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有苦難言
第三百六十二章有苦難言
“有什麽好看的……我們回家吧。”
“家”這個詞,讓無憂很喜歡。她也知道的,如果她跟著去了大家會不自然的,她反正隻是來看李姑娘的,新郎官是誰她也不在意,隻要對李姑娘好就行了。
她牽著狼崽子回家。
路上狼崽子突然跟她說:“你穿那身衣服會更好看。”
無憂失笑:“那衣服不是順便能穿的,隻有成親才可以穿。”
“你會成親嗎?”崽子又說,然後又嘲諷的笑了:“不過也應該不會有人喜歡你這種冷血的瘋女人吧,就算想成親也沒人跟你吧。”
找打的崽子,無憂想著,在崽子頭上一個爆栗。
“小崽子,還沒有長大就管你‘娘’的事了,怕我給你找後爹嗎?”
她笑容惡劣:“放心,我就算沒人喜歡,也不喜歡你,畢竟你就是個小崽子而已,還沒有我高呢!”
小崽子哼哼又要咬無憂。
兩個人打鬧著沿著鋪滿白雪的台階上山。
風吹過枝頭,細雪落下,露出一抹淺綠色。
冬日暖陽,迎春可還遠?
七年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無憂已經二十二歲了,三七十九歲了。
無憂的模樣沒有太多變化隻是眉眼又長開了些,就像是本是嬌嫩的花蕊,如今已是盛放的海棠。
至於三七嘛。
無憂一手托腮看著正拿自己練紮針的青年,在三七十四歲的時候他們分房睡了,那之後本來瘦弱的三七個頭就一個勁的拔高,到現在已經高了她一腦袋。
青年的眉眼張開了,小時候就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眉眼卻透露出一種鋒利,是尚未開刃的刀劍。
更重要的是,不知何時青年開始隱藏自己的情緒,無論好壞皆數藏在心底。到了後來,她甚至再看不透對方究竟再想什麽,那人眼中隻剩一片森森的綠,像是最為名貴的寶石。
如果這家夥不是脾氣太差,一千兩她怕是都買不下這麽一個美男子。
無憂嘴角一勾,突然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勾起青年微卷的長發,在指尖把玩。
“嘶……”
無憂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就看見青年紮錯了穴位。
三七瞪了她一眼,道:“你影響我。”
“是你自己沒用,我十歲開始紮針就沒有抖過手的。”無憂嗤笑一聲,示意他繼續,手指繼續把玩他的頭發。
“誰像你一樣……你就不像是個人一樣。”
三七撇嘴,但是手卻還是有些微抖,連續紮錯了好幾針,最後在半身都麻了的情況下,無憂忍無可忍把三七趕走了,把針拔了下來。
無憂鬱悶的撇嘴,無意轉頭看著窗外院中開得正好的海棠花,然後突然對青年說。
“小崽子,給我去摘一枝海棠吧。”
師父走的那天海棠花開得很美,不知不覺也快到師父的祭日了。
三七知道無憂師父的祭日也在這幾日了,隻是一如既往的毒舌一句。
“你這個女人真是麻煩的要死。”
然後便直接從窗戶翻身而出落到院子裏,伸手折下枝頭的海棠花,又走回來。
倚著窗,青年對著她伸出手,寬大的手心放著淺粉的海棠花。
“喏,你的花。”
逆光的青年,那雙漂亮的如同寶石的綠眸看著她,仿佛有星光一般,不然為何她會被吸引呢?
也隻是失神一瞬,她又迅速低頭,伸手拿過那枝海棠,心想的卻是何時他的手已經比自己寬大了呢?
無憂這時才隱約注意到,當年自己還麽以摟入懷裏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又過了幾日,無憂帶著三七下山采買。鎮上的人也知道三七是無憂收養的孩子,隻是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從“母子”到“姐弟”,畢竟無憂那麽年輕哪裏會有這麽大的兒子呢。
無憂去鋪子采買東西,一出來就看見本應該在門口等她的三七卻不知道何時跑到了另一個地方,正和一個男子說話。那個男人有著一頭和三七相似的亞麻色頭發和綠色瞳孔。
無憂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很慌張。
“三七!”
無憂突然對三七喊到,青年回頭看著她。
無憂冷了臉,她微微抿了抿唇。
“過來。”她語氣也冷了幾分,目光掃過那男人劃過一絲殺意。
三七皺了皺眉,和那男人又說了什麽,那男人點點頭離開,三七才走到了無憂麵前。
無憂深吸一口氣,然後問:“那個人是誰?”
