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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要了你們的狗命!

  入了夜,綿密的秋雨又下起來,雨勢漸密,屋簷的水柱不斷往下滴,敲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的聲響,和樓下姑娘彈奏的古琴聲附和著,將深秋的涼意絞進空氣中,一點點滲進人的肺腑裏。


  綠尖反握住沈柏的手,眼睫顫抖,驚惶的說:"那個人,是個瘋子!"

  這句話,除了恐懼還有瘋狂的恨意。


  沈柏的手被抓得有點疼,但她眸光平靜,沒有急著追問綠尖這麽說的緣由,隻是輕輕拍著綠尖的手背安慰:"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

  綠尖控製不住的發抖,喝了一杯酒以後,情緒才平複下來。


  茶白替綠尖解釋了一句:"綠尖剛開始接客的時候,被校尉大人派人接到校尉營了一次,被送來的時候,她受了很嚴重的傷,險些死掉,後來雖然撿回一條命,但也落下了很嚴重的病。"

  在校尉營裏發生過的事,綠尖從來沒跟其他人說過,茶白與她關係最為親厚,也一直沒敢多問,怕她會害怕傷心。


  顧恒舟皺眉,各地校尉營雖然因地製宜有一些不同的軍規,但基本大同小異,軍中將士不得擾民。不得恃強淩弱,不得招妓,這都是有明文規定的,這個睦州校尉自己都不以身作則,還怎麽管束手下的將士?

  聽了茶白的話,沈柏大概猜到睦州校尉營在睦州是怎樣的存在,卻故作不知,疑惑的問:"你們沒有報官麽?"

  綠尖已經冷靜,聽見這句話,頓時譏諷的挑眉:"報官?他們本就是互相包庇、沆瀣一氣的,向誰報官?"

  沈柏問:"你們的意思是,睦州州府明知校尉如此行徑,故意坐視不管?"

  恨意湧上心頭,綠尖沒了顧忌,冷嗤:"豈止是睦州州府,整個昭陵都是如此昏暗無道,官可欺民,有錢有勢的人也可欺民,像我們這種逢場作戲的賣笑妓子,更是如草芥一般卑賤,便是死了也不過是用一卷草席丟到亂葬崗,又有誰會在意呢?"

  這話是把趙徹也一起罵了進去,沈柏雖然覺得綠尖罵得有道理,嘴上卻還是替朝廷辯護:"小綠兒怎能因為在睦州城裏受到不公待遇就以偏概全覺得整個昭陵都不好呢,昭陵還是有很多好官的。"

  這句話戳了綠尖的傷心事,她一下子紅了眼眶,眸底含著熱淚質問沈柏:"昭陵有好官嗎?我爹輸了錢心頭不快,活活將我娘打死,塞了銀子給縣官,仵作便睜著眼睛說瞎話,一口咬定我娘是自殺的,我舅舅到蘅州找州府為我娘伸冤。結果被丟進大牢,替一個員外的兒子頂死,被當街問斬,有人管過這些嗎?"

  綠尖很久沒和別人說過這些了,即便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再提起來時,語氣也還是克製不住的充滿怨毒。


  沈柏說不出安慰的話,這些事都是綠尖親身經曆的,字字泣血,沒有人能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所有的安慰都輕飄飄的,沒有任何意義。


  趙徹身為儲君,一直過得順風順水,輔政以後,看到的折子全都是些憂國憂民的長篇大論,他原以為像潯州州府江潯山那樣的隻是個例。沒想到竟是無數地方官的縮影。


  折子上麵那滿口的仁義道德、社稷江山都是什麽?

  太學院的文測考試,一些人用華麗的辭藻堆砌出文章來是為了糊弄夫子,完結課業,這些人也如此糊弄帝王,謀害的一方百姓!

  趙徹握緊拳頭,強行壓下怒氣問:"除了地方官,每年昭陵都會從京中派欽差微服私訪,到各地體察民情,這些事你們也沒給欽差說過?"

  昭陵已經有數百年的根基,從第一人帝王開始,就發現朝堂腐敗的現象,為了監督自查,從武宗帝開始留下傳統,每三年就要從朝中派一位大臣到各地微服私訪。


  三公九卿皆在其中,恒德帝年輕時候甚至還和先皇後一起出宮私訪民間,這些人都是朝廷倚重的肱骨之臣,如果連他們都不能為百姓做主,這些百姓還能相信誰?

