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重天上
第六十章 一重天上
祝餘很好奇,璧月的父親究竟是什麽人。
他分散意識去掃描,竟是被那一層堅固的封印給擋了回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掃描信息被強行製止的,可見封印之強。
璧月說是賴上祝餘了,但是經過今夜的幾次折騰後,她還是一個人回到了山穀裏,把祝餘搞得麵紅耳赤,而她卻突然變得冷漠起來,不再理會祝餘。
祝餘尷尬至極。隻能悻悻離去。
百無聊賴之際,祝餘又在那山坳中撿起了青玉。
夜色醉人,也殺人。
這連續幾波密探相繼到來,皆死於璧月之手。
璧月本來不願意在與青丘狐族有什麽聯係,和祝餘說的那些話也隻不過是玩笑罷了。
但是今日之事發生過後,她便不得不卷入其中,因為那些密探要找的人,竟是她的父親。
九天極荒帝見祝餘實在是無聊,便開口說道:“你還記得九霄雲塔嗎?”
“記得啊,而且印象很深,淩鸞就是從那個地方吸收了足夠的靈氣後才成為修行者的。”祝餘將一塊青玉扔進虛擬空間後,便坐在地上和九天極荒帝閑聊起來。
九天極荒帝接著問道:“九霄雲塔,塔高九十九重,直通九十九重天。我們所在的山海世界乃是最底層,在一重天之下,那你可知一重天之上是什麽世界嗎?”
祝餘驚呼道:“你的意思是,每一重天的上麵都是一個新的世界,那在我們所在的世界之上豈不是有九十九個不同的世界?”
九天極荒帝點頭道:“沒錯,能連通上麵九十九界的唯有一座九霄雲塔,算上山海世界,九霄雲塔所連接的正好是一百個不同的世界。你知道我為什麽叫做九天極荒帝嗎?”
九天極荒帝忽然笑了起來。
祝餘震驚道:“難不成你去過九重天之上,所以你去過上麵九個不同的世界?”
“沒錯,這正是我這稱號的由來。其實我的真名叫做陸桐,陸地的陸,梧桐的桐。”
九天極荒帝講述著自己的往事,說出了自己的真實姓名,這說明他已經足夠信任祝餘。
祝餘聽著他講述著在九重天所經曆的一件件驚心動魄的事跡,眼神中充滿了向往。
與此同時,在一重天之上的世界,也在發生著有趣的事。
一重天之上,天際長虹貫日而出,數千萬金光攜卷祥瑞紫氣潑墨重門回廊,一揮夢筆生花,碧霧彩雲氤氳彌漫,揉進了南柯一場。
放眼那寢殿前,門旁兩根朱紅大柱氣派奪目,左雕赤光曜日金鱗龍,右畫彩羽霞帔丹鳳皇,兩邊各柱龍鳳翱翔互異,一字排開。
上承重簷廡殿頂,陳列明黃琉璃瓦,簷下蔥藍花青交染一條橫帶,烏紅大門穩當緊閉,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姿態。
此殿正是此界最高位,元清上宮後宮第一殿正陽殿,是天帝休息的寢殿。
閉門如閉心,不願見人。天帝開明豁達,極少有如此思緒紛亂的時候,具體是何事,一猜便知。
侍奉天帝的神官星君極少有不通時宜的,皆遠遠相離,生怕擾亂帝尊忖量,唯剩金光沒有眼力勁,木然厚塗在牆角。
神官柳絮方才回拒了司雪神君的請見,還未喘兩口氣,隻見一個身著藍裙的小姑娘,正風風火火地衝過來。柳絮一眼識出來者,頗為頭痛,暗自憂歎口氣,作上揖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公主。”
小姑娘眼前一亮,唰地撲去,抱住柳絮的手臂呼著:“柳絮柳絮,這麽久沒見了來給我抱一個!”
