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重生為聘:顧兄英年莫早逝> 第60章 本少爺還沒沐浴

第60章 本少爺還沒沐浴

  沈柏沒具體見過這事是怎麽操作的,被顧恒舟這麽瞪著,還以為自己做錯讓他不舒服了。


  好在顧恒舟成婚前,沈柏還去攬月閣喝過酒,微醺的時候,抓著閣裏的花翎姑娘問了不少女子討好男子的法子,沈柏仔細回憶了一下,認真的看著顧恒舟說:"顧兄,你別看我。"

  顧恒舟瞳孔顫了顫,心髒一瞬間被未知的情緒脹到極致。


  他的眉眼不再清冷,眼角染上豔紅的緋色,眸底也浮起瀲灩的水光,眸光變得晦澀,不住翻湧,喧囂如塵。


  沈柏不再說話,顧恒舟的呼吸徹底亂了,他眉峰緊蹙,抬手抓住沈柏的肩膀,薄情的唇微啟,聲音也不穩起來,壓低聲音怒斥:"沈柏,你敢!"

  他眼底的欲色濃鬱如漫山遍野怒放的杜鵑花,是沈柏上下兩輩子從未見過的人間絕色,沈柏想到他連洞房都沒入就死在忽熾烈馬下,所有的害怕都變成了沸騰的孤勇。


  她不要他清清冷冷,不食人間煙火,她要他看人世繁華,嚐世間極樂!


  指尖抖了一下,沈柏拋開一切,湊過去壓住顧恒舟的唇。


  顧恒舟瞪大眼睛,因為過於驚愕,讓沈柏有了可趁之機,唇齒被攻陷,腦海裏有絢爛的煙火劈裏啪啦炸開,將所有的心防理智焚燒,化為灰燼。


  一刻鍾後……


  "督監,你醒了嗎?"

  阿柴端著熱水站在營帳外麵問,這是第一次顧恒舟這麽晚還沒起,他覺得有點不正常。


  顧恒舟沉聲喚道:"進來。"

  聲音也比平時要沙啞許多,阿柴端著水進去。關切的問:"督監,你嗓子怎麽啞了?是不是染了風寒,可要請營裏的軍醫過來看看?"

  顧恒舟麵色冷沉,眼角卻反常的發紅,淡淡的說:"不必,隻是有點口渴而已。"

  阿柴不疑有他,見顧恒舟換了一身衣服,慣性的往床邊走,想把髒衣服收去洗了,顧恒舟再度開口:"我找李副蔚有事,你去請他過來一趟。"

  阿柴應了聲是,調轉腳步往外走,走出營帳後知後覺的想起沈柏不在帳中了,而且剛剛帳子裏似乎還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阿柴和沈柏年歲差不多,尚未經人事,隻覺得奇怪,撓了撓腦袋,沒想出那味道是什麽,便也壓下思緒不去想了。


  卻說沈柏紅著一張臉從校尉營出來,上了馬跑出去一段距離,冷靜下來以後立刻勒了馬韁繩,哀嚎一聲抱住馬脖子不動了,耳邊全是顧恒舟急促的呼吸和狂亂的心跳,他的眼睛是紅的,眼神迷醉,連臉都是紅的。


  沈柏從來沒見過那樣的顧恒舟,尋常所有的冷靜自製全部被打破,失控的欲念如潮水洶湧而來,聽得沈柏的心髒也跟著鼓跳如擂。


  顧恒舟雖然一直沒有成親,但煙花之地關於他的流言不少,很多人都說征戰沙場的顧恒舟,身體強健,天賦異稟,京中沒幾個女子受得了他。


  男子大都會以這方麵的事為傲,沈柏那時不曾想過要與顧恒舟發生什麽,卻也替顧恒舟驕傲,顧兄在太學院時課業便是第一,這方麵自然也會讓旁人望塵莫及。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顧恒舟會這麽……快。


  想著想著,沈柏又後悔起來。抓狂的抱著馬脖子哀嚎:"完了完了,我當時怎麽腦子一抽就當著顧兄的麵說出來了呢?顧兄麵皮那麽薄,若是以為我在心底嘲笑於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身下的馬也感受到她的慌亂不安,輕嗤兩聲,在原地轉了兩圈。