  茶白比綠尖年長一點,又是睦州土生土長的人,見識的比綠尖要多,聽了趙徹的話,也忍不住苦笑起來:"我等草民怎麽可能有幸見到欽差大人?欽差還沒到之前,州府就會把城裏的乞丐抓進牢中,營造出一副太平盛世,欽差大人便是來了,看到的也隻會是別人苦心營造出來的假象。"

  趙徹皺眉,表情冷肅:"既是微服私訪,州府的官員怎會這麽早就得了信?"

  趙徹這話問得真像是不諳世事的富家少爺,茶白彎眸笑起:"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隻要肯付出代價,什麽樣的消息打探不到,郎君應該是被家中的人保護得太好了。"

  茶白眸底浮起羨慕,誰不想自己有個好的出身,能被捧在手心裏嗬護著,不用經曆這麽多痛苦劫難呢。


  趙徹抿唇,麵色很是難看。


  他住在重重宮牆圍繞的皇宮,裏麵有數千身手高強的禁衛軍保護他的安危,還有數千奴才照顧他的衣食寢居,所以他看不到世人的痛苦,也聽不到他們的悲戚哭嚎。


  趙徹掀眸看了沈柏一眼,如果這一次他沒有被沈柏說服走這一遭,也根本不會知道這麽多事。


  沈柏安安靜靜聽著,見趙徹看向自己,笑著問茶白:"今天我看城中也沒人沿街乞討,可是州府大人又下了什麽指令?"

  茶白點點頭:"小郎君觀察真仔細,上個月有位大人物從睦州校尉營調兵去了暮祀,他離開後,孟大人便將城中的乞丐全都抓進大牢,每日還有官差在城中巡守,不許有人驚擾這位貴人。"

  上個月從睦州調兵的人,不就是趙徹麽?


  沈柏眸底笑意更深,這次隻有周玨帶一百精銳去驛站,不僅趙徹沒有現身,連顧恒舟也沒了蹤影,隻怕這位孟大人這幾日都要寢食難安了。


  城中的情況基本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沈柏轉而問:"美人是睦州人士,可有聽說過什麽離奇的人口失蹤事件?"

  三人周身的氣度和說話做事的儀態都與一般人不同,聽到沈柏問這個,茶白下意識的認定他們是來尋人的,語氣悲涼的說:"每年各地都有人失蹤,若是女子,多半被賣到花樓做妓,運氣好的才會被賣進大戶人家做丫鬟,若是男子,年歲小的還能被賣給別人做兒子,年歲大一些,就隻能給人做奴才了,很少有找回來的,郎君們若是想找人還是算了吧。"

  沈柏知道有人專門做這種營生,下至牙牙學語的小孩兒,上至年輕貌美的少婦,一旦落單,就容易遭毒手被擄劫去。


  若被獻祭那二十個婦人是在睦州城裏隨便擄劫的,怎麽也會有人報官,一旦報官,消息很快就會在城中宣揚開來,不可能沒人知道。


  沈柏思索了一會兒問:"美人你在睦州待的時間久一點,可還記得五年前睦州城中出過什麽大事嗎?"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很多事沒落在自己身上。記憶便不會很深刻,更何況是她們這種鮮少出門的風塵女子。


  茶白蹙眉思索,一時想不起有什麽特別的事。


  顧恒舟突然開口:"睦州州府是如何安排那些從軍中退伍的老兵的?"

  鎮國公手下的兵是從昭陵各地征召的,每年都有老兵退伍返鄉,新兵則每兩年征召一次補入軍中。


  若暮祀城中那些祭司不是一直在軍中的人,那多半就是退伍回來的老兵。


  跟隨鎮國公上過戰場的兵,退伍的時候,每人可得二十兩銀子,返鄉之後,各州州府也要按照律法分兩畝良田給他們,雖然沒有高官厚祿,卻也可以保他們衣食無憂。


  茶白和綠尖沒關注過這方麵的事,俱是一臉茫然,茶白閱曆豐富一些,警惕的看著顧恒舟:"那是官府的事,郎君打聽這些做什麽?"

  顧恒舟冷淡的說:"我自有打算,你知道什麽說什麽便是!"

