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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帝王篇(番外)

  這一頓飯吃得有點久。


  因為受傷,沈柏忌口了好幾個月,今天見到這麽一大桌好吃的,自然不會放過。


  沈太傅最是循規蹈矩,她偏偏是個最不講規矩的混不吝,吃飯的時候一直在嘀嘀咕咕說話,周玨和吳守信要懟她,三人一來一往的倒也別有一番趣味,趙徹和顧恒舟都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飯。


  吃完飯,夥計來讓結賬,這頓飯價值不菲,足足要十兩銀子。


  周玨和吳守信臉色很差,這可是他們一個月的零花了,但顧恒舟和趙徹在這兒,他們也不好意思耍賴,磨磨蹭蹭準備去付賬,趙徹搶先說:“本宮已經付過了,今日與幾位同桌吃飯很是愉快,以後有機會可以再一起探討一下。”


  周玨和吳守信鬆了口氣,連忙拱手道謝。


  後麵沒什麽事做,幾人各自分開回家。


  沈柏不喜歡坐馬車,哼著小曲兒溜溜達達往回走,過了兩條街,她調轉步子,朝西邊走去,沒一會兒,一個人擋到她麵前,沉聲說:“沈少爺,殿下有話與你說。”


  沈柏挑眉,和那人一起來到一條窄巷,爬上馬車,趙徹果然穩穩當當坐在裏麵。


  沈柏規矩行禮,說:“拜見太子殿下。”


  趙徹看著她,問:“傷還沒好,去哪兒?”


  “回家呀。”沈柏脫口而出,在趙徹的逼視下改口說,“我這不是感覺身後有人,覺得有問題,所以改變路線看看嘛。”


  她這三腳貓的功夫能察覺到自己被禁衛軍跟蹤?

  趙徹並不相信沈柏的鬼話,無情戳穿:“最近你回家都很晚,賭坊有那麽好玩?”


  沈柏摸摸鼻子,暗道,殿下你日理萬機,成天盯著我瞧做什麽呀。


  知道趙徹已經把自己最近幹的事都調查清楚了,沈柏也沒狡辯,說:“我就玩玩,這不是受了傷,在家悶著也太無聊了。”


  她這模樣頗有些紈絝子弟的風範,趙徹眉心一皺,不喜歡看到她這樣,沉沉道:“看來挺好玩兒的,正好本宮今日沒事,不如與你一起去長長見識。”


  你去了還怎麽玩兒啊。


  去太學院念了書,沈柏比之前懂得多了些,知道趙徹身份尊貴,好多事都不能做,連忙阻止說:“殿下可不能……”


  趙徹眼皮一抬,眼刀子嗖嗖的紮到沈柏身上,打斷她的話問:“本宮不能做什麽?”


  沈柏縮縮脖子,露出假笑,一個勁兒的搖頭。


  能能能,你可是昭陵的儲君啊,有什麽不能的?


  馬車繼續往西去賭坊,不過太子殿下帶著太傅獨子公然賭博的消息傳出去影響確實不好,快到的時候,趙徹讓侍衛去附近成衣鋪買了兩身衣服換上,扮作尋常人家的小公子進去。


  賭坊裏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一片烏煙瘴氣,趙徹一進門,眉頭就皺得更緊,現在仲夏,賭坊沒冰塊,熱得不透氣,汗味腳臭味還有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趙徹險些吐出來。


  沈柏倒是熟門熟路,帶著趙徹往裏走,去到賭坊後麵。


  賭坊後麵要清淨不少,沈柏得意的說:“這裏麵規矩挺多的,要不是我認識我大哥,一般人是不讓進來的。”