  片刻後,噠噠的馬蹄聲和車軲轆聲傳來,抬頭,一輛單乘的馬車駛到跟前停下。


  沈柏撐著馬背坐直,一隻修長如竹的手掀開車簾,趙徹俊美溫潤的臉映入眼簾,沈柏瞬間壓下雜亂的思緒,翻身下馬行禮:"拜見太子殿下。"

  趙徹安安靜靜看著她,沈柏不敢抬頭,感覺到一股冷寒的威壓,良久,趙徹溫笑出聲:"上次不是說過了嗎,本宮不喜歡你在本宮麵前低著頭。"

  沈柏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殿下這是準備去校尉營找顧督監還是準備找我?"

  趙徹反問:"你覺得呢?"

  那就是專程來找她的了。


  得了結論,不等趙徹開口,沈柏直接起身爬上馬車鑽進去。


  雖然是單乘的馬車。裏麵的空間還是比尋常的馬車要大一些,凳子墊得很軟,下麵也鋪了一層絨實雪白的兔皮,沈柏踩上去都有一種罪惡感。


  車裏還放著一個小幾,上麵有一壺熱茶兩個茶杯和一小碟精致的糕點。


  沈柏沒顧得上吃早飯就從校尉營跑了,聞到糕點的香味兒肚子立刻咕咕叫了兩聲,眼巴巴的看著趙徹,趙徹唇角微揚,大方道:"吃吧。"

  沈柏立刻抓起糕點塞進嘴裏,怕被噎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下去。


  她吃得毫不猶豫,吃相不大好看,不像是金貴的太傅獨子,更像是餓了好些天的流民。


  趙徹問:"你不怕這些糕點裏有毒嗎?"

  沈柏沒有被嚇到,努力咀嚼,咽下嘴裏的東西才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這裏麵真的有毒,殿下要讓我吃下去,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吃下。"

  這話很是官方客套,趙徹反問:"那在圍場的時候本宮想讓你死,你怎麽不死?"

  勉強填了肚子,沈柏便不再吃了,又喝了兩杯茶,不拘小節的撩起袖子擦嘴,說:"殿下既然賜了我銀絲軟甲,就算想讓我死,應該也想欣賞一下我拚命掙紮的樣子,若我當真就這麽死了,豈不白白辜負了殿下的期待?"

  馬車不知往哪兒駛著,搖晃的幅度很小,趙徹直直的望進她的眼眸,像一把尖刀,要剖開這具軀體的皮肉,看看裏麵包裹著的是個怎樣的靈魂。


  趙徹問:"你對本宮有怨?"

  沈柏搖頭:"無怨。"

  他是一國儲君,這些手段都是他應該具備的,婦人之仁不能治國,更不能救國。


  沈柏答得太爽快太坦蕩堅定,倒讓趙徹一時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馬車裏安靜下來,隻剩下咕嚕咕嚕行進的聲音。


  沈柏主動出擊:"殿下,聽聞禮部尚書吳忠義在朝上提議,要派使臣去東恒國給他們的皇室送今年的回禮,我鬥膽建議,殿下此次可與顧督監同行。"

  趙徹淡淡道:"東恒國一直依附昭陵,由鎮國公世子親自押運回禮已足夠體現昭陵對他們的看重,本宮為何要自降身份隨行?"

  先帝在位時,昭陵的國力達到巔峰狀態,周邊幾個鄰國的確要仰昭陵鼻息生存,趙徹言辭之間的優越感並非盲目狂妄,但那已經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


  先帝病重那幾年,以太後為首的呂家,丞相李德仁代表的李家,薑德安代表的薑家以及當時還是太子妃的先皇後代表的衛家都各自為營,分掌了工農士商四大方麵。


  先帝駕崩以後,恒德帝繼位,幸好有衛家財力支撐,恒德帝才能穩住局麵,但自從先皇後死後,衛家便漸漸沒落,昭陵的商路也日漸閉塞,這幾年國庫日漸空虛,恒德帝已隱隱有被三大世家架空的跡象。


  這個時候的昭陵,已經遠不是當初那個八方來朝的鼎盛大國。


  但這種實話說出來太刺耳,沒人敢說,所有人都抱著僥幸心理,沉醉在這場繁華夢中不願意醒來。


  沈柏沒有直接挑明現狀規勸趙徹,隻是順著趙徹的話說:"殿下當然不用自降身份,你貴為一國儲君,親往東恒國的確過於隆重,不過你可以裝成商隊,乘車跟在押運的車馬之後微服出巡。"

  趙徹挑眉看著沈柏:"你為什麽這麽堅持想讓我離開皇宮?"

