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賑災

  德妃如今是六宮之主,她要見沈柏,孫越海自然沒有辦法阻止,他賠著笑說:"娘娘要見沈少爺隨時都可以,隻是陛下上朝之前讓奴才寸步不離的跟著沈少爺,陛下的吩咐奴才不敢不聽從啊。"

  孫越海特別強調了"寸步不離"這四個字,言下之意就是德妃想見沈柏可以,但他一定要在場才行。


  德妃秀眉緊蹙,沒想到孫越海還敢變著法的用恒德帝壓自己,不過孫越海能在禦前伺候這麽久,還混到內務總管的位置也不是吃素的,連忙又說:"昨日禁衛軍抓住那個人是沈少爺的貼身小廝,現在真相不明,沈少爺身上的嫌疑也還沒有解除,陛下讓奴才看著沈少爺,也是出於大局的考量。"

  這話德妃沒辦法反駁,她狠狠剜了沈柏一眼,終究還是出了東玄宮。


  從東玄宮出來,德妃沒有自己的莊賢宮,直接去了迎澤宮。


  昨天因為趙稠遇刺,德妃發了很大一通火,還處決了幾個宮人,整個迎澤宮的氛圍很低沉壓抑,德妃一到,宮人便戰戰兢兢的行禮。


  德妃心頭不快,對他們也沒什麽好臉色。冷聲問:"四殿下醒了嗎?"

  宮人連忙回答:"回娘娘,四殿下醒了,今早還吃了一碗粥,不過身體還很虛弱,吃完又躺下休息了。"

  聽到趙稠的身體還很虛弱,德妃心痛得不行,大步走進寢殿。


  寢殿裏窗戶緊閉,燃著好幾盆炭火,生怕把趙稠凍著。


  德妃快步走到床邊,見趙稠臉色慘白,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坐在床邊不住用絹帕拭淚。


  趙稠睜開眼睛,虛弱的看著德妃說:"母妃,您怎麽哭了?"

  趙稠說完要坐起來,德妃急切的按住他的肩膀:"好好躺著,你現在需要好好休養,牽動傷口怎麽辦?母妃就是不放心,過來看看你,現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趙稠搖搖頭,舔舔有些幹裂的唇問:"母妃,刺客抓到了嗎?"

  昨日趙稠昏迷了不少時間,醒來後德妃隻顧讓他好好休養,別的什麽都沒說,趙稠也隻有到這個時候才找到機會問外麵的情況。


  德妃麵上閃過愧疚,握著趙稠的手說:"景淵,你放心。有母妃在,母妃就是豁出一切不要,也會讓你父皇嚴懲凶手的。"

  趙稠意外,問德妃:"母妃的意思是刺客抓到了?"

  德妃點點頭說:"刺客已經抓到了,不過幕後主使之人還沒抓到,大理寺的人已經把刺客嚴加看管起來,你放心,幕後之人很快就會被揪出來的。"

  "咳咳!"

  趙稠渴了幾聲,牽動傷口,胸口的紗布又溢出血來。


  德妃看得膽顫心驚,正要讓人叫太醫,趙稠壓下咳嗽虛弱的說:"兒臣沒事,母妃不必如此興師動眾。隻是兒子剛醒,體力不濟,感覺有點累了,兒臣見母妃神色也有些憔悴,這兩日母妃恐怕也嚇壞了,母妃也會莊賢宮休息一下吧。"

  趙稠勸說,眼皮闔上,重重的舒了口氣,像是馬上就要睡著。


  德妃哪敢打擾他休息,連忙應聲:"好好好,你好好休息,母妃晚點再來看你。"

  德妃說完離開,趙稠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窗棱發出一聲輕響,一個禁衛軍模樣的人從窗戶翻進來跪到床邊,恭敬道:"殿下,你還好嗎?"

  趙稠睜開眼睛,臉上的虛弱被滔天的怒意和狠戾取代,他冷冷盯著那人,咬著牙問:"那個人為什麽沒有死,還被大理寺的人看管起來了?"

  事情沒有按照他們之前計劃的來,趙稠很是惱怒,那人垂下腦袋認錯:"是屬下辦事不力,嘀咕了那個人,沒想到他的身手並不在屬下之下,屬下還沒來得及將他處決,其他人就趕到了,請殿下恕罪!"

  趙稠和那人都以為李杉隻是沈柏身邊一個普通的小廝,這才想到用這個苦肉計,事到臨頭才發現李杉並不簡單,身手竟然高強到可以在禁衛軍精銳中排到中上地位。


  沈孺修是文官,沈家是書香世家,沈柏身邊的小廝卻是個武功高強的人,這事怎麽想都不對勁。


  趙稠問:"那個小廝的來曆查清楚沒有?"

