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大福,我跟你說,爹爹找廚師做的鴨鴨可好吃了。肥肥的,嫩嫩的,皮有一股甜味,裏麵的肉又有果木的香氣,抓著鴨腿連皮帶肉吃就是最最最好的。”
俞佟佟發現大福好像能聽懂自己說話,它真的通人性。
聽見自己口頭描述鴨子有多好吃,大福口水就跟漏雨一樣幾顆幾顆地往下滴。
“可現在沒有鴨子給你吃,我一會兒去看看能不能偷點稀飯吧。”
俞佟佟拍拍大福的頭,本以為它會很失落,誰知道口水流得更多了。
“哎?不是不喝稀飯嗎?”
大福可挑食了,連中午的那塊糕點都不吃,畢竟已經吃慣了肉的。
現在它身負重傷,又逃難似的跟著俞佟佟,真希望天上可以掉塊肉下來給它吃。
俞佟佟心裏這樣想著,閉上眼睛許個願。
等她睜開眼,還真看見一個雞腿擺在自己麵前。
“晚上沒去小廚房偷東西?餓壞了吧?”
俞佟佟聞聲抬起頭,見是個穿著布衣的小少年。
“乞丐哥哥?!”
小崽子眼中迸發出見著好朋友的驚喜。
但隨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麽,眸光中又透著幾分害怕跟忌憚。
“乞丐哥哥,你不會跟姨娘告我狀了吧?"
女孩的眸光十分清澈,所以她內心想什麽都透得明明白白。
李鶴就知道,自己下午大意露出那樣的表情,讓她害怕了。
猜得還真準,但是:“怎麽會?我們是好朋友,我絕不出賣你。”
說完眨眨眼,勾唇露出一個友好的淺笑。
這是一張極具欺騙性的臉,很難讓人不信他!
果然就見俞佟佟聞言,鬆了一口氣。
小少年舉著瓷碗放她麵前,“特意給你留的雞腿,吃吧。”
難怪大福流口水,它早就聞到了雞腿的味兒。
不過這位患難夥伴還是很講義氣的,大福隻眼巴巴舔了舔嘴毛,就往俞佟佟身後一蹲,大有讓她先吃的意思。
誰先吃不是吃?反正最後都是要死的!
俞佟佟並未看出,這個麵善小哥哥在心裏已經將自己跟大福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她的目光直勾勾盯著雞腿。
李鶴以為她這意思是表示想吃,便拿起來遞到她嘴邊。
誰知俞佟佟後仰:“我不吃,有毒的。”
李鶴:“!!”糟糕,竟叫她察覺了!
他反思,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露出的破綻。
一時手僵著,開始打量這小屁孩的小胳膊小腿,以自己之力是可以將她按住,強行喂食的。
就是後麵那隻狗有些麻煩!
然而下一刻,俞佟佟卻打落他手中的雞腿:“快丟掉快丟掉!不然你也會中毒!”
俞佟佟曾親眼見過她娘親中毒死在麵前,對類似的事總是心有餘悸,她擔心這個小哥哥也手腳僵硬死在自己麵前。甚至還上前摸了摸他的手,確認溫熱才放心。
李鶴無法理解她的行為。
“乞丐哥哥,你拿到有毒的雞腿了,以後小心一點吧。在我們府裏吃東西之前,都要先用那個那個……銀針,戳一戳的。”
俞佟佟仿佛一個老手的樣子,給新人普及這塊地盤的規矩,傳授自己得來的經驗,看起來倒是半分沒懷疑毒就是麵前這人下的。
李鶴原本都在背後活動好了手骨,想著若是她敢大喊大叫,便掐死她。
聽小屁孩既然這樣說,他也就順坡下了:“原來如此,你怎知道這雞腿裏有毒的?”
“我……”
俞佟佟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剛要回答。
話到嘴邊,卻眼珠子機靈一閃,又吞了回去:“我反正就是知道。”
李鶴卻是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目光落在那粉粉嫩嫩的鼻子上?有什麽問題嗎?
“乞丐哥哥,雖然沒能吃上你送的雞腿,但這份心意我已經接收到了,你不用過意不去的。”
“嗯。”李鶴敷衍地一點頭。
“不過你要是真想補償,就去小廚房裏再偷點東西給我和大福吃吧。”
“?”
想指使我跑腿就明說,你們相府人怎麽從大到小都這麽虛偽?
不過李鶴還是領著俞佟佟去了小廚房,不為別的,還想找機會二次下毒。
他倆進下廚房之後,李鶴負責偷,大福留著在外麵守門放哨。
俞佟佟負責鑒定:“這個雞翅膀是有毒的!”
“這個鴨子肉粥是有毒的!不能吃,嗚嗚可惜……”
“這個香菇盒也是有毒的。”
“還有酸黃瓜,每一根都有毒哦!”
……
李鶴簡直沒了脾氣,他滿滿一瓶毒藥都快耗光了。
原本借著偷食物的動作,他十分手快地將掌心毒藥撒上去,騙這孩子吃。
但俞佟佟卻總能準確辨別出,這些菜中均被人下毒。
李鶴不信她小小年紀直覺能這麽準,都瞎猜的吧。
於是,俞佟佟見櫥櫃被搬空之後,麵前的小少年突然生氣,板著臉:“你憑什麽說菜有毒?”
“乞丐哥哥真的有毒,相信我,我不會騙你!”
“我才沒毒,我問你,你有證據嗎?”
“……”
“說不出來了吧?菜都是好好擺在櫥櫃裏的,無緣無故不會有人下毒,我看你是多心了。填飽肚子才是首位,不放心你可以讓外麵那隻狗先吃一口。”
“不行不行!”俞佟佟小手擺得像潑浪鼓,“有毒的,大福不能吃!它吃了就會跟我娘親一樣,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看來你是被你娘親出事給嚇著了,才會杯弓蛇影。”
李鶴拿筷子夾起一塊脊肉,喂到俞佟佟嘴邊:“聞聞香不香?”