  因為你隻有離開那座滿是吹噓和奢靡酒肉的宮殿,才能看見真正的社稷江山,才能成為真正的帝王。


  沈柏迎著趙徹的眼睛,眸子亮得像一團火:"先帝做太子時,曾隨武宗帝禦駕親征,後又親自帶兵退敵兩次,當今陛下做太子時,曾親自下淮南治理水患,繼位三年後,還曾與先皇後一起微服出宮體察民情,他們都不懼深入民間,殿下又為何如此抗拒此事呢?"

  昭陵建國三百餘年,曆代帝王其實都有微服出巡的慣例,不用沈柏說,趙徹都能熟練列舉出這些先輩每個人的功勳。


  但現在朝中暗流湧動,遠不像表現的那麽平靜,趙徹身為一國儲君,一旦出宮,就會引發難以想象的變故。


  趙徹抿唇思忖,手裏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在幾上。


  沈柏知道他在考量什麽,耐心等了一會兒輕聲說:"殿下,明年顧兄就要去靈州赴任了,錯過這次機會,殿下若再想出宮,便找不到比顧兄更忠心穩妥的人選了。"

  若趙徹連顧恒舟都不能相信,那麽整個昭陵,都沒有他能信任的人。


  趙徹的折扇敲在幾上停下,沈柏紋絲不動,筆直的看著趙徹說:"殿下想要我做一把無往不利的尖刀,但我想效忠的隻有勇猛睿智的明君。名劍若無強主,終究也隻有蒙塵鏽爛不是嗎?"

  沈柏這話說得有些難聽,對趙徹用了激將法,他的確身居高位對沈柏有生殺大權,但沈柏也並不是隻能逆來順受,他們是相互選擇相互考量的關係。


  趙徹眼睛微眯,眸光有些冷戾:"沈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沈柏當然知道。"沈柏點頭,堅定的說,"殿下,我和顧兄會是你最忠心不二的臣,不管是這次出行還是以後,一旦發生危險,我和顧兄都會毫不猶豫擋在你麵前,也請你相信,我們有實力護你周全!"

  君臣之間的信任實在太難了。


  上一世鎮國公死後,顧恒舟很快獨擋一麵,但他和恒德帝還有趙徹的接觸溝通太少了,又一直沒有成親,皇室對他有了戒心隔閡,所以顧恒舟好多時候呈上折子替軍中將士提出訴求都被直接忽視。


  沈柏暗示吳守信提議讓顧恒舟負責此次回禮押運也有這方麵的考量。


  隻要顧恒舟能得到趙徹的信任,以後軍中的事都好說。


  沈柏的語氣異常堅定,表情也配合的很好,趙徹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受到了觸動,但這畢竟是大事,趙徹沒有立刻答應下來,隻是說:"行遠的能力本宮從不懷疑,你太油嘴滑舌了,說出來的話隻能信三層。"

  沈柏點到即止,也沒有繼續勸說,以免讓趙徹心生反感,又倒了杯茶,大膽的碰了下趙徹的茶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快到城門口的時候,趙徹讓沈柏下了車,她的馬還在,沈柏直接騎馬回家。


  等她走遠,車夫在外麵低聲問:"主子,沈少爺已經走了,現在回宮嗎?"