三七垂眸看著她目光平靜,道:“我不認識,但是他說他是我的族人,他們已經找了我很久……他說他們要帶我回家。”
“家”這個字眼顯然觸犯到了無憂的禁忌,無憂很不高興,於是冷冷說道:“我們先回去,回去再說。”
當回到小院,無憂就忍不了了。
回家?回什麽家,這裏就是她和三七的家。那些人,那些人想幹什麽?想把她的小狼崽子帶到哪裏去?
無憂深吸氣試圖平複自己的心情,隻是她的眸子越發冷漠。
“那你呢?你想跟他走嗎?”
三七看著她,那目光無憂早就看不透了。
“是的,我……想跟他走。”
無憂終於是忍不住了,第一次發脾氣失控對著三七吼了起來。
“我不同意!你不能走!這裏才是你的家!外麵那麽危險!誰知道你跟他們走了會不會更危險!你不許去!你必須給我留在這裏!必須!”
無憂的手緊緊握成拳,她知道的她不應該這樣,可是可是她很難受,很不高興。
三七的眸子危險的眯起,突然逼近無憂把無憂抵在了桌上。無憂下意識抬手就要像以前一樣點了這狼崽子的穴位,卻被三七一把捏住了手腕。
力氣很大,幾乎要把它的骨頭捏碎。
無憂抬頭看著他,第一次發現……什麽時候她的小崽子身子已經這麽健碩,就算把自己整個人擋住也是輕輕鬆鬆了呢?
“你鬧夠了嗎?”三七語氣冷漠極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去留。”
“我不是你,我不甘心在這麽一個小地方坐井觀天,天下那麽大我應該去見識見識,而不是到死都守著這個小院子。”
“無憂,我已經長大了。我比你高,比你強大,按照狼族的規矩,現在的你應該臣服於我,而不是命令我。”
她不是坐井觀天,她也不是不知道天下之大,她隻是……她隻是習慣了……
青年的話像是刀子劃開無憂層層包裹的心。
無憂的眼睛紅了,她看著青年不肯示弱,可是她卻能清晰感覺喉頭的一股腥甜。
“你不能走……你還欠我……我們之間的交易,你還欠我。”
她咬牙,將她最不願意說出的話說出。
三七眼中的光黯淡了幾分,毫不客氣的甩開無憂的手,後退幾步,嘴角流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你不說我倒是快忘了,我們之間隻是一筆交易。”
手腕紅了一圈,在常年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無憂壓住喉中腥甜,目光冰冷的看著她親手養大的孩子,他的笑容像是刀子一樣直刺穿自己的心髒。
不是的……不是的……我並不把這一切當做交易……
無憂是這樣想的,可是她卻是說。
“我把你養大,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還給我。”
青年笑容越發諷刺:“那你就更沒有資格管我的去留了,我會去外麵闖蕩,等我回來,金銀珠寶靈藥美人我都會還給你,這樣你滿意了嗎?”
無憂深吸一口氣,她知道,她留不住這個孩子的。她的臉色格外慘白,可是臉上的笑容卻依舊那麽明豔的。
“好啊,那你就去吧,我給你兩年時間,兩年後你必須回來,把欠我的東西還了,等到那時候我們就一刀兩斷,再無糾葛。”
三七看著她,半晌笑了。
“好。”
一個“好”字落地,三七便再也不看無憂一眼摔門離開了書房。
待他走後,無憂臉色已經蒼白的不像是人,她一張口一口血就吐了出來。暗紅的發黑的血滴在她的白衣身上,像是枯萎凋零的花。
半晌,無憂看著自己的衣裙,笑了起來。
明明是春,她為何覺得冷得像是寒冬臘月呢?
三七還是走了。
無憂說著不管他,卻默默的跟了他一路知道他上了馬車和那些人一起消失在她視野。
小院變得格外寂靜,就像是師父剛走的時候一樣。
她便坐在這孤零零的山頂,看著山下隱約的燭火,看著它們亮起後又逐漸暗淡,最終歸於靜寂的山林。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那種感覺叫什麽,現在他明白了,那是寂寞。
三七就是一個意外……是她一時心血來潮的將他帶回來,鬥智鬥勇又花費了好一段時間,總算讓他表麵上老實了,私下裏卻又暗自較量。可盡管如此,她也再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
她不打算離開從小出生的這裏,但她也發現自己並不是一個很能忍受孤獨的人,她喜歡有人陪伴……
隻是很奇怪的是無憂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異常,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