  養著傷她又認上大哥了,還真是一點沒閑著。


  趙徹看了沈柏一眼,覺得她可能真的生錯了性別,整個瀚京,別說姑娘,就是少爺裏,也沒有比她更皮的。


  賭坊後麵設置了雅舍,給稍微有身份一點的人玩兒,環境好,下的賭注自然也更高些。


  一路往裏走,到一個小院外麵,有人把他們攔下,公事公辦的說閑雜人等不能入內,沈柏熟練的拿了一錠銀子出來,讓那兩人通融一下,禁衛軍不進去可以,趙徹得跟著一起進去。


  沈柏這會兒倒是知道伏低做小了,好聲好氣的求著,過了會兒那兩人才勉強同意讓趙徹也跟著進去。


  趙徹給身後的禁衛軍遞了眼色,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然後和沈柏一起走進院子。


  這院子挺雅致的,一間小屋,外麵擺著幾塊石頭做假山,還有幾盆花卉做裝飾,勉強能入眼看。


  進屋,裏麵擺著冰塊,比外麵涼快許多。


  桌上有冰鎮的水果和茶點,沈柏狗腿的幫趙徹倒了一杯,說:“時辰還早,大哥估計要過會兒才來,殿下先吃點東西吧。”


  沈柏一點防備都沒有,趙徹才剛吃完東西,一點沒餓,並不理會她,在屋裏坐了會兒,房間門再度被推開,一個穿著天青色繡錦竹長衫的男子走進來。


  男子看上去有三十出頭,五官勉強算得上是端正,卻沒什麽正氣,一看就和趙徹平日接觸那些人有著天壤之別。


  他一進來,沈柏便興奮地喊:“大哥。”


  男子知道沈柏的身份,自然也知道趙徹身份不俗,沒敢慢待,先向趙徹行禮,恭敬道:“鄙人孫友善見過貴客,有事耽誤來遲,請貴客不要見怪。”


  孫友善沒敢隨便猜測趙徹的身份,隻用貴客代稱。


  趙徹頷首,說:“柏兒這些時日對這裏流連忘返,聽說這裏有很多新鮮好玩兒的東西,我便跟過來瞧瞧,長長見識,不算破壞這裏的規矩吧?”


  兩人雖然都穿著普通人家的衣服,周身的貴氣卻怎麽都遮掩不住。


  孫友善連忙搖頭,說:“二位公子能來這裏,隻會讓這裏蓬蓽生輝,哪有什麽規矩不規矩的,貴客言重了。”


  這人拍須遛馬的本事還可以,不過趙徹不吃這套,他把玩著杯子,開門見山的說:“我沒多少時間,一會兒還要回家,那就開始吧。”


  沈柏年歲小好糊弄,趙徹卻不是那麽好騙的,孫友善多看了他一眼,點頭道:“這幾日沈少爺玩兒的都挺多的,不知貴客想玩兒什麽?”


  “都先瞧瞧。”趙徹並不挑剔,沈柏在旁邊出主意,說:“先鬥蛐蛐兒吧,我的戰神養的怎麽樣了?”


  沈柏說的戰神是一隻大蛐蛐兒,不知道他們喂了什麽,殼都是油光水亮的,甚至紅得有點泛黑。


  趙徹隻聽人說過有這種東西可以玩兒,不過是第一次見識。


  沈柏對自己的戰神很是寶貝,一看到它眼睛就亮了,熱切的跟趙徹炫耀自己這隻蛐蛐兒究竟有多好,然後讓孫友善拿出“擂主”蛐蛐兒。


  那隻叫“擂主”的蛐蛐兒通體都是黑的,抖著頭頂的須,一看就很威武神氣。


  趙徹讓沈柏和孫友善把蛐蛐兒鬥給自己看,一炷香後,沈柏的戰神被擂主咬死在盆裏。


  這便是輸了。


  沈柏很是沮喪,孫友善安慰沈柏,說:“戰神沒有什麽經驗,其實應該先用幾隻蛐蛐兒養養它的膽量的,沈少爺太著急了,不然它和擂主還真不容易分出勝負。”


  沈柏稍稍有了點安慰,不過還是很不開心,趙徹看完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問孫友善:“不管如何,現在已經輸了,賭注是什麽?”


  “按照規矩,沈少爺應該給我二十兩銀子,不過貴客是第一次陪沈少爺來,這一場就算是小人送給貴客的表演,不用沈少爺出錢。”孫友善大氣的說,擺明了是想借此機會交趙徹這個朋友。


  他不知道趙徹的身份,隻當他也是某位世家大族的少爺出來找刺激,先套好交情,到時候好把趙徹當肥羊宰。


  蛐蛐兒這種東西隨處都可以見到,就算要養也沒什麽成本,就這麽一隻竟然要二十兩銀子,比醉仙樓一桌拿手菜還要貴上許多,真是能獅子大開口。


  趙徹對這種事並不讚同,麵上不顯,說:“光是蛐蛐兒自相殘殺,似乎沒什麽意思,還有其它的嗎?”