  趙徹眸色晦暗的看著沈柏用過的空杯子,良久溫聲道:"不回,去見國舅。"

  車夫應了聲是,調轉馬車繼續朝城外去。


  沈柏回太傅府繼續養傷,吳守信又來太傅府看了沈柏一次,這次是專程來道謝的,很有誠意的拿了一遝銀票給沈柏,粗略看了一下得有上千兩。


  堂堂尚書大人出上千兩買一個高枕無憂著實不虧,沈柏理所當然的收下,捎帶著又提醒了吳守信一句,過不久昭陵約莫會有些變化,有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最好做得幹淨些。


  沈柏說得老神在在,但她身上有股子超乎年齡的沉冽穩重,讓人下意識的信服,吳守信告了謝離開。


  三天後,京兆尹在全城貼出告示,鎮國公世子顧恒舟將負責押運回禮到東恒國,往返兩月左右,回來正好參加陛下壽宴。


  告示貼出來的當天夜裏,穿著黑色披風的禁衛軍秘密進入太傅府,亮了金令通知太傅,上麵有差事交代沈柏去做,不得讓旁人知道。


  沈孺修滿臉震驚,還沒來得及消化掉這個消息,沈柏就背著包袱探出腦袋,笑眯眯的問:"幾位兄弟,敢問是來找我的嗎?"

  沈孺修瞪著沈柏,這兔崽子連包袱都收拾好了,肯定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沈柏特別欠揍的揮揮手:"爹,別瞪我,您就當我出門遊學了,要是在家閑著沒事幹想我了,就多去那個狐狸精那裏轉轉,她肚子裏的小崽子明年年初怕是要生了,您要是不趁早去混個臉熟,小心那小崽子以後不認您。"

  沈孺修被氣得不輕,但有金令在,也不敢多問什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沈柏跟那群人一起離開。


  出了太傅府,外麵已經備好馬匹,沈柏利落的翻身上馬,跟著那群人出城,順著官道一路疾行,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一行人抵達諶州,為首的人丟了一袋銀子給沈柏,冷聲吩咐:"城中閑雲客棧等著,主子明日就到!"

  沈柏顛了顛手裏的銀子,咧嘴一笑:"有勞幾位帶路,日後有機會一起喝酒啊。"

  這些都是效忠趙徹的死士,並不跟沈柏開玩笑,掉頭就走。


  沈柏又懶洋洋的揮了兩下手,騎著馬溜溜達達進城,在城裏繞了一圈,很快找到閑雲客棧。


  閑雲客棧是諶州最大的客棧,沈柏估摸趙徹也不會帶太多的人,進去要了三間上房兩間下房,然後去城裏轉悠看熱鬧,直到傍晚才回來,剛進屋就聽見一記冷哼:"你上哪兒去了?少爺讓你到處亂竄了嗎?"

  循聲望去,周玨穿著一身淺灰色長衫站在樓梯上。雙手環胸挑釁的看著沈柏。


  周玨的長衫是普通布匹做的,除了平日昂貴的佩飾,頭發也用發帶束起來,周身的貴氣削弱不少,但他生得白,五官也俊朗,便是如此站在客棧裏也很是惹眼。


  沈柏意外的挑眉:"你怎麽來了?"

  周玨很是得意,大聲道:"我是老爺專門安排給少爺的馬夫,怎麽不能來?"

  你這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是馬夫。


  沈柏腹誹,大堂裏還有不少客人,不是說話的地方,提步上樓,周玨還算有眼力見,跟著進屋,關上門以後便開始教訓沈柏:"你可真夠膽大的,竟敢慫恿殿……"

  這裏不是瀚京,關上門也不能隨便說話,沈柏橫了周玨一眼,周玨也意識到自己失言,立刻改了口:"慫恿少爺出遠門,不怕老爺打你板子?"

  沈柏既然敢做,就沒什麽好怕的,故意激周玨:"你要是害怕就回去,別到時給少爺拖後腿。"

  周玨瞬間炸毛,瞪著沈柏:"我武修比你強多了,拖後腿的人是你吧。"

  沈柏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喝,幽幽的說:"有勇無謀是莽夫,身手再好也隻是個賣苦力的。"

  "你!"

