我怎麽辦?

  反正她現在住在南院,整天閑著無事,多的是時間,正好可以消磨。


  可很快,她就會後悔自己這麽想。


  因為她等來了俞佟佟的兩個丫鬟,香菱跟春雨。


  對於這兩個婢女,小崽子不喜歡她們在背後說人壞話的習慣,因為作為旁觀者聽著都覺得太傷人了。


  但是這次是八姨娘先挑起的,就別怪她不客氣啦。


  春雨跟香菱最擅長的不是吵架,而是冷嘲熱諷和嚼舌根,慣會的就是揪住別人的痛楚打壓。


  比如嘲諷八姨娘是光打雷不下雨,光挺肚子不下蛋的老母雞。


  俞佟佟自覺捂著耳朵跑開了,小孩子不能聽這些話。


  奶娘的血已經止住了,大夫還給她開了能養好身子的藥房。


  奶娘正在握著藥包感歎:“六小姐,像我們這樣的下人生病是沒資格看大夫的,就連受傷發燒也隻看自己能不能挺過去。”


  “為什麽不給看大夫呀?”小崽子不能理解。


  生病了就應該治,不然多難受?

  而且沒有力氣幹活的話,會耽誤很多事情。


  她年紀還是太小,無法理解舊時代奴婢的生命有時連畜牲都不如,就是這麽容易被輕賤。


  “六小姐,你對奴婢這樣好,奴婢心裏實在是不好受……其實,我一直有事瞞著你……”


  奶娘不知回憶起什麽,突然慘笑,哭出了聲。


  但是翠青對上六小姐單純天真的眼神,她恐怕是這整個相府裏唯一善良的人了,實在是不忍心讓她知道那樣殘酷的真相。


  翠青又說道:“看到六小姐如今能夠得到相爺寵愛,奴婢心裏也是替你開心的。奴婢覺得對不起你,這個秘密奴婢就永遠放在心裏了。”


  “但是奴婢確是為你好的,若是將來有機會……奴婢一定會報答你的。”


  俞佟佟見完奶娘出來,八姨娘已經被香菱和春雨聯合罵哭了。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將房門緊緊閉上,不見人。


  香菱和春雨得勝,很是得意。


  “六小姐,我們回去吧?這種破地方有什麽好待的?”


  “你們先回吧。”


  小崽子坐在門檻上發呆,不一會兒,一個瘦小的身影坐在她旁邊。


  俞佟佟抬頭看了一眼:“小五哥哥,你砍完柴啦?”


  “那兩個婢女……你爹怎麽會安排來伺候你?”李鶴有些難以理解。


  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兩個婢女並不是善茬,恐怕不會少做欺上瞞下的事。


  “可能是,爹爹想考驗我的算數能力吧。”小崽子天真地猜測。


  李鶴以為她在開玩笑,但是俞佟佟卻十分認真地解釋:“自從跟她們在一起,我每天都在丟東西。”


  “明顯是她們偷拿了,你還替她們瞞著?”


  “我沒有證據呀,要當麵發現才行呀。”


  香菱跟春雨都是很會狡辯的人,沒有證據她們根本不會承認的。


  俞佟佟怕自己一張嘴,說不過兩張嘴。


  “看不出來啊,你一個小屁孩心眼倒挺多。”


  “你是在誇我嗎?”


  “當然是誇你。”


  “可是,聽著怪怪的。”


  “心眼多總比傻好吧?”


  但其實李鶴心裏不這麽想,傻乎乎的對他來說比較好騙。


  “小屁孩,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做好心理準備。”


  “嗯?”


  “聽說你娘是被毒死的,沒有找到凶手。剛剛你幫那個奶娘,她有問題……”


  李鶴之所以告訴俞佟佟這麽多,是因為剛看到很多下人小廝在向她示好,表示想攀附,例如阿才之流。


  畢竟經常有人送雞腿這種待遇,已經夠讓眼紅啦。


  這個時候,他必須鞏固自己的地位。


  不然小孩子記性都是很差的,可能過了三五天她就忘記自己,忘記跟自己是有同謀的這件事。


  出乎他意料,俞佟佟聽完反應很平靜。


  李鶴正要懷疑是她沒聽懂,打算重複一遍。


  小崽子聲音悶悶地開口了:“我知道的。”


  “什麽?”


  “娘親死了,我知道是奶娘……做的。”小崽子聲音更悶,夾雜著傷心。


  “你怎會知道?”


  李鶴是因為他長時間待在南院,曾見過翠青偷偷摸摸燒紙錢。


  根據乳娘翠青當時的反應,加上後來他有意套話,套出來的。


  可俞佟佟怎麽知道呢?

  李鶴奇怪地看著她,這粉嘟嘟的小姑娘從第一次見麵給自己的感覺就不對勁。


  表麵傻乎乎,其實不然。


  比如在當初自己下毒那事,怎麽漏的破綻讓他至今都想不通。


  李鶴心裏有了個懷疑,這個小崽子會不會是扮豬吃老虎。


  甚至,他問出了一個荒謬的問題:“你不會……也是重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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