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狼崽子
第三百五十九章狼崽子
花了幾個時辰才算把藥完全上好,她將四肢上的針取下來,又找了件自己的外袍替人披上,看著長出一截的布料道:“回頭帶你下山買件合適……唔!”
原本還像是奄奄一息的少年突然撲上來,將她死死按在身後的桌麵上,藥罐撒了一地。
腰一下撞到桌麵,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而少年也是這個時候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這小狼崽子……
無憂一邊想著,卻被掐得有些呼吸困難,模糊的視線中,唯有那人的眼睛亮得懾人。
她從他眼裏看到了咬死獵物的那種興奮,卻並不覺得懼怕。
師父說她冷血薄情,沒有說錯過,畢竟她是真的不在意生死,哪怕像現在她心裏也沒有一絲畏懼。
她毫不猶豫的將手中銀針紮在了那人身上,趁著對方吃痛鬆手的機會站起來,三兩下將穴位封死了,然後一邊喘氣一邊跟癱倒在床上的少年互瞪。
無憂看著身下的少年嘴角微微揚起,手指輕佻的挑起少年的下巴。
“小崽子,你最好乖乖聽話,否則我會讓你知道銀針的滋味。”
少年的眸色閃了閃,瞪著無憂咬牙切齒:“瘋女人……”
無憂聽到這稱呼卻是笑了,她歪著頭笑盈盈的看著少年:“我是瘋女人,你就是狼崽子。”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相處裏,可能是少年真的畏懼銀針的滋味,也沒有太主動去招惹無憂不快,可是偶爾看向她的眼神卻是充滿了陰狠。
說實話把人帶回來,無憂也沒有打算讓對方怎麽樣。這小孩就是個狼崽子,養不熟,她一早就曉得了便沒有報什麽希望,畢竟救人也不過是一時興起。
現在也不過是教著人念書識字,讓人家給自己帶個藥僮而已。
無憂三個月以後才想起了一件事――她一直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你以前有名字嗎?”無憂翻著醫書問床上靜養的少年。
“他們都叫我小畜牲,狼崽子……”
少年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裏滿是殺意,看向無憂的眼神也很冰冷:“為什麽要有名字,隻有你們人才有名字,你們都是些渣滓……”
無憂倒是絲毫不在意,繼續坐在床上翻著醫書:“所以我在把你變成和我們一樣的人。”
手指輕輕劃過醫書,無憂突然抬頭對著少年一笑。
“三七,這以後就是你的名字了。”
這是一味普通的藥草,無憂讀過書大多都是醫書,她也不願費腦就那麽隨手選了一個。
“……”
少年也就是三七看著無憂的笑容,有些嫌惡的轉頭不看她。
過了很久直到無憂以為少年都要睡著了,少年突然問。
“喂,瘋女人,你叫什麽?”
無憂伸手輕輕敲了敲他的頭。
“反正不叫瘋女人。”
然後嘴角微微揚起。
“我叫無憂,無憂無慮的無憂。”
三個月後,三七就可以下地了,他的身子常年受損嚴重,慢慢調養到完全好起來也要個一兩年。
雖然給三七取了名字,她卻不常叫,大多時候還是小崽子來小崽子去的,看著那人嗷嗷炸毛,無憂就會笑起來,覺得好玩的緊。
她一個人在這山上活了十五年,先前還有師父陪著,師父走了後他連話都不怎麽說,若不是隔山差五的下山溜達,她覺得她都快忘了如何和人正常交流了,更不要說感情波動了。
她也想對三七好點,但是三七總是用那種防備的眼神看著她……還是算了吧,即使她示好這個小狼崽子也不會相信她是真的好心吧。
無憂隻會醫術和一些簡單的武藝,她便把這些東西都交給三七。三七學醫雖然不像是她一樣是一點就通的天才但是比普通人還是不錯,而且他鼻子很靈和自己一樣可以分辨草藥的味道。學武倒是一點就通,於是無憂幹脆翻出了師父留下的武功秘籍丟給狼崽子,讓他自行參悟去了。
某天,那天下過雨,無憂在家裏收拾昨天曬的草藥,三七則上山采藥了。
無憂便在家等他回來,她不怕三七跑了,因為如果三七逃離她身邊,沒有自保能力的他很快又會被人當做貨物抓起來,再一次被人販賣。
可是那天無憂等到了天黑,三七也沒有回來。
無憂皺眉,提著燈上山了。
後山的樹鬱鬱蔥蔥的,遮蓋著光線,就算是大晴天都顯得昏暗,更要提這樣陰沉的天氣。
她找了很久,直到天整個黑下來,她才在一個山溝溝裏找到了三七。
原來是回來的路上,因為背簍裏的草藥太多了,路太滑了,加上林子太昏暗,三七沒有看清路便從小道上摔了下去。