  周玨不服,正要反駁,沈柏犀利的指出幾點:"沒有馬夫會穿成你這樣,常年幹活的人,精神狀態完全不同,你若是不懂,就去客棧後院的馬廄看看那些商隊的馬夫都是什麽樣。"

  得知自己要以馬夫的身份跟趙徹一起微服出巡,周玨還特意打扮了一番,這會兒聽見沈柏這麽說,自尊心有點受挫,不過好在他在大是大非麵前還拎得清輕重,看了沈柏好一會兒,冷哼一聲梗著脖子下樓了。


  沈柏失笑,心裏也不得不佩服,周玨這份敢於接受別人建議的心性是這個年紀的少年人裏極難得的,也難怪上一世他能在朝堂混得風生水起。


  沈柏很意外趙徹會讓周玨隨行,上一世周玨投靠的是薑德安,兩人在朝堂上爭鋒相對十餘年,雖然沒有真的傷害過對方,但周玨替薑德安做了不少事,害了不少人。


  這一世周德山沒有被害,沈柏卻不能肯定周玨會不會因為其他變故站到自己的對立麵。


  她和周玨的心性其實很像,表現上看著大大咧咧,什麽都不在乎,其實心中自有一杆稱,他們亦正亦邪,沒有像顧恒舟那樣堅定不移的忠君愛國抱負,隻在乎自己在乎的人過得好不好。


  兩人在客棧歇了一夜,第二日,周玨把長衫換成了粗布短打,臉上不知抹了什麽,比平日看上去黑了許多,腳上還弄了一雙磨損了許多的千層底的布鞋,多了兩分粗獷,倒是真的和馬夫差不多。


  沈柏看得有點想笑,周玨橫了她一眼:"看什麽看?"

  聲音也刻意學得低沉了些,偽裝到方方麵麵,沈柏斂了笑搖頭:"沒有,你這樣很好,少爺見了肯定會誇獎你的。"

  周玨高抬下巴,像隻毛色鮮亮的公雞,得意道:"那是當然。"說完又狐疑的看向沈柏,"你怎麽什麽都沒變?"

  沈柏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我這裏有很大一袋錢,少爺應該是升我做管事了吧。"

  管事?


  周玨有點不大願意相信,他是馬夫,如果沈柏是管事的話,他豈不是要聽沈柏使喚?


  傍晚趙徹帶著三個人策馬而來,三人均是一身和周玨同樣的粗布短打,背上背著包袱鼓囊囊的包袱,翻身下馬的動作卻很利落。


  趙徹則是一身普通的玄色錦衣,衣服上繡著大片銅錢暗紋,腰間掛著一串玲瓏骰子和一個銅錢形狀的琥珀。墨發用幾十兩的白玉冠豎著,額上還有一根暗金色攢珍珠抹額,雖然掩不住唇紅齒白的俊雅容顏,卻平白多了幾分銅臭味,有點像暴發戶。


  沈柏當時和周玨正百無聊賴的坐在大堂發呆,一看見趙徹,沈柏立刻狗腿的上前:"少爺,你可算來了,這一路辛苦了吧。"

  說完不等趙徹說話,立刻扭頭衝跑堂的夥計喊:"小二,趕緊把你們店的好酒好菜都上來,餓著我們少爺我可饒不了你!"

  沈柏把狗腿子三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趙徹給那三人遞了眼色,三人立刻去後院放東西,周玨站起來,憨憨的喊了聲少爺,趙徹掃了他一眼,走到桌邊坐下。


  沈柏立刻殷勤的擦桌子倒茶,見周玨一直在旁邊杵著,撞了下他的胳膊:"傻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後院喂馬,等著少爺給你安排活兒嗎?"

  沈柏這話說的沒什麽問題,就是語氣太過諂媚自然,讓周玨有點不爽,他暗暗橫了沈柏一眼才轉身去後院。


  閑雲客棧雖然是諶州最好的茶樓,待客用的茶葉卻並不怎麽好,趙徹沒喝沈柏倒的那杯茶,過了一會兒,一個護衛用托盤送上一壺剛沏好的熱茶。


  托盤是紅木的,上麵有精美的雕花,茶是上好的龍井,茶具瑩白光澤,一看就比客棧的高了不少檔次。


  還真是金貴。


  沈柏在心裏嘀咕了一句,把客棧的茶具挪到旁邊桌上騰出位置,然後重新倒了杯茶,趙徹這才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沈柏貓著腰,盡心盡力的扮演小廝的角色,問:"菜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好,少爺要先沐浴還是先吃飯?"

  趙徹擰眉:"就在這兒吃?"