  那人腦袋垂得更低,說:"陛下昨日已封鎖了行宮和皇宮,任何人不得隨意走動,屬下沒辦法出宮打探情況,不過那個小廝用的武功套路與屬下應該是同宗同源的,如果屬下沒有猜錯,那個小廝也是宮裏訓練出來的。"

  宮裏訓練出來的人,是怎麽到沈柏身邊去的?

  趙稠眼底閃過玩味,不過現在沒辦法查這些事,他問那人:"事情都處理幹淨沒?沒有留下什麽把柄吧?"

  那人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這件事做得很幹淨,隻是屬下引那個小廝到昭熠門附近的時候,與那小廝打了個照麵,還說過兩句話,屬下擔心那個小廝能認出屬下。"

  趙稠危險的眯起眼睛:"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人一頭磕在地上說:"太子殿下有意護著沈少爺,若是陛下聽信沈少爺的話,也許會讓那個小廝指認人,若是屬下被認出來,屬下一定立刻自盡,絕不會給殿下添麻煩!"

  那人跟李杉正麵交過手,知道李杉和他一樣,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刀口舔血的人,李杉的身手很強,洞察力和記憶力也不會差,隻要恒德帝給李杉指認的機會,他一定會被認出來。


  "廢物!"

  趙稠罵了一句,臉上滿是輕蔑,卻舍不得直接讓這人以死謝罪,畢竟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在禁衛軍裏安插一個自己人是非常不容易的事,這個人的身手是這些人裏最強的,就這麽死了實在有點可惜。


  趙稠想了想說:"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那個小廝永遠的閉上嘴巴。"

  這是要再滅口的意思。那人驚愕,猶豫地問:"殿下,這件事要不要跟丞相和德妃娘娘商量一下?"

  趙稠戾氣深重的橫了他一眼問:"你不是說父皇把到處都封鎖了嗎?你還能想辦法見到我外公?"

  德妃雖然執掌著六宮,但也隻是個內宅婦人,趙稠並不寄希望於德妃,他正處在最叛逆的年紀,也不想聽自家外公那些古板保守的念叨,隻想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


  那人思索了一下,雖然現在宮裏守衛很嚴,但要跟丞相說幾句話也不是想不到辦法,正想告訴趙稠方法,趙稠搶先道:"這件事我不想讓外公知道,你直接告訴我你能不能做到,做不到的話最好現在就以死謝罪,我再找其他人幫你收拾爛攤子!"

  趙稠沒了耐性,語氣有些狂躁,那人連忙說:"屬下定不負殿下期望。"

  趙徹闔上眼睛,不想再說話,那人等了一會兒,悄無聲息的離開。


  沈柏吃了滿滿一大碗肉粥,等德妃走後,又回軟塌上躺著睡了個回籠覺,動作之熟練,神態之自若,孫越海在禦前伺候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見。


  一直睡到下了朝,恒德帝派人來召沈柏去禦書房,孫越海這才叫醒沈柏,帶著人一起去禦書房。


  朝堂上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恒德帝臉色不好,禦書房裏的氣氛很沉悶,沈柏進屋先行禮,然後掃了一圈,看見丞相李德仁、太尉薑德安和她爹沈孺修都一起站在禦書房裏。


  沈柏不知道這又是要幹嘛,行了禮便低眉順眼的站在那裏,乖乖等吩咐。


  過了一會兒恒德帝丟了一份折子到地上,對沈柏說:"撿起來看看。"

  沈柏撿起來一看,折子上寫的是漠州發了水患,衝垮房屋良田不少,需要朝廷賑災,再想辦法治理水患。


  自衛家沒落之後,國庫日益空虛,今年秋收收成也不算特別好,恒德帝又剛過了大壽,這個時候要撥款賑災,國庫沒那麽多錢,按照慣例隻能讓幾個世家大族出錢,再讓丞相想辦法找能人賢士前往漠州治理水患。


  這事出得也正是時候,恒德帝想讓他們出錢出人,必然不能把事情搞得太僵,趙稠遇刺這件事就有些棘手難辦了。


  沈柏很快就看完了折子上的內容,連背後的利害都分析得一清二楚,但她一直低著頭仔仔細細的看著,生怕漏掉了上麵任何一個字似的。


  這個折子是李德仁今天一早送到恒德帝案上的,薑德安和李德仁留下來就是為了跟恒德帝商量此事,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恒德帝竟然會召來沈柏,還讓她看這個折子。


  兩人眼底都有疑慮,卻很沉得住氣,等著看沈柏有什麽高見。


  恒德帝問沈柏:"這件事你有什麽想法?"

