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太子失蹤?
沈柏臉皮厚,認真黏人的時候像塊狗皮膏藥,顧恒舟甩不開她,已經有不少將士側目看過來,到底影響不好,顧恒舟揪著沈柏的後衣領把人拎進自己的營帳。
騎兵和禁衛軍的營帳是分開的,但又靠得很近,顧恒舟和周德山的營帳分別紮在騎兵營帳的兩頭,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以免生出什麽事端。
顧恒舟沒帶顧三顧四,這次也沒讓阿柴隨行,帳裏沒人伺候,連燈都沒點。
沈柏進帳以後兩眼一抹黑,下意識的嘀咕:"怎麽黑漆漆的啊,怪滲人的。"
沈柏說完趁機往顧恒舟身上爬了一些。
顧恒舟走到桌邊,從懷裏摸了火折子出來把燈點上,昏黃的燈光瞬間盈滿整個營帳。
顧恒舟的營帳和沈柏的差不多大,因為要處理很多事務,帳裏多了一個黃花梨木的桌案,旁邊還有架子放著盔甲和長戟、弓弩。
沈柏認認真真打量著,顧恒舟眉頭攏到一起,忍了半晌沉沉開口:"還不下去?"
知道不能把人惹毛了,沈柏麻溜的從顧恒舟身上下來,討好的晃晃手裏的瓷瓶:"顧兄,我保證幫你上了藥就走,真的!"
沈柏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豎起三指給顧恒舟發個誓。
知道這人不達目的不會罷休,顧恒舟在桌前坐下,把左手放到桌上,沈柏立刻把藥瓶放到一邊,動作輕柔的幫他解開綁在手上的絹帕。
顧恒舟的手背是被地上的一截斷樹茬戳到的,當時急著送趙稠回來診治,沒怎麽在意,剛剛在薑琴瑟的營帳,被提醒之後才發現手背被戳了很大一個口子,流了不少血,傷口看上去有些猙獰,但其實傷得並沒有很重。
傷口上還戳著好幾根細碎的木渣,沈柏一看就皺了眉頭,忍不住小聲念叨:"顧兄。誰給你包紮的啊?不是說姑娘家都很細心嗎?怎麽這木渣子都不先幫你清理一下?"
顧恒舟不想跟沈柏多廢話,冷聲道:"不關你的事,上你的藥。"
沈柏搖頭:"這樣怎麽上藥啊。"
傷口怎麽都還要再清洗一下,知道顧恒舟不想興師動眾,沈柏直接拎了桌上的茶壺幫他衝洗傷口,把有些幹涸的血跡都衝掉,再捧著顧恒舟的手幫他拔木渣。
木渣戳在肉裏,拔出來的時候又有血重新湧出來,沈柏下意識的嘟起腮幫子吹氣,盡量減輕顧恒舟的痛苦。
養了兩個多月的傷,沈柏胖了一圈,腮幫子鼓起來越發白嫩,讓人忍不住想戳一戳,感受一下溫軟。
傷口被吹得清清涼涼的,顧恒舟想到之前背上的鞭傷也曾被如此對待,心念微動,淡淡開口:"你和太子殿下以前有過交集?"
以前倒是沒有,但小爺幫他處理了好幾年的朝堂破事。
沈柏在心裏回答,自覺這兩天有些冷落了顧恒舟,雖然覺得顧恒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還是認真解釋:"太子殿下說每年秋獵都一個樣,沒什麽好玩的,所以讓我這幾天隨侍左右,所以我今日才一直跟在他身邊,太子殿下畢竟是未來的儲君,要是和他打好關係,日後國公府有什麽事,也能請他幫忙說兩句話。"
沈柏為自己臉上貼金,好像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公府著想,顧恒舟眸光微閃,垂眸冷聲道:"國公府的忠心世人皆知,用不著你做投機取巧、曲意逢迎的把戲。"
顧恒舟自幼受的教誨就是這樣,曲意逢迎是沒有硬本事、想要升官發財的奸邪小人做的事,男子漢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無愧於心,自然不需要做這些事。
沈柏知道顧恒舟承襲了鎮國公那一身錚錚鐵骨,不屑做這些事,所以她來替他做。
他不想低的頭,她替他低,他不想說的軟話。她替他說,甚至是他不願意求的人,她也會跪下來替他求。
隻要他好好活著,不管什麽事,她都願意替他做。
沈柏不跟顧恒舟爭辯,順著他的話頭說:"顧兄教訓的是,我以後不敢啦。"
木渣全部清理幹淨,沈柏又用茶水衝洗了下傷口,用帕子仔仔細細擦幹,再撒上藥粉,準備包紮起來的時候,看見帕子上的彩蝶,沈柏動作一頓,皺眉道:"絹帕乃女子的貼身之物,顧兄就這麽纏在手上隻怕會惹人浮想,顧兄平日也忙,不如我幫顧兄把帕子洗幹淨還給那位好心的姑娘?"