  大堂裏客來客往,各種聲音喧鬧不絕,大多都是來往的商客,言辭粗鄙,趙徹嫌棄得很,沈柏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湊近一點低聲說:"少爺,你專程出來不就是要體驗各地的風土人情嗎,坐在屋裏吃有什麽意思?"

  趙徹冷豔覷著沈柏:"本……少爺讓你坐下了?"

  趙徹還沒適應,差點就想說本宮,沈柏站起來,腆著笑用袖子把自己剛剛坐過的地方擦幹淨:"少爺,這樣行了吧?"

  趙徹下顎緊繃,終究沒再說什麽,願意在大堂吃飯。


  一行六人,趙徹一個人坐一桌,周玨和另外三人一桌,沒有其他人,沈柏隻能受累在旁邊幫趙徹布菜。


  她夾的菜都很符合趙徹的口味,布菜的速度也恰到好處,趙徹意外的挑眉,眉頭總算鬆緩了一點。


  頭一天出宮。趙徹的胃口不是很好,每樣菜嚐了一口就吃不下了。


  沈柏立刻招呼小二送熱水到樓上,親自帶趙徹上樓,等趙徹進屋就想退下,被趙徹喚住:"去哪兒?"

  沈柏停下,回頭委屈的說:"殿下,我……還沒吃東西。"

  趙徹平靜提醒:"本少爺也還沒沐浴。"

  趙徹貴為太子,自然自幼都有宮人伺候,別說洗澡,就是穿鞋都有人跪在地上幫他捧鞋。


  沈柏心裏咯噔一下,她能說服趙徹坐在大堂吃飯,卻沒膽子讓趙徹自己在動手搓澡,試探著問:"少爺,我還沒吃飯,我這就下去叫個人上來伺候你行嗎?"

  趙徹盯著沈柏不說話,明顯是不想等。


  沈柏有點臉熱,她原本覺得自己除了沒那個把兒,和大老爺們兒沒什麽區別,自從那天和顧恒舟在校尉營做完那種事以後,她的臉皮便薄了一點,這會兒乍然要伺候趙徹洗澡,心裏有點接受不了。


  沈柏一直愣在那裏,趙徹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冷聲催促:"怎麽,你有什麽難言之隱?"

  沈柏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個勁兒的說:"沒有沒有,能伺候少爺洗澡,是小的幾世修來的福分!"

  反正脫衣服的是趙徹又不是她,她頂多長長針眼,又沒什麽損失。


  說著話,沈柏把門關上,趙徹攤開雙手,大大方方的等著沈柏過來幫他脫衣服。


  除了腰帶外衫,再把中衣除掉,沈柏意外的挑了下眉。


  趙徹在四個皇子裏生得最白,沈柏以為他平日養尊處優應該和自己差不多,沒想到脫掉衣服以後發現他的身材還不錯,肩背挺闊,胸膛寬厚,腰腹也緊實有力。依稀可見肌肉塊形狀,雖然比顧恒舟要差一點,但已經很不錯了。


  沈柏看得出神,一時忘了克製,目光有些放肆。


  過了一會兒,趙徹冷冰冰的問:"看夠了?"

  抬頭,對上一雙冷幽深邃的眼眸,沈柏連忙收斂思緒,低頭去解他的裏褲。


  褲子寬鬆,隻用一根細帶係著,繩子一解開,褲子便滑落到腳邊,沈柏順勢蹲下,低聲說:"勞煩少爺高抬貴腳。"

  趙徹抬腳,沈柏拿著褲子搭到旁邊架子上,身後傳來水聲,趙徹自己坐進木桶裏。


  沈柏擼起袖子拿起旁邊的帕子走到趙徹身後,正要幫趙徹搓背,趙徹問:"沒有香薰?"

  沈柏翻了個白眼:"少爺,諶州雖然離瀚京不遠,但商貿不及瀚京發達,香薰這種東西,都是這裏的大戶人家托人去瀚京買的,眼下這裏隻有皂角,你用嗎?"

  趙徹眉頭皺起,從來沒用過皂角這麽粗糙的東西沐浴。


  沈柏知道他嬌貴得很,怕他一會兒還要反過來怪自己考慮不周,便一個勁兒的誇讚:少爺,諶州這皂角做得挺好的,有一股自然地清香,而且極能去汙,加上我的獨門搓澡大法,保證洗完讓少爺通體舒暢神清氣爽,少爺要不要試試?"