  問著話,趙徹取下自己貼身的血玉放在桌上。


  血玉通體發紅,做成火焰形狀,成色極好,在這種天氣觸手也是涼涼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無價之物。


  孫友善平日哪裏見過血玉這種好東西,頓時看得眼睛發直。


  趙徹曲著手輕輕叩桌,溫笑著說:“我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你隻管拿出你的本事,隻要能讓小爺開心,少不了你的好處。”


  趙徹跟三公學權謀一年多了,對人心的拿捏比之前熟練多了,一下子就抓住孫友善的弱點,孫友善立刻賠著笑說:“這些都是小打小鬧,沈少爺到底年歲小,我不敢讓他太沉迷這些東西,以免玩物喪誌。”


  你也知道玩物喪誌?


  趙徹在心底冷笑,平靜道:“我比他年長許多,自然有分寸,不會沉迷其中。”


  孫友善點頭應是,吩咐人送來骰子,給趙徹和沈柏細細的解釋玩法。


  那骰子做得很漂亮,白玉麵上點著幾點豔紅,色差很大,像有魔力,將人的注意力全都吸附進去。


  沈柏不能參加,孫友善跟趙徹對賭,兩人分別搖骰子,然後比點數大小。


  趙徹隨意搖了幾次,點數都比孫友善大,孫友善也不含糊,讓人取了銀子給趙徹,還裝作很誠心的誇讚:“貴客的手氣真好,應該是命理高貴,自帶財氣,不管在哪兒做什麽,都是能有大作為的。”


  這種話是個人都喜歡聽。


  不過趙徹從小聽到的阿諛奉承太多了,已經免疫沒什麽感覺,反倒是沈柏被糊弄得一愣一愣的,熱切的說:“對對對,沒錯,他以後就是要有大作為的。”


  趙徹微微勾唇,像是被這遊戲吸引,又和孫友善玩了一炷香的時間。


  兩人有輸有贏,但主要還是趙徹贏得多,他不僅贏回了沈柏輸掉的二十兩銀子,還贏了孫友善不少錢。


  天色漸暗,孫友善主動提醒兩人該回家了。


  趙徹拿了一錠銀子給沈柏,其它的都還給孫友善,帶著沈柏走出賭坊。


  沈柏一開始還怕趙徹會生氣,這會兒趙徹與她同流合汙了,她就放鬆了許多。


  馬車把她送到太傅府,沈柏麻溜的鑽出馬車,趙徹叫住她,溫聲說:“今天那個地方挺好玩兒的,以後不要一個人去,想去的時候跟我一起。”


  “可是殿下很忙……”沈柏猶豫,趙徹打斷她說:“我自有分寸,你照我說的便是。”


  “嗯!”


  沈柏點頭,歡喜回家。


  這種事一個人玩兒雖然挺好玩兒的,但多一個人,還是會更好玩兒一點。


  測考結束,夫子留了課業讓大家做,沈柏隻花了五天時間就做完了,她心癢難耐,自己偷摸著又去了回賭坊,輸得身無分文,為了轉運,隻能求助趙徹。


  衛黎熬過冬天,身子漸漸好了些,趙徹借著出門看他的名義,和沈柏又去了兩次賭坊。


  骰子他搖得好,基本都是贏錢,孫友善很快又給他介紹了新的玩法。


  賭石。


  這法子是從東恒國那邊傳過來的,畢竟那邊的寶石比較多。


  賭石是比擲骰子風險更大的活動,開出來的石頭有可能是廢的,有可能是殘次品,如果要開到非常頂級的玉石,這運氣更是罕見了。


  孫友善先用一些普通的玉石給趙徹練手,趙徹開了三個,一個廢的,一個普通玉石,還有一個是成色還行的和田玉。


  趙徹對這個還比較感興趣,隻享受開玉石的快樂,石頭開出來他並不要,都送給孫友善。


  孫友善越發肯定趙徹家裏有錢,對趙徹和沈柏都相當殷勤,找了個適當的時機告訴他們,在鬼節那天,他們要籌備一個賭石會,在那裏不僅有賭石,還有一些奇珍異寶會拿出來拍賣,如果他們有興趣,可以去看看。