如果不是無憂鼻子好,她根本就不能跟著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找到三七。
少年整個蜷在泥土與草屑裏,渾身灰撲撲的,背後的衣服都被石頭刮爛了,大大小小的擦傷遍布全身。他的大腿被一根木刺穿透了,腦袋撞到了一塊石頭,流了很多血。
隻有微張的唇和微眯著的眸子在告訴別人,他還活著。
無憂立馬蹲下,看著少年大腿說了一句忍著,把木刺直接徒手拔了出來。
三七倒吸了一口氣,便是緊緊咬著唇不發一言。
無憂很快拿出帶的止血的藥和布條給三七的包紮傷口。
然後把背簍背在前麵,把三七背在身後,讓三七提著燈小心翼翼的走著回家的路。
三七無力的把頭靠在無憂肩頭,在無憂耳邊喘著氣。
無憂隻是耐心走路。
突然脖子就是一疼,無憂就是倒吸口氣……小狼崽子都傷成這樣居然還有力氣咬自己。
剛準備罵,耳邊傳來小狼崽子壓抑哭腔的聲音,讓無憂一下心就軟了。
“你為什麽現在才來……路好黑……我看不見找不到路……我好怕……”
小狼崽子說話的時候還不忘用犬牙叼著她脖頸上的軟肉咬出了血,似乎恨不得咬死她。
“我……不知道你怕黑,我以為你可以自己回來的……”
“對不起。”
無憂麵對這麽可憐的小崽子,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也是第一次在小崽子麵前服軟。
“你是壞人。”三七把頭埋在她肩膀,聲音悶悶的,可是無憂卻明顯感到身後的孩子在輕輕顫抖:“我最討厭你了……”
“是,我是壞人,對你最壞了。”
無憂走的很慢,她本來就是個女孩子,就算少年再輕可是加上滿是藥材的背簍,她也是很吃力。燈籠裏的光不是很亮,也隻是可以勉強的看清路。
“好啦好啦,以後我一定每晚都在家門口點上燈籠,這樣你就不會找不到路回家了,好不好?別生氣了。”
三七吸了幾聲,輕輕問。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你是把我當成了你養的狗,還是你養的奴隸!”
果然,這狼崽子對自己的好心隻會是戒備。無憂想,卻勾了勾唇。
“我隻是太無聊了而已。我會給你吃給你穿,教你我所會的一切東西,而這些在你成年之後,都必須一件一件的還給我。不管你用什麽樣的方式,錢也好,物品也罷。這是一場交易,所以你不需要懷疑什麽,也不需要覺得自己欠我什麽。”
無憂語氣平靜,三個月的相處讓她清楚看見了少年身上的疑心,這是與生俱來的,你對他越好他疑心越重,越想遠離你。
那倒不如讓他以為這是場公平交易,互不相欠更好。
三七笑了,笑聲滿是嘲諷,像是在說我就知道是這樣。
無憂想果然是養不熟的狼崽子。你不能指望用溫情去感化,你能做的,隻有抽一鞭給一顆糖的馴服。
“原來你也跟他們一樣。”被狼養大的少年說:“果然,人類沒有一個好東西。”
“這點你說的沒錯。”無憂笑了笑:“所以啊,我正在把你變成人類。”
在狹窄的小路上,少女背著少年一步一腳印的走著,燈火不是很明亮卻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和少女清秀的臉頰。
少女不知道的是,身後的少年靠在她瘦弱的後背上時,第一次露出了一個感到了安全的舒心表情。
今天,小院來了兩個客人。
不是山下藥鋪常來給無憂送貨的少年郎。
他們渾身是血,黑衣男子抱著一個血衣男子跪在小院前,他們渾身狼狽,像是經曆了一場逃殺。
三七就躲在門後看著站在門口的無憂。
“求……鬼醫,救他。”
那黑衣人嗓子沙啞,似乎是好幾天沒有喝水了,眼睛裏滿是紅血絲看著無憂。
無憂臉上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她麵前的不是活人,隻是在尋常不過的草木,她向來冷漠,骨子裏更是冷血。
“他快死了,他的五髒六腑都被震傷了,心口還被刺穿了,若不是微微偏了一點你現在帶過來的就是一具屍體。”
無憂的語氣很平靜,像是麵對的不是一個人的生死。
黑衣人把人放下,對著無憂磕下一個頭。
“我知道鬼醫是鍾神醫的弟子……鍾神醫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鬼醫也一定可以……我,我知道這裏的規矩,不論是什麽代價,我都可以支付……隻要,隻要您願意救他。”
無憂露出了一抹笑容盯著那兩個男子看了一會突然問:“你和他是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