  衣服都脫了,總不能讓他等著人回瀚京取熏香過來。


  趙徹繃著臉不說話,算是默許,沈柏吆喝一聲,拿起旁邊的皂角往他身上抹。


  皂角本身的確自帶清香,身上起了泡變得滑膩,沈柏手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可以清晰感受到指尖紗布被浸濕以後在身上遊走。


  趙徹沒再說話,靠在木桶沿上任由沈柏幫自己搓背。


  沈柏身手雖然不怎麽樣,搓澡的力道卻搓搓有餘,的確比宮裏伺候的宮娥要舒服許多,趙徹很快享受起來。


  任勞任怨的搓完後背,沈柏繞到前麵,喘著氣對趙徹說:"少爺,勞駕動一動,該搓前麵了。"

  沈柏搓得很賣力,就這麽一會兒,額頭和鼻尖便冒出細密的汗珠,小臉也熱得有點發紅。


  兩隻袖子高高卷著,細瘦的胳膊露在外麵,連趙徹手臂一半大小都沒有,而且很白,還嫩,被熱水泡了以後,呈現出充血的粉色,熱騰騰的往外冒著氣兒,細軟的絨毛乖順的貼在皮膚上,莫名有點可愛。


  沈柏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張著嘴微微喘氣,趙徹這才發現她的唇很紅,下唇飽滿,上唇有漂亮的唇珠,如熟透了的石榴,相當盈潤漂亮。


  趙徹改變姿勢背靠木桶,兩隻手搭在木桶邊緣,沈柏俯身湊近,仔細幫他塗皂角,湊得近些,有濕軟的呼吸噴灑在胸膛,激起一股細微的癢,癢意從皮膚滲入,筆直的鑽進心窩,趙徹覺得喉嚨有點發緊。


  沈柏卻專注於搓澡的差事,毫無所察。


  趙徹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沈柏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兩聲,趙徹垂眸,眉眼染上冷意。冷聲道:"東西放下,出去!"

  沈柏立刻搖頭表忠心:"沒事沒事,小的就是不吃這頓飯也不礙事,可不能讓少爺受委屈!"

  誰不讓你吃飯了?就知道誇大其詞。


  趙徹輕飄飄的掃了沈柏一眼:"當真不想出去?"

  敏銳的嗅到危險的氣息,沈柏立刻放下帕子擼下袖子站得筆直:"謝少爺體諒,小的吃完立刻上來伺候少爺!"

  趙徹闔上眼睛,明顯不想再聽她廢話,沈柏退出房間,小心關上房門,然後飛奔下樓。


  趙徹那桌幾乎沒怎麽動過的飯菜被周玨讓人拿到他們桌上,沈柏跑到周玨身邊,硬生生擠出一個位置,嘴裏小聲抱怨:"我還沒吃呢,怎麽也不知道等等我?"

  周玨的位置瞬間被擠了大半,故意懟沈柏:"還以為管事是多舒坦的差事呢,沒想到還沒我這個馬夫自在。"

  沈柏招呼夥計給自己加副碗筷,搶過周玨的筷子倒過來夾了兩粒油酥花生,回懟:"你這話的意思是伺候少爺是苦差事嘍?"

  話音落下,趙徹帶來那三個死士立刻掀眸看向周玨,周玨麵色一僵。從沈柏手裏搶回筷子,冷哼一聲:"我警告你,你別亂說話故意挑事,我對少爺忠心耿耿,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沈柏敷衍的挑眉:"哦。"

  周玨氣得想把手裏的碗扣沈柏臉上。


  兩人鬥著嘴吃完飯,沈柏忽悠周玨跟這三個死士睡兩間下房,借著伺候趙徹的借口上樓,敲門進屋,趙徹已經換上幹淨衣服,沈柏便招呼夥計把髒水抬下去,又把趙徹換下來的衣服丟給一個死士去洗。