柳絮無奈,伸出雙臂輕輕環抱她肩頭,作出一個擁抱的模樣,然後迅速放開。
她例行念叨:“公主應當注重禮數,莫要如此放誕……”
“好了好了,那昏君呢?”小公主滿不在乎,隨意拜拜手,叉腰道。
這世上,敢稱天帝為昏君者,恐怕隻有這小丫頭了,她名諱楚明鈺,是天帝的小妹,最受天帝疼愛。
柳絮正欲搬出回拒司雪神君的那番話搪塞她,話音未出,楚明鈺搶去先機,已自顧自嚎起來:“哥,開門啦開門啦!我有事要跟你說,開門啦~~”
“哥……你倒是理理我啊!真的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講!再不讓我進去……再不讓我進去我就生氣咯?”
“哥?哥啊~~你有聽到嗎!”
……
她大聲喊道,殿中沒有回應。
“公主!”柳絮想攔住她,但捂嘴不合禮數,急得不知所措,隻好虛虛地扯扯她的袖子。
楚明鈺置若罔聞,聲音反而更響亮了些。隻見小公主大跨步上前,咣咣咣地拍著大門:“哥!哥我生氣咯,我真的生氣啦!”
柳絮麵上顯出難色,遲疑試探道:“帝尊……”
殿中似傳有隱隱的歎息。
柳絮心領神會:“公主進去吧。”
楚明鈺得了許可,使力推開大門,輕巧躍進屋去。
迎麵先看見的是赤金翻雲遊龍掛匾,上書四個玄色大字“日升月恒”。
小葉紫檀案上排攤刻本經傳,左角放置四方琺琅熏香爐,青煙穿越麒麟口嫋嫋升起,儼然模樣,龍椅上卻無人就坐。
“哥,昏君,你在哪兒呢。”楚明鈺掀開暖閣帷幕左右張望,完全不見兄長影子。正納悶他身在何處,便聽見低緩的聲音響起:“莫要鬧,明鈺找孤何事?”天帝話語中沒有一點責怪意思,言盡溫柔。
楚明鈺耳力極好,一下辨認出位置,順滑地溜過去,沿著廊下蹦蹦跳跳繞道進後苑,邊跳著,邊說道:“剛剛景星苑裏有一個人進來了,他給我一個鈴鐺呢!”
她繞過幾曲回廊,遠遠見那絳春亭,兄長隻身一人正襟危坐,玩心大發想嚇他一跳,提起裙擺蹺蹄躡腳潛進亭中。
“哥……”楚明鈺正欲滔滔不絕道來,然而剛說出半個字,卻看見兄長神情不甚歡暢。她戛然而止,轉而蹲下趴在石幾邊沿。
“你好像在想什麽事情唉,快跟我講講,講講嘛。”
天帝並未回應,隻伸出手來,為她理順兩鬢前的鬈發,又仔仔細細搔整頭頂纖絲紛飛的雜毛,避重就輕道:“明鈺也是大姑娘了,這樣撒歡,成何體統?你就不如憐兒讓孤省心,多學學他。”
“哼。”楚明鈺眨巴眨巴眼睛,從袖中摸出個鈴鐺禁步放在案上:“喏,就是這個啦。他叫我一定得親手交給你,我就來啦。”
天帝細致端詳鈴鐺,眉峰微蹙。這是個木槿紫琉璃八角鈴鐺,小琢薄意勾雲連理,一筆一劃雕得精細極了,卻小巧一隻,約莫楚明鈺的巴掌大小;下邊墜著個米湯嬌環餅羊脂玉,垂三掛流蘇,從玉色之白度到黛紫,下端數顆珍珠一簪,歸成一條。
他抓起鈴鐺,有些溫熱——在楚明鈺袖中捂久了。
天帝歪頭按住太陽穴,斂眸思量,深深吐納須臾,這才睜眼,輕聲道:“來的是哪一個。”
楚明鈺偏頭想了想,那個人好像沒報上名號,隻請她幫忙送個小物件。
“不知道啊,那家夥也沒告訴我。”
“那來者的模樣呢?”