  恒德帝問完讓宮人拿了紙筆給沈柏,沈柏在紙上寫道:要解決此事,一要錢,二要人。


  這說的不是廢話麽?


  薑德安和李德仁暗暗翻了個白眼,恒德帝極有耐心的問:"錢從何來?何人可擔此重任?"

  沈柏沒有猶豫,在紙上寫道:"錢可先從兵部抽借軍餉,沈柏鬥膽。想包攬此任,最多一個月,便能讓災民重建家園,再不受水患侵擾。"

  軍餉是國之重器,國庫再怎麽虧空,每年的軍餉都是會提前準備好的。


  沈柏剛把這些寫出來,薑德安便站出來反對,說:"陛下,軍餉不能動!"

  薑德安先表明自己的立場,而後仔細分析:"這幾年越西人總是蠢蠢欲動,侵擾邊關百姓,將士們駐守邊關已經很不容易了,若是軍餉還不能得到保障,隻怕會寒了這些將士的心,昭陵乃泱泱大國,怎麽能淪落到挪用軍餉賑災的地步?"

  薑德安語氣沉痛,活似沈柏不是要拿軍餉賑災,而是要讓世人都知道昭陵國運衰弱,叫人瞧不起似的。


  但這是昭陵的國事,隻要他們不說,誰會知道賑災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老狐狸,就知道誇大其詞,為了臉麵什麽都不顧了。


  沈柏暗暗翻了個白眼,又在紙上加了一句:"此番賑災,至少需要白銀十萬兩,沈柏回京之日,可帶回白銀三萬兩,剩下七萬兩,若陛下肯任命沈柏為靈州州府,今年秋收,靈州上繳的賦稅可填補此空缺。"

  沈柏不僅要自告奮勇包攬治理水患的活兒,還想趁機要靈州校尉一職。


  薑德安被她的膽大妄為驚得說不出話,李德仁忍不住厲喝一聲:"黃口小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德仁吼完沈柏,並不和沈柏爭辯什麽,而是看著沈孺修冷笑:"太傅一生正直嚴明,怎會教出如此狂妄自大的後人?他才十四歲就敢覬覦靈州州府一職,及冠之後豈不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沈孺修這些時日被沈柏弄得心悸失眠,好些時日沒怎麽睡好了,這兩天總擔心她在冬桂節會闖出什麽禍事,今日聽到四皇子遇刺已是隱隱不安,看見沈柏提出的要求,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沈孺修木著一張臉沒有回答李德仁,禦書房安靜了片刻,恒德帝問沈柏:"你憑什麽覺得自己能做到這件事?"

  沈柏毫不猶豫的提筆寫下:沈柏願立下軍令狀,若一個月之內不能治理好漠州水患,願受極刑,五馬分屍而亡。


  靈州州府一職暫且先不提,治理好水患才是要緊的。


  這個折子是李德仁呈到禦前的,他的目的就是讓恒德帝權衡利害,收斂一點動薑李兩家的心思,卻萬萬沒想到半路會殺出一個沈柏來。三言兩語就要把這件事解決了。


  不管沈柏是吹牛還是有真本事,這個功勞不能就這麽被截走,李德仁上前一步說:"陛下,水患已發,牽連的是成百上千的百姓性命安危,若是兒戲隻怕會折損陛下的威名,請陛下三思!"

  李家掌管農業和賦稅,是昭陵目前最重要的世家大族,李德仁的話分量很重,恒德帝麵露猶豫,沈柏在紙上寫道:丞相說得有理,治理水患是造福一方的好事,不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我願與丞相各出一個解決方案讓陛下抉擇,誰的方案更好便用誰的,如此可好?


  沈柏從容不破,一臉胸有成竹,這種氣魄和膽識,是瀚京這些世家子弟都比不得的,薑德安看得暗暗咋舌,不由多看了沈孺修一眼。


  沈家到底用了什麽法子,竟然教導出這樣一個少年郎?


  察覺到薑德安的疑惑,沈孺修暗暗苦笑,別說薑德安驚訝,連他這個親爹都完全不認識這個孩子,不知道她下一刻又會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沈柏如此自信,李德仁心生警惕,並不迎戰,轉而道:"老臣承認沈少爺的確聰穎過人,有讓人難以想象的才智,但他年歲尚小,並無實踐經驗,所有的想法都隻是紙上談兵,不一定能解決實際的問題。"

  李德仁一句紙上談兵就想把沈柏的路完全堵死。


  沈柏並不著急,在紙上寫道:武宗帝禦駕親征之前,也隻是熟讀兵書,從未帶兵打過仗,甚至連邊關都沒去過,但在他的帶領下。昭陵國力達到最巔峰的強盛狀態,這次賑災是最好的磨練機會,丞相如此擔憂過甚,就不怕昭陵朝堂後繼無人嗎?


