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疾風在耳邊呼呼作響，李桑懷一隻手摟著陸也的腰，一隻手捏著自己的鼻子鼓著嘴憋著氣，時不時的還會伸長了脖子換口氣。這人身上的氣味她可受不了，聞一口就會麵紅耳赤，頭暈目眩，就像喝了一口成年的老酒。
這虎頭虎腦的女人還是像往常一樣，倔強地將這種她所謂的生理上的反常現象歸結為對男人過敏的原因，而不去思考自己已經是女人的事實，更不會想到這是一個女人正常的生理反應。
十裏街。街邊已經停了不少的救護車和救火車。一棟公寓此時正冒著濃煙。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正在維持秩序。著火的建築裏不斷地有傷員正被從裏麵抬出。圍觀群眾哭喊吵鬧，場麵一片混亂。
陸也的摩托停在了封鎖線外，摩托剛停下，李桑懷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
沒來得及道一聲‘謝謝’，又或者說這人根本就沒有說‘謝謝’的習慣，李桑懷跳下車就要穿過封鎖線往火場裏麵闖。
陸也對著那背影喊了一聲。“小懷！”
李桑懷想也沒想，扭頭回應：“啊？”
“果然是她！”
還沒等陸也摘下頭盔露出臉來，李桑懷就已經衝進了著火的公寓。陸也見狀急忙摘下頭盔也衝過了封鎖線，衝進了火場。
一旁的警察來不及阻止這兩個不要命的，大喊道：“喂！危險！快攔住他們！”
火場裏一片狼藉。在高溫的烘烤下就連空氣都變了形。李桑懷捂著口鼻，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玻璃球，使出用額頭砸核桃的功力朝自己的腦門上猛地一砸，玻璃球中噴湧出了一團透明的液體浸濕了她的全身。
這是很久以前她從鬼市上淘來的冷門貨，叫做辟火珠。這種東西平時根本賣不動，被當做一折清倉商品處理。喜歡撿便宜的李桑懷就喜歡在商品清倉活動的時候囤貨。不管囤的這些貨到底有沒有用，對於她來說反正這東西又沒有保質期，又不會爛在手裏，總會有一天會用得到，隻要便宜就是了。
玻璃球裏的液體擁有隔離高溫的作用，手上沾上這種液體後即便是放在火上烤都不會有多少感覺。隻是這種隔離火焰和高溫的功能隻能持續短短的十分鍾。李桑懷雖然身為陰間的金銀司代理人，身份並非凡人，可是她的這具身體卻是和普通人一樣的□□凡胎而已，同樣懼怕高溫和火焰。
她必須盡快找到那個許願的人，決不能空手而回，因為從她敲碎辟火珠的那一刻起這筆買賣就已經在虧損了。以她的個性，若是不能收回些老本，她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心願感應器顯示那個許願之人就在不遠處，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這時候李桑懷卻聽到了一陣哭喊聲。麵前的一道火牆後麵有人，有人被困在了那裏。
李桑懷停下腳步，她猶豫了，作為一個崇尚極致利己主義的金銀司代理人，她的眼裏應該隻有交易和利潤才對，人間其他的一切無論悲喜，無論善惡，無論生死都有其定數，與她無關，她隻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客，一個旁觀者，一個局外人而已。
可是她本就是屬於那種習慣於打擦邊球，遊走在製度邊緣的投機份子。墨守成規從來不適用於這個女人，她向來習慣於跟隨著自己的心走。此刻她的心告訴自己，如果她放任這個人不管，那麽這個人會死，而她會為此愧疚至少一百年。
李桑懷一咬牙，從兜裏掏出另一顆辟火珠砸向那根擋路的火柱。砰的一聲，辟火珠炸裂，瞬間撲滅了麵前的火牆。這個時候李桑懷看到那呼救聲是來自一個被困住的年邁老人，老人被坍塌的天花板壓住了腿，根本無法動彈。李桑懷衝上前去試圖搬動那塊坍塌的天花板，可是憑她的力氣根本無法撼動那塊沉重的石板。
老人的腿部正淌著血，老人正因為失血過多在慢慢地喪失意識。李桑懷看著那血流不止的傷口心裏很清楚，如果這樣下去老人在被火場再次包圍之前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
老人的呼吸漸漸變得微弱，眼睛幾乎難以睜開，她用最後剩下的一點力氣抬起手指向一處廢墟的方向呼喊道：“救……救我……救我的孫女……”
李桑懷衝上前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試圖搬動那塊壓在老人身上的沉重石板，可是她憋紅了臉都不能奈何分毫，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站起身。她的雙眼正在閃爍，這個老人痛苦的表情和跳動的火焰倒映在瞳孔中。這個時候她猶豫了。
她已經盡力了，作為一個人，一個凡人，她的確已經盡力了，可是她並不是一個凡人。忽然，她的麵色從驚慌無助變得沉著冷靜，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仿佛做了一個十分重要的決定。她抬起右手，手上出現了一層淡淡的藍色光芒。老人幾乎睜不開的眼睛最後捕捉到的畫麵是眼前這個女孩的手上出現了一道神奇的藍光。
借用了靈力的李桑懷隨手一揮，壓在老人身上的那塊沉重的石板隨著她揮手的方向飛出了數米遠。她最終還是走出了這一步，違背了身為一個陰間代理人應該遵守的《人間行為準則》，她在一個凡人麵前使用了靈力，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這意味著她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沉重的代價，可是她知道，那是以後的事，至少不是現在。