顧恒舟的確不擅長跟女子打交道,抿唇思索了片刻,沒有反對,沈柏便把那帕子塞進自己懷裏。然後解下汗巾利落的幫顧恒舟包紮。
沈柏上下兩輩子也沒多少照顧人的經驗,汗巾被他打了個死結,看上去有點醜,偏偏沈柏還不自知,拿走那瓶藥對顧恒舟說:"好了,我走了,顧兄今晚好好休養,明日我再來幫顧兄重新上藥。"
顧恒舟冷聲提醒:"明日正式開始狩獵,要進圍場,三天後才會出來。"
這有何難?小爺明日也會進圍場。
沈柏心裏一陣得意,不過強忍著歡喜沒有表現出來,扭頭對顧恒舟抱拳:"那我祝顧兄這次狩獵百發百中,滿載而歸!"
說完這句話,沈柏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營帳,發現床上多了一件銀絲軟甲和一套護膝護腕。
李杉一直守在營帳,沈柏挑眉問:"這是誰送來的?"
李杉沾著茶水寫下太子兩個字。
沈柏沒有太多意外,此次隨行的人中,能有權力給她軟甲的,除了趙徹也沒別人了。
吃了晚飯,讓李杉送來熱水沐浴,沈柏沒再到處晃悠,早早地躺下休息。
按照秋獵的慣例,進圍場以後要在野外生活三天,沈柏是有些經驗不假,但趙徹身嬌體貴,要伺候好他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得養足精神才行。
一夜無夢,第二日沈柏醒了個大早。
為了行動方便,她換了一身鴉青色棉麻騎馬裝,上衣是利落的箭袖,褲腿全紮進白底黑麵的長靴裏,裏麵穿了銀絲軟甲,她的身板兒看上去挺闊了些。
她一醒李杉就起了,打了水來給她洗漱,用發帶將她的頭發全部高高束成一個小髻,遠遠看著有點像剛從道觀下山的小道士。
梳完頭發,李杉還想幫沈柏係點佩飾,沈柏統統不要,隻讓李杉用油紙包了兩個烙餅揣在懷裏以備不時之需。
葉晚玉準備的那些傷藥沈柏全背上了,在長靴裏放了兩把匕首,想想覺得不夠,又多別了一把匕首在腰上。
今天趙徹沒讓太監來叫沈柏一起過去用早膳,沈柏自己在帳裏吃了,吃完出帳,正好和沈孺修碰了個正著。
一見她的打扮沈孺修便沉了臉,沈柏搶先道:"是太子殿下讓我隨侍左右,您要是有意見,找太子殿下去。"
這個兔崽子,最近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沈孺修才不去找太子,陰沉著臉把沈柏拉回營帳,壓低聲音訓斥:"柏兒,你這是在玩火!"
她武修本來就不好,所以這次秋獵,恒德帝隻是點名讓她隨行,並沒有將她納入秋獵比試的行列。
圍場在密林深處,雖然禁衛軍已經先行進山勘察了一遍,但誰也不能保證絕對的安全,往年也曾有過世家子弟受傷甚至是丟了性命的例子,昨天趙稠墜馬也是一個警示。
要應對這些危險已是不易,若是不小心露出馬腳被人發現女兒身的秘密,後果不堪設想!