  做完這些上樓已經快到戌時,趙徹沒再讓沈柏進屋伺候,沈柏樂得自在,回了自己房間。


  手上的紗布打濕了,沈柏全部用剪刀剪開,自己給自己上了藥,屋裏有點悶,打開窗戶,一眼便看見客棧對麵房頂趴著兩個黑衣人。


  她就知道,一國儲君微服出巡。絕不會隻帶三個人。


  有人守著就是安心,沈柏索性把窗戶開著,和衣躺到床上。


  這兩天睡得有點多,她有點睡不著,默默在心裏計算行程,按照諭旨,顧恒舟後天一早就會帶著禁衛軍押著回禮出發,車馬比馬匹要慢上一些,他們最快也要明天夜裏才會到諶州。


  在諶州歇一夜,從睦州出境進入東恒國,在東恒國的暮祀換水路前往東恒國國都恒陽,這是曆年昭陵給東恒國回禮的最佳路線,距離雖然不是最近,但一路可能遇到的匪患最少也最安全。


  不過今年有了趙徹就不一定了,至少之前設計想要謀害周德山那個人應該會坐不住,想要趁機做點什麽。


  趙徹出宮之事乃絕密,除了同行的幾人,隻有宮裏的幾位知道,若是在昭陵境內動手,很容易引起懷疑。最好的法子是等他們進了東恒國國境再動手,這樣可以把罪名推給東恒國的匪徒,說不定還能趁機從東恒國撈一筆好處。


  沈柏劈裏啪啦打著小算盤,一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第二日沈柏起了個大早,各種軟磨硬泡,終於說服趙徹到諶州城四處逛逛,使喚周玨駕馬車,周玨雖然不想聽沈柏的,卻也是第一次出京,止不住的好奇,瞪了沈柏兩眼還是麻利的去後院牽馬車。


  諶州城沒有瀚京大,但兩邊售賣吆喝的商販不少,一路都很熱鬧,沈柏一直掀著簾子東看西看,趙徹雖然沒有說話,眸底卻蓄著溫和明亮的光。


  這是他的祖輩打下的江山,綿延數百年依然繁榮興盛,不久之後,江山是他的,百姓也是他的,他有自信會比他的祖輩做得更好。


  逛到中午,沈柏攛掇兩人在路邊吃餛飩,熱鬧的集市漸漸散去,街上變得冷清起來,吃完餛飩,街上突然來了一隊官差。


  沈柏和周玨都有些好奇,還以為街上發生了什麽事,沒想到那隊官差卻是衝著他們來的。


  周玨下意識的起身擋在趙徹麵前,沈柏和趙徹都坐著沒動,那隊官差湧進餛飩鋪子,把鋪子擠得滿滿當當,然後讓開一條路,一個穿著黑色官服,配著刺金大刀的人走進來。


  連烏紗帽都沒有,頂多是州府裏當差的一個戶長,若是放在平日,別說趙徹,就是跟沈柏和周玨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那位戶長進門直接略過周玨,掃了沈柏一眼,目光落在趙徹身上,沒好氣的問:"馬車是你們的?"

  周玨還從沒見過說話這麽欠揍的,當即脾氣不好的回懟:"是不是我們的馬車,你自己沒長眼睛看不見嗎?"

  那戶長見趙徹生得俊美,衣著也不俗,本還想探探底,聽見周玨這麽說話,頓時橫眉,厲聲嗬斥:"誰讓你們駕馬車上街的?沒看見街上貼出來的告示嗎,最近幾日,所有人一律不能乘車馬出行,你們這是明知故犯!"

  周德山脾氣暴也從沒這麽跟周玨說過話,周玨頓時火冒三丈,正想罵人,沈柏笑眯眯的拿出一錠碎銀子塞進戶長手裏,說:"這位官爺,我跟我們家少爺昨日才遊學至此,還沒來得及看見什麽告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請官爺消消氣,別跟我們一般見識。"

  沈柏把姿態放得很低,那戶長又得了好處,表情和緩了些,橫了周玨一眼,把銀子揣進懷裏,冷聲道:"這幾日鎮國公世子要親自押運回禮去東恒國,州府大人有令,街上不得有車馬通行,以免擾了世子殿下尊駕,看你們也是初犯,就不用蹲大牢了,交一百兩銀子以示懲戒吧。"

  沈柏笑得溫和:"聽官爺的意思,若我們交不出這一百兩銀子,你就要抓我們去蹲大牢?"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