“嗯——就是,就是……哦!我隻記得他的頭發是那種很亮很亮的顏色,像這樣。其他的倒是沒看清,他蒙著大半張臉,又在假山陰麵,我光靠眼睛認不出。”楚明鈺指指身上的銀飾,對兄長笑著。
華發蒙麵……
天帝手掌扣在幾案上,食指指尖不緊不慢地叩擊。
“孤知曉了。”天帝將鈴鐺放回桌上,“倒是明鈺,術法練得如何了?近日又去哪裏偷懶了?”
楚明鈺聽到這話,訕訕背著手用腳尖在地上畫起了圈:“這個嘛……練是在練啦,就是太無趣我才會跑出去玩的。”
她鼓起腮幫子,小聲嘟噥抱怨起學習有多乏味,一抬眼見兄長目光直直盯著她。那不怒自威的麵容饒是她已看了無數遍,頓時也心中發虛,隻咂咂嘴,沒再說了。
楚明鈺眼神亂飛,忽而鎖到鈴鐺上,驟然想起那鈴鐺來曆還沒弄清楚,腦子麻溜一轉,禍水東引到死物上:“哥,你若是知道這個鈴鐺是什麽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呀。”
天帝淡淡道:“你這般不著調,告訴你了有什麽用,若是憐兒還是幫我分憂一二……說起憐兒,孤好久未見著他了,戰後便不知跑何處去了,你平日裏常叨擾他,最近可有見到他?”
“姐姐嗎?最近跟阿闕阿蕊一起玩,都忘記了……上一次見她還是在我偷溜出去的時候。”楚明鈺把玩辮子上綁的珠花,漫不經心答到:“姐姐應該又是有什麽事要做吧。”
“憐兒最近是女相?”天帝對小妹的習慣了若指掌,一下便聽出了不對頭。相比小妹貪玩偷溜出去,弟弟的事更讓他在意。
楚憐雖總被稱為長公主,其實並非是女子,而是罕見的雙相身。楚明鈺的稱呼是隨著楚憐本相變化的,若是楚憐為女相她便喊姐姐,男相便喊哥哥。
可楚憐既是天帝同源胞弟,也是玄離帝君,天界武將之首。他端著二九少年模樣,套一副風花雪月的皮囊,持一柄環首刀,披一身山文甲,鋒芒橫劃千裏,蒼穹覆、山海分——似在天帝的印象中,楚憐女相竟不滿寥寥幾麵。
“嗯,對啊。因為我隔著好遠,有幾道牆呢,就沒叫住姐姐。”楚明鈺撓撓腦袋回憶了下,那天確實沒跟楚憐說上話,一是因為怕叫出聲又被逮回去,二是……二是她從那牆上掉了下去,落在樹杈上掛著了。
天帝指節重重敲打兩擊石案:“憐兒下界是何日的事?”
楚明鈺的手指狠狠攥緊珠花,義憤填膺道:“前幾日吧!阿煜也在呢!”她想到那笨狼隻會在樹下笑成傻狗就氣人,能變成狼形比她穿著裙子要方便多了。
“罷了。”天帝揮手:“下次等他回來,孤去問他,你且去吧,多花些時辰修煉術法。”
楚明鈺做個鬼臉轉身就跑:“那我走咯!”還沒等話音落下,就已經拐個彎看不見影子了。
片刻後,她突然折回來,在牆邊露出小半個腦袋,弓身順走一朵小白花:“這個我也一起帶走了哦。”
天帝似乎笑了。
他指尖戳在琉璃鈴上,兩下畫出鳥狀的輪廓,原本晶瑩剔透的鈴鐺便散出濃重的魔息。天帝隻肖一眼,便浮現幾十種應對之法。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