沈孺修表情凝重,烏雲密布,沈柏卻滿不在乎,懶洋洋的安慰:"我能活到今天已經是個奇跡了,爹你不要太大驚小怪。"
沈柏說著試圖掙開沈孺修,沈孺修沒放手,目光灼然的盯著沈柏質問:"天氣這麽熱,跟在太子殿下身邊你要如何沐浴?若是不幸受傷,你要如何上藥?就算沒有意外,如廁的時候你要怎麽辦?沈柏,你不要以為所有人都是傻子!"
是啊,沈孺修說的一切都是很大的問題,稍有不慎就會暴露沈柏的秘密。
沈柏放棄掙紮,目光清冽的看著沈孺修:"爹既然知道有這麽多未知的危險,當年為什麽要將我置於這樣危險的境地?"
若她一開始就隻是當朝太傅的獨女,她何須整日遮遮掩掩、膽顫心驚?她又何須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敢讓旁人知道?
沈孺修氣結:"柏兒,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
"我沒有任性!"沈柏反駁,眸子亮如星火,"這麽多年我能在太學院平安無事,這幾天也自有辦法平安度過。"
沈孺修還是覺得太冒險,還想繼續勸說,沈柏一字一句道:"爹你那天說的話很對,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探花郎,根本沒有資格和顧恒舟並肩,為了他,我不會止步於探花郎之位,此次秋獵,是我的機會!"
趙徹既然點名讓她隨侍左右,便是注意到她了,她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展現自己的能力。
昭陵已經被那些貪心不足的蛀蟲啃噬得搖搖欲墜,要想改變這個世道,讓國公府和顧恒舟的結局不要和上一世一樣,最好的辦法就是成為恒德帝和趙徹最信賴倚重的那把刀。
她隻有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利益,他們才會下定決心剜去寄生在昭陵肺腑裏的蛆蟲。
蛆蟲不死,昭陵必亡。
沈孺修沒想到沈柏會說出這樣的話,驚愕的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沈柏看著他,眸底迸射出耀眼滾燙的鋒芒:"爹。您無非想要一個太平盛世,為了顧兄,我也會為昭陵謀一個海清何晏,如此,您還要阻止我喜歡一個人嗎?"
沈孺修嘴唇輕顫,聲音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那顫抖裏有驚愕,但更多的是激動。
沈柏不避不閃,直勾勾的迎上他的眸光,堅定不移的說:"我要顧北將士衣錦還鄉,要昭陵百年之內再無外敵敢犯!"
唯有那樣,她的將軍才不會血染沙場,屍骨無存!
沈柏直接背著包袱去了獵場,其他世家子弟基本都到了,因為趙稠意外受傷,沒有再比騎術,所有人都騎著昨天自己選的馬,趙稠那匹黑棕馬已經沒問題了,正好空出來給沈柏。
沈柏剛到,便有人牽著趙徹那匹棗紅色的馬和那匹黑棕馬一起過來,那人說:"太子殿下一會兒要先和陛下一起歃血祭天,沈少爺先幫殿下看著馬。"
"好。"
沈柏接過馬韁繩點點頭,等那人走後,抬手摸了摸那匹黑棕馬的腦袋,它的鼻子昨天被勒傷了,傷口雖然處理了,但看著還有點可怖。
感受到沈柏散發出來的好意,黑棕馬輕輕蹭了蹭沈柏的掌心,沈柏湊到它耳邊低聲說:"辛苦你啦,等這次平安回來,小爺一定把你從禦馬監要回來,讓國公府的馬夫好吃好喝的供著你好不好?"
剛說完,身後傳來馬的噗嗤聲,回頭,正好被馬噴了一臉口水。
沈柏:"……"
要不是看你背上坐著的那個人英俊瀟灑,小爺非讓禦馬監的人餓你兩天不可!
沈柏腹誹,撩起袖子擦掉臉上的口水,仰頭衝顧恒舟咧嘴笑起:"顧兄,好巧啊。"
顧恒舟騎著昨天那匹黑馬,換了一身墨色暗金流紋勁裝,那些暗紋裹著金絲,看形狀像是佛經上銘文符號,透著慈悲,緩和了顧恒舟一身的疏冷漠然。
時辰尚早,日光還未變得灼燙,籠在顧恒舟身上,有著說不出的清潤祥和,沈柏看得晃身,顧恒舟騎著馬繞著她轉了一圈,冷冷淡淡的問:"你要隨太子殿下進圍場?"