  沈柏一聽這個,就一百二十個願意去參加。


  鬼節那天宮裏是有祭祀的,趙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時間,沒有直接應下,不過還是接了孫友善給的帖子。


  回去的路上,沈柏一直纏著想讓趙徹答應去參加,趙徹都拒絕了,也讓沈柏死了心,如果他那天不能出宮,沈柏休想自己一個人去。


  沈柏對這個結果不滿意,回家的時候都耷拉著腦袋。


  接下來幾天趙徹都沒出宮,鬼節那天,宮裏果然有祭祀,宸淑宮除夕那天失了火,恒德帝心有愧疚,還帶他去了趟皇陵。


  趙徹忙了一天都沒怎麽休息,到傍晚的時候才歇下來。


  賭石會是在晚上進行的,知道還能趕上,趙徹還是換上便裝出了宮,讓禁衛軍悄悄去太傅府把沈柏帶出來。


  沈柏一直盼著趙徹帶她去賭石會,打扮得漂漂亮亮,禁衛軍進去很快把人帶出來。


  一上車沈柏便狗腿的說:“殿下你今天好帥啊!”


  趙徹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不吃這套,嚴肅的跟她約法三章,讓她乖乖聽話,一會兒去了那裏不能惹是生非,要聽他的指令。


  沈柏為了湊熱鬧,什麽條件都答應。


  兩人坐馬車去城東,用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才到賭石會。


  他們遲到了一點,賭石會已經開始了。


  賭石會選在城東的清泠湖邊,湖邊平日什麽都沒有,這會兒卻擺滿了小攤,湖中還有好幾艘畫舫,燈火映在湖麵,熱鬧非凡。


  趙徹有點意外,賭石會比他想象中的大,幾乎趕得上廟會了。


  入場的時候,有人給他們發了麵具,麵具很符合今天的節氣,上麵用各種顏料畫著鬼麵,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可怖。


  趙徹不信鬼神,把麵具戴上,然後被沈柏抓住手。


  沈柏帶了個吊死鬼的麵具,隻從麵具窟窿露出一雙濕漉漉的,有些茫然的眼睛。


  她是想湊熱鬧的,但又有點害怕。


  還是小孩兒。


  趙徹抓住她的手問:“怕了?”


  沈柏這個時候當然不肯承認,抓緊他的手說:“有你在,我不會怕的。”


  趙徹沒再說話,拉著她走進百鬼夜行的集市。


  她說得很對,有他在,她沒什麽可怕的。


  既然是賭石會,集市上的東西都不是賣的,而是要靠賭的方式獲取,而不同的攤主索要的賭注都不相同。


  沈柏一開始還是害怕的,後來好奇便壓下害怕,她轉了一圈,看上一個做工精致的玉葫蘆,玉葫蘆隻有巴掌大小,正常賣的話估計也就幾兩銀子,沈柏想要,問攤主要什麽樣的賭注,攤主張嘴就說:“一根手指。”


  沈柏隻用錢做過賭注,從沒聽過這麽離譜的要求,當即瞪大眼睛,怒道:“我是誠心要這個葫蘆,你怎麽能這樣?”


  有麵具遮擋,那攤主也不害怕,看著沈柏幽幽的說:“我也是誠心想要一根手指,這是賭石會,有什麽是不能的?”


  話音落下,不遠處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眾人全都抬頭看過去,有個人瘋瘋癲癲的笑道:“哈哈哈,我贏了,這個錦囊是我的了。”


  沈柏被吸引,拉著趙徹往那邊走去,走近了發現有個人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而另一個人神色癲狂的打開錦囊,從裏麵掏出一遝白紙。


  在看到那遝白紙後,那個人死死的瞪大眼睛,而後麵部肌肉抽搐,滿臉驚恐,喃喃道:“怎麽沒有?怎麽會沒有?”


  說完,有兩個人穿黑衣服,戴著黑白無常麵具的人上前,捂住他的口鼻將他拖走。


  沈柏下意識的害怕,抓緊趙徹的手問:“他們這又是在玩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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