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先皇後的死(補更)
恒德帝在禦書房處理了大半天的公務,沈柏就在旁邊站了大半天。
一開始她還能像棵小白楊一樣筆直的站著,沒多久便哼哼唧唧、歪歪扭扭,活似身上有跳蚤在咬似的。
恒德帝並不理會她,自顧自的看自己的奏折,沈柏說不了話,知道恒德帝是故意要磨自己的性子,也不敢腆著臉說自己站不住了。
就這麽站了大半天,沈柏感覺自己腰酸背痛,腦瓜子嗡嗡的。比在校尉營操練一整天還要累,中途宮人來換炭火,沈柏都想包攬這活出門走幾圈活動活動胳膊腿兒。
到了傍晚,孫越海來提醒恒德帝該用晚膳了,恒德帝手頭還有幾本折子沒看完,並不急著回答,孫越海便也在旁邊候著,不過他眉眼低垂,自覺地不去看沈柏。
沈柏早午飯都沒吃,這會兒餓得慌了。連之前吃膩了的肉粥想起來都想咽口水,肚子響亮的叫了兩聲,在落地有聲的禦書房顯得格外突兀。
沈柏可憐巴巴的揉揉肚子,恒德帝放下折子,淡淡道:"今日在慈安宮用晚膳。"
孫越海立刻應是。出門讓宮人去慈安宮通知太後,一會兒陛下要去用晚膳。
終於可以動彈了,沈柏迫不及待的出門,諂媚的拿起門口的傘幫忙撐著。
大雪下了一天,外麵的地上和樹枝上全都積了一層厚厚的雪,紅牆綠瓦變成了紅牆白瓦,整個世界都變得靜謐安寧,美好得不像話。
沈柏撐著傘在簷下候著,等恒德帝出來,立刻撐著傘迎上去,把大半邊的傘都偏向恒德帝那邊。
這會兒雪已經沒那麽大了,隻有蒲公英大小的小雪花洋洋灑灑的飄落。
趙徹的個子承襲了恒德帝,沈柏踮著腳才勉強夠得上,恒德帝掃了她一眼,沈柏立刻咧嘴笑起,表示自己一點都不吃力,完全可以跟上。
恒德帝沒說話,大步朝前走去,他倒要看看這個少年到底有多少本事。
積雪過腳踝,踩上去發出嚓嚓的細碎聲響,沈柏小心跟在恒德帝旁邊,出了禦書房,繞過一條長廊正好看見顧恒舟往這邊趕。
雪雖然已經很小了,就這麽走在雪地裏也很容易打濕衣服,顧恒舟沒撐傘。頭頂的墨發已經濕了。
沈柏擰眉往他身後看了看,後麵空空如也,連個引路的宮人都沒有,也難怪他不打傘了。
顧恒舟走到恒德帝麵前拱手行禮:"太子殿下今夜宿在行宮,昨夜發生的事也有大理寺的人協助調查,微臣奉命來保護陛下。"
恒德帝走過去拍拍顧恒舟的肩膀,說:"好孩子,這幾日辛苦你了。"
顧恒舟頷首道:"不敢,為陛下效力是微臣的本分。"
恒德帝很滿意顧恒舟的回答,見他衣服濕了,對跟在後麵的孫越海說:"世子殿下的衣服濕了,先帶他去換身幹淨衣服。"
顧恒舟沒有拒絕,和孫越海一起去換衣服,沈柏先撐著傘和恒德帝一起去慈安宮。
恒德帝約莫好久沒來慈安宮吃過飯了,宮裏的宮人全都麵露欣喜,恒德帝一進門,立刻有宮人上前遞了熱帕子讓他擦臉淨手。
沈柏收了傘才進來,一進屋就被滿屋子蒸騰的熱氣撲了滿臉,周身的寒氣瞬間消退,熱得腦袋有點發脹。
屋裏燒著炭,但窗戶和門都緊閉著,太後年紀大了,即便這樣也穿得很厚實,絲毫沒覺得不適,歡喜的對恒德帝說:"皇帝。快過來坐下吃飯。"
都說隔輩親,太後和四個皇孫卻都不怎麽親近,先皇後故去後,德妃也隻是按照規矩來慈安宮晨昏定省,其他時候整個慈安宮都冷冷清清的沒什麽人,好不容易有個呂秀陪著說說話,這幾日冬桂節太後也讓她去行宮住著,正覺寂寞,聽見恒德帝要來吃東西,自然開心得不得了。
恒德帝走到太後旁邊坐下,沈柏不敢坐,走到恒德帝旁邊卷起袖子準備幫忙布菜。
太後上次見過沈柏,對沈柏印象還比較深刻,見她和恒德帝一起過來,挑眉詫異的問:"皇帝怎麽還帶了個小尾巴來?這兩日不是還在舉辦冬桂節嗎?"