沈柏得意的晃晃腦袋:"是啊,顧兄應該沒想到吧?"
顧恒舟確實沒想到,他不知道沈柏在高興什麽,無情地潑冷水:"圍場不是校尉營,裏麵處處都有可能發生意外,太子殿下是昭陵未來的儲君,若是遇到險情,你應當知道該怎麽做。"
沈柏連連點頭:"顧兄放心,我都知道的,若遇險情,我定拚死護太子殿下周全!"
沈柏回答得毫不猶豫,顧恒舟拉著馬韁繩的手微微用力,太子身邊向來不缺人保護,用得著沈柏這個太傅獨子上趕著以命相護嗎?他到底能為多少人豁出命去?
顧恒舟周身的氣壓變得冷沉,沈柏沒明白他怎麽突然生氣了,見他手上還纏著她的汗巾,關心的說:"顧兄,時辰還早,要不你先下馬讓我幫你把藥換了?"
顧恒舟抬眸睨了她一眼,拒絕:"不必,自己好好待著!"說完調轉馬頭到另一邊去了。
沈柏伸長了脖子看了好一會兒才不舍的收回目光,湊到黑棕馬耳邊嘀咕:"你看他就是這麽個人,小爺好心幫他換藥他還不領情,上一世他哪次從戰場上回來不是小爺幫他包紮的傷口,他這個時候怎麽跟小爺這麽生分?"
黑棕馬撲棱了兩下耳朵,瞪著琥珀一樣的眼睛無辜的看著沈柏,沈柏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罷了,誰讓小爺比他多活這麽多年呢,就讓著他一點吧。"
昨天已經祭過天了,今天的儀式要簡單很多,一炷香後,趙徹結束儀式來到沈柏身邊。
他今天和顧恒舟一樣,穿了一身墨色勁裝,不過衣服上麵是大片金絲繡的祥雲和四爪真龍,盡顯皇家威儀。
趙徹沒跟沈柏說話,接了馬韁繩直接上馬,沈柏也利落的翻身上馬,剛坐好,恒德帝便摔碗為號,宮人吹響狩獵的號角,所有人同時夾了馬腹策馬衝進圍場。
狩獵雖然最終看的是個人獵得獵物的多少,但並沒有明確規定這些獵物一定要是本人親自獵得,可以多人合作,也可以從別人手裏掠奪,不管用什麽法子,最終呈到禦前的獵物足夠多或者足夠強大就能獲勝。
進入樹林,所有人很快各自分散開來,唯有沈柏一直緊緊跟在趙徹身後。
趙徹的速度沒有降下來,還在一路疾行,林中的樹木枝葉還很繁茂,外麵刺眼的烈日在樹木的遮掩下變成一束束細弱的光暈。落在趙徹身上,如同精靈在不停地跳動,沈柏卻明顯感覺到趙徹身上冷銳、強橫的儲君之氣正在一點點釋放出來。
他今年才十九歲,對昭陵和帝位還有很多美好的期望,他想做一個明君,如果可以,他還想做個名垂青史的君王。
十四歲的身體到底太弱了,沈柏要跟上趙徹有點吃力,等趙徹放慢速度停下來,沈柏兩隻手都被馬韁繩勒破了皮,左邊臉頰火辣辣的,剛剛在路上被一條樹枝抽了一下。
趙徹坐在馬上,在原地轉了兩圈才完全停下,眼眸比之前更亮了幾分,扭頭看著沈柏:"知書受傷了?"
沈柏歪著腦袋,滿不在意:"不礙事,男子漢大丈夫,行於世間哪能有不受傷的?"
趙徹似笑非笑:"你在太學院若能再認真一些,便可免受這皮肉之苦。"
要是老天爺讓小爺重活到娘胎裏,小爺非練成絕世武功亮瞎你們的眼!
不過殿下你都十九了,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
沈柏腹誹,麵上卻沒敢表現出來,拱手認認真真的說:"殿下教訓的是,此番回去,我一定勤學苦練,不叫殿下失望。"
趙徹話裏有話:"有期望才會失望,知書覺得本宮現在對你的期望是什麽?"