  沈柏拿武宗帝舉例破解了李德仁的話,李德仁老臉一黑,還想駁斥沈柏,恒德帝沉沉開口:"你們有何解決之策?"

  這便是要他們拿出解決方案一較高低了。


  李德仁不好再橫加阻攔,壓著脾氣開口:"水患自古以來便不曾斷絕,一直以來的治理之策就是拓寬河道,再根據當地的地形,因地製宜改道分流,以減少水患發生。"

  恒德帝問得突然,李德仁沒有事先準備好答案,回答得很籠統。


  等他說完,沈柏提筆寫道:丞相所言中規中矩,各地其實早有修建水渠挖掘運河的想法,但耗時久遠,一時不能見到成效,根本解不了近憂。


  李德仁做到丞相的位置,在朝堂上說話,恒德帝都要忌憚三分,已經很久沒人像沈柏這樣直白的說他的方法不行了。


  這話很是刺耳,李德仁心底很是不滿,語氣不善的問:"治理水患本就是需要經年累月才能達成的,沈少爺想要一蹴而就未免想得太簡單了。"

  沈柏微微一笑,在紙上寫道:我在很多奇談怪誌上看到漠州有大片荒蕪的沼澤地。沼澤地占地很廣,沒有作物生長,而且每年還有人不慎闖入喪命於此,沈柏鬥膽,想讓人挖渠引水到沼澤地,形成人工湖,雨季防澇,旱季保收。


  李德仁當即怒道:"荒唐!這隻是你在奇談怪誌上看到的,並沒有親眼所見,不知那沼澤地在何處,更不知那沼澤地與河道相隔多遠,簡直是異想天開!"

  沈柏當然知道那沼澤地在哪兒,上一世就是她和顧恒舟一起去漠州用這個方法徹底根治了漠州的水患。


  這話當然不能直接說出來,沈柏反問李德仁:晚輩尚且知道漠州有沼澤地,能想到此法,並且敢以項上人頭做擔保,丞相大人又能向陛下承諾什麽呢?


  李德仁噎住,他不及沈柏年輕,貪戀眼下李家所有的富貴榮華,也不及沈柏不怕死,還想安安穩穩的多活幾年,所以他不敢輕易做出任何承諾。


  李德仁說不出話,沈柏筆鋒一轉又說:晚輩一直很是欽佩丞相大人,也想如丞相大人這般為黎民謀福,為朝廷效力,丞相大人的苦心陛下也是知道的,紙上談兵的確沒用,但大人與晚輩在這兒爭得麵紅耳赤也沒用,畢竟受苦受難的是如今身處漠州的黎民百姓。


  沈柏給李德仁和自己都戴了高帽子,他們不是為了爭功,而是要為百姓謀福,但現在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最迫切需要的是立竿見影的賑災之策。


  李德仁麵色難看,口舌爭論之上落了下風。


  恒德帝問沈柏:"你當真願意立下軍令狀?"

  沈柏點頭。


  恒德帝又看向沈孺修問:"太傅覺得呢?"

  一直站在旁邊的薑德安期盼的看向沈孺修,很想從他嘴裏聽到對沈柏的訓斥,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沈孺修掀開衣擺跪下,鄭重其事的說:"老臣願以太傅府五十八條人命為犬子作保,若犬子不能完成使命,老臣及太傅府所有人都願與她一樣,以死謝罪。"

  瘋子!


  薑德安和李德仁同時在腦子裏罵了一句,沈孺修自己不怕死也就算了,他前兩日才剛得了老來子,竟然也舍得押上剛出世的小兒子的性命陪沈柏一起瘋。


  有了沈孺修的擔保,沈柏的話一下子變得有可信度多了。


  恒德帝看著沈柏說:"漠州水患已經造成了慘重的損失,賑災之事刻不容緩,朕給你三十禁衛軍精銳,即刻趕赴漠州治理水患,賑災銀餉隨後也會運到漠州,一個月後,若水患未絕,你和整個太傅府的人。都要在午門問斬!"