太後年事已高,受不得驚嚇,趙稠遇刺的事還沒傳到慈安宮來,自然更不知道行宮裏發生的事。
恒德帝溫和笑笑,說:"這孩子是在淑嫻宮裏養大的,朕見睿玄與他挺親近的。所以召她過來說說話。"
太後不愛聽人提起先皇後,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不快,自動忽略先皇後,笑道:"睿玄與他關係的確不錯,上次哀家讓如昭和他過來說說話。才剛坐下,睿玄就急匆匆趕來了,生怕哀家吃了他們。"
太後的語氣平和,這話卻是在打小報告說趙徹為了衛如昭和沈柏頂撞她。
恒德帝也聽說過這件事,歎了口氣,拉著太後的手說:"母後,淑嫻故去之時如昭也不過隻是個十歲大的孩子,他年紀小不懂事,一時衝動犯了錯,如今也已經改正。母後以後也莫要與他計較了吧。"
恒德帝還是在為衛如昭開脫,一提到這個話題,太後臉色頓時一變,甩開恒德帝的手冷聲道:"皇帝說得輕巧,若當時他年紀大點,力氣也再大點,昭陵隻怕早就亂了套了!"
宮裏鮮少有人知道,國舅衛如昭去雲山寺帶發修行之前,曾暗刺過恒德帝,用的是先皇後留下來的鳳釵。鳳釵筆直的插進恒德帝左胸,釵尖兒已經沒入心髒,若是力氣再大一點就會要了恒德帝的命。
為了不讓別人知道,恒德帝帶傷裝作沒事人一樣去上朝下朝,他臉色差了許多,旁人隻當是他因為先皇後離世,憂思過重才會如此,要不是德妃侍寢的時候發現不對勁,所有人都會被蒙在鼓裏。
太後知道真相以後震怒,本來是要砍了衛如昭的腦袋,滅了衛家滿門的,最後被恒德帝攔下來,將衛如昭送到雲山寺帶發修行,不過這十年間,若沒有太後的刻意打壓,衛家也不會沒落到如今的地步。
如今恒德帝提起這件事,太後仍是餘怒未消。
若是以往見太後如此,恒德帝就會自動轉移到下一個話題,但今天他隻是安安靜靜看著太後,等太後平靜了一些才說:"母後。如昭當年為什麽會如此對朕,你應該很清楚緣由。"
太後眉梢上揚,不明所以的看著恒德帝:"皇帝這話是什麽意思?"
恒德帝抬手屏退宮人,沈柏猶豫了下,也準備退下。恒德帝沉聲說:"沈柏,你留下。"
沈柏便站在原地不動,等所有宮人都退出去,把門關上,恒德帝看著太後一字一句的說:"朕的意思是。淑嫻當年並非病故,這件事母後也是知道的,是皇家對不起淑嫻和衛家在先。"
這個秘密隱瞞了十來年,太後本以為在自己死之前都不會被世人知曉,沒想到今天恒德帝會用這麽平靜的語氣。當著一個外人的麵說出來。
太後看看恒德帝又看看沈柏,心頭湧上不安,本能的否認:"皇帝,你在胡說什麽?那個時候太醫都說了,她根本就是……"
恒德帝垂在膝上的手握了握拳,而後沉沉道:"淑嫻不是病故,她入葬之前,朕讓人秘密驗過屍,她的骨頭泛黑,是中慢性毒藥死的,隻是毒性發作起來很像普通的病痛而已。"
太後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唇瓣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
恒德帝會秘密讓人驗屍,說明他從一開始就懷疑先皇後並非自然病故。
而且他既然查到先皇後是中毒而亡,必然不會就此作罷,還會查其他的事。
太後的呼吸急促了些,像突然被拋到岸上的魚,馬上就要窒息而亡。
恒德帝繼續說:"朕暗中讓人把淑嫻這些年的飲食習慣和宮裏用過的宮人來曆都查了一遍,這些東西變動都不大,隻是她生了睿玄之後,母後從慈安宮調了個叫桂香的嬤嬤幫她照顧睿玄,母後前幾年睡眠不好,淑嫻還親自跟桂嬤嬤學著調製安神香給母後助眠。"
恒德帝提到安神香,太後的臉色頓時大變。
雖然早就知道真相,親眼看見太後做出這樣的反應,恒德帝還是覺得嘴裏發苦,他停頓了片刻,壓下胸口暗黑灼燙的情緒,說:"製作安神香的一味原料和淑嫻平日用的熏香混在一起,便會形成一種慢性毒藥,桂嬤嬤死之前交代說,淑嫻用的熏香也是母後賜給她的,母後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這是沈柏上一世不知道的事,她很驚訝,完全沒有想到太後竟然在先皇後剛生下趙徹的時候,就起了要謀害先皇後的念頭。
先皇後端莊賢淑,出身名門,又與恒德帝伉儷情深,為什麽太後這麽不喜歡她,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沈柏想不明白的地方恒德帝應該已經想通了,他重新拉住太後的手,長歎了一口氣說:"母後,知道這件事真相的人已經被朕處決了,從今有後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朕也不想再追究這件事,所以請母後以後也不要再揪著如昭不放,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