  這語氣真是能把人噎死,沈柏瞪了顧恒舟一眼,又給茶白和綠尖一人拿了一錠銀子,溫溫和和的對兩人說:"美人們莫要害怕,都說了我們是好人了,我們此番是為五年前的一樁舊事而來,應該要在清韻閣住幾日,這幾日不用美人在床榻伺候,隻消幫我們打聽下消息就好。"

  不用在床上伺候,隻需要打探消息,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

  綠尖和茶白都有種天上掉餡餅砸在自己頭上的感覺,腳底輕飄飄的,踩不到底。


  趙徹和顧恒舟容貌生得實在俊美,這一番對話更讓人覺得他們身份高貴,綠尖動了心思,把銀子推回去,含羞帶怯的說:"三位郎君彬彬有禮,若能與郎君春風一度是奴家的榮幸,便是不要銀子奴家也是願意幫郎君們打探消息的。"

  不要銀子,隻要春風一度?

  考慮到趙徹正是火氣旺的年紀,沈柏偷偷瞧他,不曾想被趙徹抓了個正著,趙徹勾唇露出一抹森寒的笑:"你在看什麽?"

  沈柏連忙收回目光,把銀子塞進綠尖手裏,義正言辭的說:"我家少爺為人正直,潔身自好,最不屑的就是沉迷女色,兩位美人還請自重,莫要說這些虎狼之詞,辱沒了我家少爺的清譽!"

  綠尖和茶白俱是無語,她們在花樓幹的就是下賤事,還要如何自重?


  趙徹被沈柏剛剛那一眼看得心裏很不爽,冷聲命令:"出去!"

  "不可!"沈柏立刻阻止,在趙徹和顧恒舟鋒銳的目光注視下硬著頭皮說,"少爺,這裏可是花樓,咱們三個人隻要兩個姑娘就已經讓人覺得奇怪了,若是再把她們趕出去,旁人怕是會以為我們三個在屋裏玩什麽亂七八糟的把戲呢。"

  沈柏剛說完,就被顧恒舟給了一記暴栗。


  顧恒舟用了三成力道,沈柏立刻用手捂著腦袋蹦起來:"顧護衛,你打我做什麽?"

  顧恒舟眉目冷沉,麵若寒霜,說:"齷蹉!"

  什麽叫他們三個在屋裏玩什麽亂七八糟的把戲?這個小騙子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什麽話都敢說。


  沈柏不服,捂著腦袋辯解:"是旁人齷蹉,我隻是提醒少爺,不想毀了少爺的名聲。"

  來花樓不玩姑娘,吃了飯就和自己的仆從住一屋睡覺,這事傳出去,是個人都會想歪。


  顧恒舟還要動手,沈柏又說:"少爺既然要低調行事,這些細節自然都要注意著,若是叫人覺出異常,咱們到這兒來就沒什麽意義了。"

  這話說到了點子上,顧恒舟繃著臉看著沈柏,終究沒有再揍她。


  趙徹也把這話聽進去了,沒有堅持讓綠尖和茶白出去。


  沈柏鬆了口氣,吃完飯招呼人把桌上的碗筷都收走,怡然自得的喝著熱茶解膩。


  清韻閣是晚上做生意,即便冷冷清清的沒幾個人,樓下的樂曲聲也一直沒有斷絕。


  花樓的曲子豔俗,花樓姑娘的唱腔又刻意揉了媚意進去,很是豔俗。聽得趙徹和顧恒舟眼底不住閃過嫌惡,沈柏卻樂在其中。


  上一世,就是這樣的曲子陪了她長達十年的時光。


  她對顧恒舟所有的愛和不甘,最終都在這些軟儂的曲子裏,化作塵埃。


  聽著聽著,沈柏的眼神不自覺往顧恒舟身上飄。


  這人是第一次來花樓,還是和在校尉營的坐姿一樣,隻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背脊挺直,渾身緊繃,一隻手還搭在腰間,以防有任何不測,可以立刻拔劍應對,半點餘光都不肯給對麵的兩個姑娘,把不近女色四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這人不會真的不喜歡姑娘吧?


  沈柏的思維控製不住的發散,耳邊傳來綠尖小心翼翼的聲音:"郎君,今夜我們要一直這麽坐著麽?"