這話不好回答,沈柏卻沒有為難,眼睛亮起來,勾唇道:"殿下起早忙了一上午應該累了,山裏環境清幽,還有很多好吃的,依我愚見,今日不宜捕獵,當找一處臨水的地方稍事休息,再做些美食補充體力,才不辜負如此美意!"
又往林子裏走了一段,林中草木越來越茂盛,沒辦法騎馬前行,隻能牽著馬往前走,兩人走了約一刻鍾的時間,一條小溪出現在眼前。
溪水清澈見底,怡人的涼氣撲麵而來,趙徹眉頭微鬆,沈柏環視一圈,找了一個地勢相對平坦的地方,搬了兩塊石頭鋪上新拿的汗巾對趙徹說:"太子殿下請坐,您先喝點水休息一下,我看看周圍都有什麽吃的。"
沈柏說著從自己馬上解下水袋遞給趙徹,趙徹覷著水袋沒有要接的意思,沈柏連忙說:"這是我專門為殿下準備的,絕對沒有碰過,我喝溪水就好,殿下放心!"
趙徹這才接過水袋,喝了一口,意外的挑眉,裏麵裝的不是普通的白水,而是酸梅汁。
沈柏一直看著趙徹,見他表情有變,得意的問:"殿下覺得好喝嗎?"
趙徹放下水袋,矜貴的頷首:"尚可。"
還尚可,小爺就知道你丫好這口,往回每次宮宴隻要有這個湯,你肯定要多喝一口。
沈柏腹誹,拿著匕首去了旁邊樹林,沒一會兒拿了一個樹杈和一堆亂七八糟的草葉回來。
趙徹還是頭一回在野地吃東西,疑惑的看著沈柏,沈柏極有眼力見,立刻興致勃勃的介紹:"這個樹杈是一會兒捕魚用的,這些草可以食用,有去腥的、還有提鮮的,我在包袱裏還帶了不少調料,我保證不會比禦膳房做出來的味道差。"
沈柏自誇,趙徹不大相信,但也生出兩分興致,有點好奇沈柏要怎麽變出好吃的食物來。
除了沈孺修、顧恒舟,還有一個老是跟自己對著幹的周玨,沈柏和登基後的趙徹其實亦君亦友,而且沈柏私心裏覺得她和趙徹同病相憐,她對顧恒舟愛而不得。趙徹守著昭陵腐朽的山河殫精竭慮想做明君也終成空。
所以麵對趙徹的時候,沈柏總是不自覺生出兩分同情。
見趙徹一直盯著自己,沈柏忍不住問:"殿下,您自幼就在皇宮長大,還沒好好看看昭陵的大好河山吧?"
趙徹垂眸,冷淡道:"本宮是一國儲君,豈能隨意出宮?"
沈柏立刻反駁:"這有什麽,陛下還是一國之君呢,還不是出宮來秋獵了?"
這話頗有些不敬,趙徹掀眸看向沈柏,沈柏把樹杈削尖,一屁股坐到地上,麻利的脫了鞋子卷起褲腿。
她個子嬌小,一雙腳也小巧得驚人,看著隻有巴掌大,腳趾個個圓潤,白生生的像剛煮好的元宵,踩在褐色砂石上,顯得越發白嫩可愛。
趙徹隻看了一眼,便有些移不開目光。沈柏毫無所察,把褲腿卷到膝蓋上麵,纖細勻稱的小腿也完全展露在趙徹眼前。
趙徹眸色微暗,拿起水袋又喝了兩口水,沈柏看著趙徹認真的說:"殿下,前太傅曹遽然曾著文章說,為君者當遍覽山河,見人生百態,嚐百般滋味,而不是居於高堂,罔顧視聽,如今還有陛下坐鎮朝堂,殿下真的不打算趁現在出宮走走?"
竟還知道引經據典了。
趙徹直勾勾的盯著沈柏,並不接她的話,沈柏知道這事也不是三兩句話就能促成的,識相的終止話題:"我去捕魚!"