脊肉油亮光澤,雖然涼了,可仍然很香,那香味對於肚子餓得咕咕叫的小孩是一種無聲的召喚。
但俞佟佟小盆友頂住了誘惑,她咬緊牙關不肯張嘴,把筷子推回去。
“你吃吧!……你先吃,沒事我就吃。”
李鶴:“??”拿誰試毒呢?
合著我還不如外麵那條狗是嗎?
小崽子目光覷了覷他,仿佛在說:不是沒毒嗎?你怎麽不吃?
最終是李鶴當著她的麵,從香菇盒裏邊挑出最下麵的一塊放進嘴裏,力證無毒。
“看吧,我沒事!現在你能放心吃了吧?”
李鶴正要再喂給她,這時外邊傳來大福的叫聲。
“汪汪……”
“有人來了,快躲起來!”
俞佟佟輕車熟路,拉著小少年的手想帶他躲進水缸裏。
不過掀開蓋子才發現,裏頭已經盛滿水了。
聽著門外的腳步越來越近,又扭頭往米缸裏邊紮。
說實話,那米缸能塞進俞佟佟瘦小的身子,但要再擠進去一個男孩就太勉強了。
小崽子撅著屁股往裏鑽,剛塞進個腦袋就被人薅出來。
“跟我來!”
李鶴動作謹慎,將他們剛才動過的東西都放回原處。
然後牽著小崽子爬窗出去,躲進了跟小廚房連通的婆子們的房間。
兩個小孩鑽進衣櫃裏最底的一層,這裏麵沒放別的東西。就算有人進來拉開櫃子,以大晚上蠟燭的微弱光線也發現不了這死角處還藏著人。
“乞丐哥哥,你很會躲貓貓啊?”俞佟佟豎起短短的大拇指,在黑暗中給他點了個讚。
“能教教我麽?”
“噓!”
徐媽媽跟幾個婆子去小廚房查看一番,便轉頭回了房間。
隻聽其中一人說:“我剛才好像聽見了狗叫聲,大福那畜生不是跟六小姐一起嗎?要不咱們跟去看看?”
徐媽媽衝她擺擺手:“不必了!”
“昨晚六小姐大鬧一場,打碎姨娘那樣多寶貝,害姨娘生了好大的氣。照姨娘的性子,不逮著她出出氣怎麽行?”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徐媽媽,因為知道她跟姨娘是老鄉,在八姨娘麵前說得上話,肯定掌握著什麽秘密?否則為什麽說不用找了?
徐媽媽被這一雙雙渴望施舍內幕消息的目光捧得飄飄然,嘴上也沒個把門的:“你會跟死人計較嗎?反正那六小姐又活不過今晚,找她幹什麽?”
“啥意思啊?”
“我話說到這兒,懂得都懂。別問了!”
俞佟佟躲在櫃子裏,將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疑惑地在李鶴耳邊小聲問:“她們是在說我嗎?”
“……”
“乞丐哥哥,為什麽我今晚活不了?”
李鶴:“。”
幸好外頭那幾人說會兒話後便玩起了鬥牌,正好能掩蓋俞佟佟如同小耗子般的低聲嘀咕。
這些丫鬟婆子悶在後院平日裏也沒別的娛樂活動,格外癡迷於鬥牌。
這一開賭局,竟然玩到了大半夜。
俞佟佟跟李鶴隻好一直躲著,小崽子靠著身旁的人打起了瞌睡。
就連李鶴眼皮都有些沉,他預估這些人恐怕要為三瓜倆棗耗到天亮了。
後半夜有人來敲門,是春兒問徐媽媽問小廚房的鑰匙,說姨娘醒了要吃宵夜。
徐媽媽叮囑她:“別忘了給姨娘切一根酸黃瓜清口。”
說得大家都有點饞了。
於是由徐媽媽牽頭,正好趁小廚房門開了,一人進去拿了一根解饞。
下人半夜偷吃點東西無可厚非,再說這酸黃瓜又不值錢。
酸黃瓜?
瞌睡打得迷迷糊糊的小崽子聽到這三個字好像有哪裏不對,但一時沒想起來。
反正她不吃,她要在夢裏啃鴨鴨!
俞佟佟做夢夢見一隻鴨子自動跳到火裏烤熟了,她揪著鴨翅膀正要啃,轉頭看一隻大鵝朝自己飛撲過來,拿鵝嘴使勁兒嘬她的手臂。
邊嘬邊說人話:“你還吃?還吃?!都出事啦……”
俞佟佟揉揉眼睛,再睜開發現是乞丐哥哥在晃她的胳膊。
“快起來,出事了!”李鶴的臉色很嚴肅。
“怎麽啦?”
“自己出來看!”
“可外麵有人,被徐媽媽她們看見我就慘了。”
“她們怕是再也無法找你麻煩了!”
俞佟佟被李鶴從衣櫃底層拉出來,然後她就看見自己口中的徐媽媽正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兩眼泛白。
她身旁倒著好幾個婆子,都是同樣的姿態。
“她們?”
“都死了!”
俞佟佟注意到徐媽媽手中剩半截酸黃瓜,立刻反應過來:“是這個!是被毒死的!我就說這個是有毒的!”
李鶴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重點不是這個,八姨娘也吃了酸黃瓜,中毒了!”
“……現在棠梨院外邊已經翻天,她們在找殺人凶手!”
俞佟佟:“誰呀?”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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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佟佟(默默計數):又一口黑鍋鴨~
八姨娘:老娘這輩子誓死要戒醬菜跟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