  沈柏和顧恒舟怎麽樣都可以,讓趙徹這麽枯坐一晚上就不大好了。


  沈柏起身走到那張大床邊,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和機關暗道以後對趙徹說:"少爺,床很幹淨,你先睡吧,有我和顧護衛在這兒守著,定不會讓任何人染指少爺。"

  沈柏剛說完,門外傳來一聲銅鈴聲,聲音之後,綠尖和茶白的眼底浮起不安,沈柏好奇的問:"怎麽了?"

  茶白為難的說:"是花娘派來的人,巡視我們伺候情況的,若是不夠賣力,不能討好恩客,明日花娘便會想法子罰我們。"

  這個規矩攬月閣也有,也曾有姑娘因沈柏受過罰,這裏麵的法子多的是,折磨人得很。


  不想讓綠尖和茶白吃苦頭,沈柏對兩人說:"叫吧,按照你們平日伺候人的時候叫一個時辰,然後我們就熄燈睡覺。"

  沈柏說完整個房間一片死寂,綠尖和茶白是被這個要求驚到了,趙徹和顧恒舟則是想把沈柏那張嘴縫起來。


  沈柏也感覺不妥,摸著下巴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說:"我家少爺精力充沛,一個時辰可能有點少了,還是兩個時辰吧。"

  聽說男子在這方麵都喜歡時間久一點,沈柏這麽說也是存了討好趙徹的心思。


  綠尖和茶白詫異的看了眼趙徹,均是紅了臉,喝了口茶輕輕低叫起來。


  她們很有經驗,便是什麽都沒做,發出來的聲音也酥到骨子裏了,讓人浮想聯翩。


  然而她們剛叫了一會兒,趙徹便冷冷命令:"住口!"

  綠尖和茶白停下,沈柏不解的看著趙徹,疑惑的說:"這才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也未免太快了吧。"

  趙徹盯著沈柏說:"我讓她們停,沒讓你停。"

  "我?"沈柏難以置信指著自己的鼻尖,"殿下,我是男子,發不出她們這樣的聲音。"

  趙徹眼神犀利:"發不出?我怎麽記得你曾在天橋學過口技,還故意戲弄過夫子?"

  沈柏確實幹過這種事。


  沒想到趙徹還記得,沈柏訕訕的笑笑:"少爺,那都是小的年少不知事闖的禍,少爺就別拿這事取笑小的了。"

  趙徹不說話了,隻平靜的盯著沈柏看。


  那眼神看似溫溫和和,卻像針一樣紮在沈柏身上,沈柏扛不住。剛想向顧恒舟求饒,趙徹意味深長的說:"怎麽,我的話不管用了?"

  沈柏連忙點頭:"管用管用,少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小的全都聽少爺的!"

  不就是表演口技嘛,小爺還沒怕過誰呢,況且這些聲音小爺聽的多了去了,學起來容易得很。


  沈柏喝了口茶,清清嗓子,仰著脖子發出一聲:"啊~"

  別的少年都進入了變聲期,她卻沒有,平日隻能刻意讓自己的聲音粗一點,不要和別人相差太大,這會兒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完全的細柔婉轉。


  耳濡目染多年,她比綠尖和茶白的技巧更高,發出聲音的同時伴著微喘的氣聲。像是有人捏住了她的要害。


  這聲一出,屋裏四人俱是一臉震驚,沈柏卻根本不看她們,自顧自的叫著。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這種事得有互動,便一人分飾幾角,演男人時她笑得很是淫邪,演女人時她又柔媚得如同一汪被攪動的水。


  綠尖和茶白在一開始的驚詫之後,不自覺並攏雙腿。


  趙徹和顧恒舟死死的咬著牙,渾身緊繃,麵色黑沉如同狂風卷積著烏雲,下一刻就會電閃雷鳴,劈了那個妖孽一樣的禍害。


  "……郎君,不可以,求求你快饒了奴家吧,奴家要死了!"

  沈柏演到興頭,臉上表情如常,聲音卻帶了哭腔,綠尖和茶白早就滿臉羞紅,禁不住趴在桌上,沈柏卻用手捂著嘴悶悶地哭了兩聲。


  哭完,沈柏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低聲對綠尖和茶白說:"好啦,少爺捂住你們的嘴不讓你們發出聲音了,明天別人問起來知道該怎麽回答吧?"