沈柏說完拿起樹杈噠噠的跑進小溪裏。
山裏的水比外麵的涼多了,現在已經初秋,哪怕還是正午,沈柏也被這溪水冷得一個激靈。
河裏有魚,不過隻有三四寸長,沈柏的準頭不算很好,折騰了半晌也隻叉到三條魚,正失望著,林裏傳來動靜,沈柏立刻從河裏衝進林子裏,過了一會兒興奮的拎出一隻肥碩的灰麻色兔子。
沈柏說:"殿下,咱們中午有兔子吃了!"
兔子已經死了,被一根半臂長兩指粗、一頭削得溜尖的樹枝貫穿喉嚨,明顯是中了陷阱。
趙徹有點意外,這麽點時間,沈柏竟然做出了殺傷力這麽強的陷阱。
趙徹冷眼看著兔子,問:"顧恒舟教你的?"
是也不是。
教她布這種陷阱的,是征戰沙場多年,可以獨當一麵的鎮安將軍顧恒舟,而不是現在的少年顧恒舟。
沈柏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進校尉營以後學的,對營裏那些兄弟來說,這都是些雕蟲小技。"
趙徹抿唇沒了話,沈柏拿著匕首在溪邊把兔子剮幹淨。
她的動作還有些生疏,但思路很清晰。知道所有的步驟都是什麽樣的,完全不像是因為見過別人烤兔子就照葫蘆畫瓢學來的。
心裏還有疑問,趙徹卻沒有再問,這個叫沈柏的小孩兒像泥鰍一樣,他不想說的話,總是能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躲過去。
沈柏動作很快,處理好兔子和魚以後,全都用樹枝串起來插到土裏,把鞋穿上,找來小石塊壘了一圈,用幹草和枯樹枝生了火。
火勢穩定以後,沈柏來來回回跑了四五趟,把周圍的枯樹枝全找來堆到一起,往火堆裏添了一大堆樹枝,沈柏拍拍手說:"殿下,光吃這個可能有點膩,我想再去林子裏看看有沒有能吃的野果,你想在這兒休息還是想跟我一起去轉轉?"
趙徹靠著樹,掀眸涼涼的看著她。
沈柏諂媚的笑笑:"算我多嘴,那殿下你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趙徹沒回答,算是默許,沈柏扭頭進了林子。
日頭升高,已經快到午時了,忙活了這麽一通,沈柏出了不少汗,往前走了一陣,沒發現什麽野果,倒是隱隱有了尿意。
林子裏靜悄悄的,隻偶爾有飛鳥撲棱的聲音,這裏離溪邊也有些距離了,沈柏警惕了把四周都看了一遍,沒看見什麽人,便往一邊的矮叢走去,手也放到腰上,然而剛解開腰帶,頭頂便響起一個冷沉的聲音:"前麵有陷阱,回來!"
"我的親娘誒!"
沈柏嚇得一個哆嗦,跌坐在地上,差點直接尿了。循聲回頭,背後卻沒有人,瞪大眼睛看了半晌,顧恒舟從不遠處一棵大樹樹杈上躍下。
林子裏潮濕,大樹樹幹有些發黑,顧恒舟的衣服也是黑的,幾乎和大樹融為一體,若不死他主動現身,沈柏根本發現不了他。
沈柏驚得出了一身冷汗,腳還有點發軟,索性坐在地上不起來,後怕的拍拍胸口:"顧兄你怎麽不早點出聲,嚇死我了。"
顧恒舟走到她麵前,掃了一眼矮叢,問:"這裏什麽都沒有,你在找什麽?"
沈柏麵不改色的撒謊:"我剛剛聽見這裏麵有聲音,還以為有野雞,顧兄難道沒有聽見嗎?"
顧恒舟說:"沒有。"眸子犀利如鉤,仍死死的釘在沈柏身上。
沈柏被看得有點肉痛,她總不能坦白告訴顧恒舟,她其實是在找如廁的地方吧。
怕顧恒舟繼續追問,沈柏皺眉故意露出痛苦的表情:"顧兄,你能拉我一把嗎?我剛剛好像扭傷腳了。"
顧恒舟審視的看了她一會兒,最終還是伸手把她拉起來。
顧恒舟下意識的用了不小的力道,沈柏沒站穩,被拉得一頭撞到他懷裏,然後被一把推開。
沈柏鼻子被撞得生疼,沒站穩,差點真的扭傷腳,捂著鼻子眼淚汪汪的看向顧恒舟,聽見他冷聲說:"試著走走,看看傷到哪兒了。"
沈柏乖乖走了幾步,努力把眼淚憋回去:"咦?顧兄,好像不怎麽疼了。"
小騙子,嘴裏沒一句實話。
顧恒舟繃著臉,麵無表情,又要回樹上待著,衣擺被沈柏抓住:"顧兄,你知道哪裏有可以吃的野果嗎?如果你帶我去摘果子,我可以請你吃兔肉。"
顧恒舟詫異:"太子殿下還在附近?"