  沈柏一頭磕在地上,正式接下這個任命。


  諭令很快下達,鎮國公親自從禁衛軍裏挑了三十精銳到皇宮門口集結,沈柏被孫越海送出皇宮,看見鎮國公還幫她挑了一匹純黑色的威風凜凜的汗血寶馬。


  沈柏走過去,鎮國公將馬韁繩和馬鞭交給她,等她翻身上馬,眯著眼睛意味深長道:"年輕人,膽識過人是好事,但過於莽撞就不好了,做事還是要有分寸些才好。"

  顧廷戈相信沈柏有些本事,但還是覺得她此行前往漠州有些自信過頭了。


  顧廷戈是在以長輩的身份指點沈柏,也算是好意。沈柏咧唇笑得明媚,而後狠狠抽了馬鞭帶著三十禁衛軍出發朝城外疾馳而去。


  午時過,一行人便出了瀚京,一路上都沒有停下歇息,禁衛軍還能吃點幹糧填填肚子,可憐沈柏舌頭傷著,隻能喝水充饑。


  日夜兼程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終於在第三日午後到達漠州。


  恒德帝派了人先到漠州給州府傳信,沈柏比傳信的人不過晚到幾個時辰,漠州州府還沒準備好迎接,沈柏直接帶人去驛站住下。


  所有人安頓好,漠州州府魏巡才姍姍來遲,他沒想到京裏會這麽快派人來。更沒想到來賑災的會是一個年紀輕輕的,看上去才十四五的小郎君。


  魏巡心底很是訝異,麵上卻不敢有絲毫慢待,恭敬衝沈柏行禮:"下官魏巡,恭迎欽差大人,大人一路風雨兼程實在是辛苦了。"

  沈柏直接沾了水在桌上寫道:我舌頭有傷,不便說話,大人勿怪。


  魏巡不知沈柏是怎麽傷的,見狀立刻關切道:"大人身上有傷住在驛站恐怕會照顧不周,不如隨下官到州府住著,下官也好請漠州最好的大夫為大人療養身體。"

  魏巡的態度很是殷切,沈柏勾唇笑起,點了點頭。同意魏巡的提議,挑了兩個禁衛軍和魏巡一起去了州府府上。


  漠州沒有睦州荒涼,也不及靈州和淮南一帶富庶,在昭陵有些平平無奇,如果不是後來發了一場大的水患,沈柏對漠州的印象也不會多深。


  不過這次沈柏請命來漠州還有另外一個目的,漠州和遠烽郡在一條路線上,中間隻隔著一個北橫山,遠烽郡若有什麽異常,漠州怎麽也會比瀚京更早察覺到不同。


  李德仁的折子上寫著漠州這次水災嚴重,流民有數百,但沈柏帶著禁衛軍一路趕來卻沒發現多少流民,漠州城中更是一派平和,根本就是繁榮祥和的盛世。


  魏巡把沈柏安頓在州府北院最好的院子,院子裏種著棗樹和臘梅,枝頭綻放著朵朵豔色,頗為好看。


  兩個禁衛軍在旁邊房間住下,魏巡調了兩個丫鬟過來伺候沈柏,馬上又讓人找了大夫來幫沈柏查看傷勢。


  大夫醫術不錯,見沈柏舌頭咬成那樣,心底一直犯嘀咕,開了上好的外傷藥讓沈柏慢慢養著,又交代了飲食上要注意的事項。


  魏巡讓兩個丫鬟仔細記下,等大夫看完診,親自送大夫出門,實則打聽沈柏的傷勢。


  在聽見大夫說沈柏那舌頭多半是自己咬的舌,魏巡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瀚京來的這個沈少爺有什麽想不開的竟然要咬舌自盡,而且沒能死成還被陛下重用任命做了欽差?


  魏巡隱隱覺得這個少年郎是個不好惹的人物,警告看診的大夫回去以後不要亂說話,又回到北院。


  沈柏已經不客氣的使喚起兩個丫鬟,一人打了熱水來幫沈柏泡腳,另一人則捧著沈柏的腳在幫她挑水泡。


  魏巡看了一眼,被那白生生的小腳丫晃了下神,隻覺得瀚京來的貴少爺果然與旁人不同,生得雪白,嬌貴過人。


  連趕了兩天兩夜的路,沈柏兩個腳底板都是水泡,不過她這會兒極能忍疼,丫鬟幫她把水泡全部挑破再把腳按進熱水盆裏,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魏巡走過去說:"下官晚上在府上為大人接風洗塵,大人可有什麽需要吩咐的?"

  沈柏搖搖頭,斬了茶水在幾上寫道:不必接風,待我休息片刻,與魏大人一起去看看受災的百姓。


  魏巡驚愕:"大人今日就要去看受災的百姓?"

  不然呢?還要卜卦挑個黃道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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