  這一場表演隻有半個多時辰,沈柏嗓子有點啞了,雖然已經恢複正常說話的語氣,也還是夾帶著兩分靡色,綠尖和茶白互相看看,莫名有些赧然。


  枉她們攬了這麽久的客,竟然還沒有一個男子勾人。


  其實這也不怪她們,睦州不過是個窮鄉僻壤。不像瀚京城,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攬月閣裏那些姑娘為了博得貴人歡心,連頭發絲都是精心訓練過的,沈柏整日與她們相處,學到的自然也比清韻閣的姑娘要多得多。


  趙徹臉麵沉如水,咬著牙問:"這些東西你都是跟誰學的?"

  沈柏以為趙徹問的是自己的口技哪兒學的,想也沒想直接說:"少爺剛剛不是說了麽,跟天橋賣藝的藝人學的,我還花了五兩銀子做拜師費呢。"

  趙徹拍桌:"我問的是剛剛那些……"

  那些喘息、那些哭求、那些欲拒還迎的低吟。


  到底是十九歲的少年郎,又是尊貴崇高的太子殿下,趙徹說不出後麵那些質問。


  沈柏聽明白趙徹想問什麽,坦然的說:"因為我背著我爹逛過花樓呀,這事顧護衛也知道的,顧護衛你說是吧。"

  沈柏向顧恒舟求證,顧恒舟神色冷然,平靜的說:"是。"

  之前聽說她去逛過攬月閣就氣得揍她屁股,這會兒顧兄怎麽反而冷靜下來了?


  沈柏有點惴惴,連忙轉移話題:"時辰不早了,少爺你躺下睡會兒,我們趴桌上將就一晚便是,我熄燈嘍。"

  趙徹走到床邊躺下,沈柏把燈吹滅,屋裏瞬間陷入黑暗,她正要趴在桌上睡覺,肩膀被抓住,下一刻腦袋便被按到硬實的腿上。


  知道是顧恒舟,沈柏沒有吭聲,腦袋動了一下,被顧恒舟拍了一下腦門。


  比起硬邦邦的桌子,當然是趴在顧兄腿上更舒服,沈柏美滋滋的闔上眼睛睡覺。


  屋裏四人皆被沈柏剛剛那一番口技表演攪得心神蕩漾。唯有沈柏自己心靜如水,趴在顧恒舟腿上沒一會兒便沉沉的睡去。


  趴著睡到底不如床上舒服,沈柏第二日醒了個大早,脖子和肩膀都很酸痛,綠尖和茶白不僅身子不舒服,眼底還有一片烏青,昨晚明顯沒有睡好,倒是符合被折騰慘了的模樣。


  沈柏笑眯眯的送兩人出門,讓閣裏夥計送來熱水和早點,直接給了一錠金元寶,包了這個包間和綠尖、茶白兩個姑娘五日。


  吃完早飯,一行人出門去城裏閑逛。


  城裏的客商急著趕往瀚京,街上大多是些行色匆匆的趕路人,比他們之前到這裏的時候多了幾分慌張。


  "少爺,你不是很喜歡這裏的茶餅嗎,要不要多帶一些回去?以後可就沒什麽機會親自來這邊選茶啦。"

  沈柏熱切的對趙徹說,這一次回去,趙徹要做的事太多了,而且明年顧恒舟就要去靈州做校尉,趙徹隻怕再也沒有機會離開瀚京城了。


  趙徹剛要說話,沈柏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沈柏趔趄了一下,撞到她的人卻沒停下,慌慌張張的繼續朝前走去。


  嘿,撞了小爺連句抱歉都不知道說?

  沈柏舔了一圈牙,快走幾步抓住那人的肩膀:"兄台,你撞到人了,感覺不到嗎?"

  那人偏頭看了沈柏一眼,見她打扮普通,隻是個十四五的瘦弱少年,直接掙開沈柏,嘴裏沒好氣的說:"好狗不擋道!"

  丫還敢罵小爺是狗?


  沈柏氣得想笑,一隊官兵轉過街角朝這邊走來。


  那人一看見官兵就想跑,沈柏絆了他一腳,直接揪著他的後衣領把他拖進旁邊窄巷。


  趙徹和顧恒舟都已經在睦州州府麵前露過麵,現在還不適合暴露身份,也一起躲進來。


  那隊官兵走過來,周玨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咦?這不是尹捕頭嗎,這是要去哪兒啊,有公幹嗎?"