他以為趙徹會直接往林子最深處去,沒想到竟然在這麽外圍的地方停下了。
沈柏點點頭,眼巴巴的看著顧恒舟。
顧恒舟撿了一個石塊擲出去,把自己布的陷阱毀掉以免傷人,帶著沈柏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一棵被棗子壓彎枝椏的棗樹映入眼簾。
沈柏眼睛發亮:"這一樹棗子長得也太好了吧!"
沈柏撒歡的跑過去,猴子一樣爬到書上,摘了一個又大又紅的棗子丟進嘴裏。
棗子很脆,水分多又甜,沈柏嘎嘣嘎嘣吃完吐核,扯著衣擺飛快的摘棗子,沒一會兒便摘了很多,眼看沈柏越摘越起勁,顧恒舟忍不住提醒:"好了,多了也吃不完。"
沈柏說:"我再摘幾個,明天還不知道能找到什麽吃呢。"
沈柏又摘了一大捧,把衣擺打了個結,衝顧恒舟喊了一聲:"顧兄,接住我!"說完直接躍下。
顧恒舟毫無防備,下意識的伸手去接,沈柏準確無誤的撲進他懷裏,巨大的慣性撞得他後退好幾步才穩住。
沈柏抱住他的脖子,興奮的說:"顧兄,你好厲害!"
顧恒舟冷斥:"下來!"
沈柏乖乖下來,察覺到顧恒舟不開心,挑了顆很大的棗子遞給顧恒舟:"顧兄,吃個棗子吧?"
顧恒舟不接,沈柏把棗子塞進自己嘴裏,關心的問:"顧兄,我剛剛是不是碰到你受傷的手了?弄疼你了嗎?"
顧恒舟還是不說話,沈柏吐了核,又塞了一個棗子到嘴裏咬得嘎嘣脆,自言自語:"顧兄,我怎麽覺得到這裏以後,你突然又對我愛搭不理了,是不是我做錯什麽事惹你生氣了?"
顧恒舟剛要說話,前麵傳來馬的嘶鳴聲,顧恒舟臉色一變,直接把沈柏撈進懷裏,躍上樹幹借力往回趕。
沈柏果斷閉嘴,本能的抱緊顧恒舟的腰。
耳邊是獵獵的風聲。顧恒舟很快帶著沈柏回到剛剛的地方,濃鬱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顧恒舟騎的那匹黑馬倒在血泊裏,被人一劍刺穿脖子,血濺當場。
顧恒舟放開沈柏,蹲下檢查,下顎緊繃,染上黑沉森冷的肅殺。
秋獵允許有人協力合作,也允許掠奪別人的獵物,雖然難免會受傷,但一般不會太嚴重。
秋獵用的馬匹都是禦馬監精心飼養挑選的,別人可能不在意,但對顧恒舟這樣的人來說,一匹好馬和一個優秀的將士一樣難得,有人殺了馬,就是破壞了這次秋獵的規則。
沈柏也察覺到不對,不敢再貧,片刻後驚呼:"糟了,太子殿下!"
顧恒舟一下子站起來,攬著沈柏朝有煙的方向趕去。然而還是遲了一步。
溪邊空蕩蕩的,趙徹不在,那兩匹馬不在,連沈柏插在那裏烤的那隻兔子都不在了,隻剩下三條瘦巴巴的小魚。
顧恒舟表情越發沉重,放開沈柏探向腰間,取出信號彈準備點燃,被沈柏攔下:"顧兄這是做什麽?"
顧恒舟眼神冷厲:"太子殿下突然失蹤,應該第一時間通知禁衛軍搜山。"
沈柏冷靜分析:"殿下武修不弱,這裏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而且我烤的那隻兔子也不見了,情況也許不是顧兄想象的那麽嚴重。"
這裏沒有打鬥的痕跡,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趙徹自願跟人走的,另一種是對方用了什麽法子讓趙徹失去意識,將他帶走,如果是第二種可能,對方怎麽還會有閑心把沈柏烤的兔子帶走?
顧恒舟擰眉思索,畢竟事關一國儲君的安危,大意不得。
知道顧恒舟在想什麽。沈柏索性把最壞的情況挑明:"顧兄,若是賊人真的要對太子殿下不利,一刀就能抹了太子殿下的脖子,就算現在通知禁衛軍也來不及了。"
沈柏一語中的,顧恒舟手上失力。
是了,如果對方目的是行刺太子,他們趕來看到的應該是趙徹的屍體。
見顧恒舟冷靜下來,沈柏放開他,用樹枝撥弄了兩下火堆,把火重新生起來,再把那三條魚翻了個麵繼續烤,扭頭發現之前摘回來那些草都不見了,忍不住罵出聲:"他大爺的,拿小爺的兔子也就算了,連調味的草葉都拿,什麽人啊!"
顧恒舟聽見這話,臉色總算緩和了些,沈柏受不了魚的腥味,還是跑到林子裏重新摘了點去腥的草回來抹上。
包袱還在,沈柏拿了調料出來灑上。香味很快出來,等魚皮烤得有點焦了,沈柏先遞了一條給顧恒舟:"顧兄,嚐嚐。"
那魚烤得兩麵金黃,表麵還有油在滋滋的響,香味濃鬱,就這麽直接喂到嘴邊,實在很難讓人拒絕。
顧恒舟接過咬了一口,焦香的有點酥脆的魚肉帶著獨有的鮮香在味蕾綻開,出乎意料的好吃,顧恒舟眸子微亮。
沈柏看得分明,正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廚藝,一支冷箭射到火堆裏,火星瞬間炸開,沈柏一下子跳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整個人被顧恒舟扛到肩上,剛剛兩人坐的地方各被射了一支箭。
"放冷箭的孫子,小爺日你仙人板板,你丫早不放箭晚不放箭,等小爺把魚烤好了就放箭,你特麽就是看上小爺的魚了,不要臉!"
沈柏倒掛在顧恒舟肩上扯開嗓子罵,兩支冷箭追來,要不是顧恒舟動作夠快,沈柏的腦袋已經開花了。
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沈柏不敢再亂罵人了,緊緊抱住顧恒舟的腰生怕被顧恒舟扔下。
背後放冷箭的人一直追著他們,直到夜幕降臨,兩人跑到林子最深處,背後的人才消停下來。
借著月色,顧恒舟又扛著沈柏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剛被放下,沈柏便腿軟的趴在地上吐起來,任誰像她這樣被人扛麻袋似的逃命,都不會好到哪兒去。
烤的魚一口都沒吃上,沈柏胃裏沒什麽東西,吐了一會兒靠在旁邊不停地喘氣,顧恒舟取下腰間的水袋丟給她。
沈柏連忙打開喝了一大口,還想再洗把臉,猛地頓住,還不確定現在是什麽情況,這點水說不定是他們保命的水呢。
沈柏又喝了一口,把水袋塞好,借著月光打量四周。
他們已經到了密林深處,這裏的樹木比邊緣的樹木要高出很多很多,枝葉異常繁茂,月光隻能灑進來一點,可視度很低。
沈柏咽了口口水,耳邊傳來枯枝斷裂聲,沈柏心頭一顫,循聲望去,看見一雙幽綠陰冷的眼。
沈柏抓緊水袋,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輕聲問:"顧兄,那個綠汪汪的是個什麽玩意兒啊?"
顧恒舟說:"狼群!"
沈柏幹巴巴的說:"顧兄,我隻看到一頭狼,哪有群?"
話音剛落,十幾雙幽綠的眼睛將兩人圍住,沈柏欲哭無淚,腰上一緊,又被顧恒舟扛到肩上,忍不住哭求:"顧兄,生死關頭,你可不能丟下我一個人逃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