  周玨穿著一身華服攔在那些人麵前,尹捕頭拱手行禮:"拜見周少爺,大人今日在府上設宴為周少爺接風洗塵,可要屬下護送周少爺過去?"

  周玨奇道:"我看城中治安挺好的,怎麽這青天白日的,還會有人要對我不利嗎?"

  尹捕頭忙說:"周少爺與世子殿下是摯交好友,身手不俗,自然沒人敢對周少爺不利,隻是昨日校尉大人府上有個刁奴偷盜錢財私逃,大人命屬下在城中仔細搜查,萬不能讓他就此離開。"

  周玨點點頭,摸著下巴說:"原是如此,左右我今日無事,正好與尹捕頭一起在城中逛逛吧。"

  尹捕頭遲疑:"這……不好吧,周少爺身份尊貴……"

  周玨哥倆好的一把攬住尹捕頭的肩膀,打斷他的話:"有什麽尊不尊貴的,小爺就是閑不住,喜歡除暴安良,不必廢話!"

  周玨攬著尹捕頭,帶著那些官差離開,等人走遠了,沈柏小聲嘀咕:"這小子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他什麽時候喜歡除暴安良了?"

  剛說完,那人用力推開沈柏,從巷子那頭竄出去。


  那人看樣子有二十五六。還是個練家子,沈柏被推得摔了一下,顧恒舟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拉起來。


  顧不上拍身上的灰,沈柏咬著牙惡狠狠道:"我沒事,等小爺逮著他一定打得他哭爹喊娘!"

  還能這麽硬氣的說話那就是沒事了。


  顧恒舟鬆開沈柏去追那個人,沈柏和趙徹緊隨起來,穿過巷子,追了一條街,在一個破落的小院裏麵,那人便被顧恒舟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走過去仔細一看,那人臉上抹著黑灰,短打裏麵的衣服料子看著很鮮亮順滑,分明是刻意打扮得很邋遢。


  被踩住以後,憋著氣不甘心的問:"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追我?"

  沈柏在他腦門上狠狠拍了一下:"你管我們是誰,先老實交代你是誰,不然我們就把你扭送官府!"

  那人狐疑的看看沈柏又看看趙徹。見他們都是十多歲的少年郎,並不打算把他們放在眼裏,下一刻卻見沈柏從鞋子裏拿了一把匕首出來。


  匕首折射著寒光,沈柏笑得邪肆:"看來你就是官府要找的校尉府的刁奴,就算被人發現死在這裏,應該也隻會覺得活該,正好我有點缺錢,就拿你身上偷來的錢救救急吧。"

  沈柏說完橫了刀要殺他,那人嚇得臉色巨變,連忙開口:"我不是奴才,我是睦州校尉嶽徑山的嫡子嶽倫,你不能殺我!"

  校尉嫡子?


  沈柏挑眉,手上及時收了力道,匕首卻還是橫在嶽倫脖子上:"你說你是嶽校尉的嫡子有什麽憑證?"

  匕首很利,嶽倫動了一下脖子便傳來刺痛,被劃出一條細小的口子。


  嶽倫立刻僵住。哆哆嗦嗦的求饒:"小壯士,刀拿穩一點,莫要傷我性命。"

  沈柏懶洋洋的催促:"別廢話,憑證拿出來!"

  顧恒舟踩得嶽倫胸口也疼,知道這三個少年不好惹,嶽倫隻能如是說:"我懷裏有一塊金令,是我父親的兵符,上麵有內務府特製的標識,你拿出來一看便知。"

  竟然把兵符拿到手了?

  沈柏伸手想從嶽倫懷裏摸東西,顧恒舟一把將她的手拍開,揪著嶽倫的衣領把他拎起來,往他懷裏一掏,摸出厚厚一疊銀票和一枚金令。


  金令是內務府統一打製的,一麵寫著令字,一麵刻著茶花,正是睦州校尉的金令。


  嶽倫心急火燎。焦急地說:"現在你們信了吧,還不快放開我?"

  沈柏從顧恒舟手裏拿走那疊銀票,邊數邊悠悠地勾唇,笑道:"急什麽,這一遝銀票少說也有上千兩,一個校尉的月俸不過十兩,嶽校尉做睦州校尉還不到十年,十年間也未曾有什麽建樹,嶽公子不如先說說這些銀票是怎麽來的吧。"

  嶽倫本以為亮了金令就能走人,沒想到沈柏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竟是要不依不饒,追根究底。


  這些都是家裏的私事,嶽倫當然不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年人老實交代,見校尉金令嚇不到沈柏,嶽倫惡聲惡氣的說:"我勸你們趕緊放開我,你可知道我外公是誰?"

  誒?還是個有靠山的。


  沈柏最喜歡這種不打自招的蠢貨,眨巴眨巴眼睛無辜的問:"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洗耳恭聽。"

  嶽倫冷哼一聲,霸氣十足的說:"我外公是瀚京城的橫武將軍!"

  這個靠山倒真是有點來頭。


  橫武將軍曹繼旻比鎮國公的輩分還要高一些,是先帝承澤帝最倚重的將領。


  承澤帝繼位二十七年,繼位期間正趕上昭陵興盛繁榮的尾巴,沒發生過什麽大的戰亂,曹繼旻這個橫武將軍自然也沒上過戰場,隻是手握天下兵馬,在邊關戍守了幾年。


  等恒德帝繼位,鎮國公慢慢接掌兵權以後,曹繼旻便一直在瀚京城中將養著,如今應該已到古稀之年。


  睦州校尉嶽徑山的老丈人竟然是橫武將軍,這還真是出人意料。


  橫武將軍是兩朝重臣,如今年事已高,便是恒德帝也要敬重三分,沈柏一個小小的探花郎,還真有點不好在裏麵摻和事。


  沈柏抬頭看向趙徹,剛準備把這個燙手山芋丟出去,趙徹睨著嶽倫冷聲問:"你外公是橫武將軍又如何?"

  嶽倫並不覺得眼前這三位少年家世能蓋過自己,梗著脖子說:"我外公是兩朝重臣,我是重臣之後,你們若是敢傷我分毫,我外公必會要了你們的狗命!"

  嶽公子,你外公會不會要太子殿下的狗命還未可知,你的狗命怕是留不了多久了。


  沈柏看著好戲笑得高深莫測,趙徹並不急於表明自己的身份,盯著嶽倫問:"橫武將軍既然這麽厲害,你為什麽要打扮成這樣,還躲著官府的人?兵符乃軍機要物,誰允許你擅拿的?"

  嶽倫今日的舉動從頭到尾都透著反常,趙徹句句切中要害,嶽倫眼神飄忽不敢正麵回答,正要顧左右而言他,沈柏一記手刀將嶽倫劈暈:"這裏不是問話的地方,回清韻閣再慢慢審問他吧。"

  嶽倫喬裝打扮,慌慌張張躲著官府的人,州府卻放話說校尉府有刁奴潛逃,在全城找人,看來睦州州府孟鶴齡和嶽徑山已經因為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鬧掰了。


  這麽個破院子,隨時都有可能來人,趙徹他們不想暴露身份,還是回清韻閣要安全一點。


  沈柏和趙徹光明正大從清韻閣大門進的,顧恒舟扛著嶽倫神不知鬼不覺的從窗戶回到包間。


  三人剛坐下,沈柏正想用桌上的冷茶把嶽倫潑醒,房門被敲響,沈柏直接把嶽倫踹到床下麵。


  房門打開,綠尖站在門口,一臉為難。


  沈柏露出溫和的笑:"還是白日,小綠兒怎麽不休息反而一臉苦色?"

  綠尖說:"王公子昨晚也在閣裏,無意中聽到小郎君的聲音,誤以為小郎君是閣裏的姑娘,今天說什麽都要找昨晚的姑娘作陪,我和茶白都陪王公子過了夜,王公子一口咬定說昨晚不是我們,花娘發了好大的脾氣。"

  沈柏心念微動,問:"就是姑父在校尉營當差的那位王公子?"

  綠尖點頭應是,沈柏心裏有了計量,扭頭看向趙徹和顧恒舟:"少爺,顧護衛,我有個計劃你們想聽聽看嗎?"

  趙徹問:"你想幹什麽?"

  沈柏咧唇笑得明媚:"我想去陪這位王公子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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