李桑懷背起受傷的老人往出口處跑去，迎麵竟然與同樣闖入火場的陸也碰了個照麵。這兩人都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小懷！你沒事吧？”陸也捂著口鼻，躲避著周圍的火焰急忙靠了過來。
李桑懷：“快！把她帶出去，她失血過多，需要急救！再晚就來不及了！”
說著李桑懷就將背上的老人交給了陸也，自己又扭頭準備再次衝向火場。
陸也大喊：“你去哪？”
李桑懷：“裏麵還有人！”
就在李桑懷扭頭離開的那一刻，陸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這是他第一次牽著這個女人的手，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兩人牽手的畫麵，幻想了無數個場景，無數種可能。他幻想過在日出日落的的山頂上，在灑滿溫暖陽光的沙灘上，甚至在淺水灘遊客們采摘海星的海底。可是他卻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們兩第一次牽手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他本以為自己邁出這一步會需要很大的勇氣，可是此時他隻聽從了自己的本能。他的本能告訴自己，若是這一次自己抓不住她，或許就會永遠地失去她。
陸也衝著李桑懷搖了搖頭。“這裏太危險！和我一起走！”
李桑懷試圖掙脫陸也的手，這個時候她沒空和這個男人糾纏。可是陸也捏得死死的，怎麽都不願鬆開。
李桑懷急了眼。
“放手！裏麵還有人！陸也！我到底要說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到底懂不懂！你別管我！”
陸也憋著通紅的眼看著李桑懷，仍死死的抓住那隻手不願鬆開。他也同樣咆哮道：“我不懂！也不想明白！”
陸也不顧李桑懷的反抗，用力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
李桑懷有些意外印象中溫文爾雅的陸也這個時候發狂的樣子這麽的可怕，她看著麵前這個麵臨艱難抉擇幾乎崩潰的男人，說道：“陸也。你給我聽著。如果今天這個人因為你的自私死了，你會後悔一輩子。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你。放手吧。有些事，有些人就是這麽身不由己，不是嗎？”
說著李桑懷用另一隻手強行撥開了陸也緊握的手，從他的手中掙脫開，再次衝進了火場。
通紅的雙眼溢出淚水，陸也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那最後一眼，或許就是永別了。他看了一眼懷裏奄奄一息的老人，一顆眼淚從麵頰滑落。他一咬牙，抱著受傷昏迷的老人快步走向了出口。
李桑懷回到了剛才老人被困的地方，尋著老人手指向的方向四處尋找。終於在牆角一個倒塌書櫃的空隙間發現了一個正在無助哭泣的小女孩。
李桑懷：“別怕。我馬上救你出來。”
李桑懷衝著著火的書架丟了一顆辟火珠，書架上的火焰被瞬間撲滅，她使勁推了推書架，沉重的書架紋絲不動，小女孩也想伸出手推開書架，卻被燙了一下又縮回了手。
李桑懷一咬牙，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小女孩麵前使出了靈力。她心想著：反正已經違規了，也不在乎多這麽一次。這回小黑屋肯定是關定了，或許會被關上好幾百年也說不定。不過話說回來，犯兩次的錯，受一次的罰，怎麽的也算賺到了！小爺我豁出去了！
已經被嚇壞了的女孩看到了令她今生難忘的場景，那個困住她的書架竟然隨著眼前這個姐姐抬手的瞬間漂浮了起來，緊接著又隨著這個姐姐隨手一揮，書架飛出了老遠。女孩看到這神奇的一幕瞬間就止住了眼淚，呆呆地看向李桑懷，眼神裏滿是崇拜。
李桑懷將淩空漂浮的書架丟到了一邊，衝上前去抱起女孩。
“你沒事吧？”李桑懷大致檢查了一下小女孩，看看是不是傷到了哪裏。
女孩搖了搖頭，髒兮兮的臉上掛著鼻涕和眼淚好奇地看著李桑懷，問：“姐姐。你是神仙嗎？你是神仙姐姐，來救我和奶奶的，對不對？”
李桑懷衝著女孩微微一笑，幫著擦了擦女孩的小花臉，道：“放心吧，奶奶已經被救走了。”
她掏了掏口袋，口袋裏還剩下兩顆辟火珠。她將一顆辟火珠在女孩的頭頂捏碎，鮮血從劃破的掌心流出，混合著辟火珠內神奇的液體淋到了女孩的身上。
女孩：“姐姐你流血了。原來神仙也會流血呀。”
李桑懷一邊抱著女孩一邊尋找著出口，問：“為什麽說姐姐是神仙呢？是不是因為姐姐特漂亮？”
女孩很耿直地搖頭。“不是。是因為剛才我許願讓神仙來救我。”
女孩被李桑懷抱在懷裏很有安全感，剛才還在無助地哭泣，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好奇了起來。
女孩摸了摸被辟火珠淋濕的衣服，問：“姐姐，這是什麽？”
李桑懷神秘地一笑。“這叫做法術。我是神仙嘛……等等。”
李桑懷突然想到了什麽，她掏出了心願感應器，感應器顯示許願者就在五米之內。李桑懷看向女孩，問道：“你剛才說許願？”
女孩點了點頭。“對呀。今天是我的生日。剛才點蠟燭的時候一不小心點著了窗簾……本來想著許願來年拿個‘三好學生’的。可是後來我和奶奶被困住了，我就許願隻要神仙來救我們，我願意幫他做任何事。沒想到這麽靈驗。”
李桑懷一陣語塞，現在的小鬼真是的，過個生日竟然將房子給點著了，還差一點把自己給搭進去。看樣子像小五那種還算是讓人省心的。
李桑懷暗道：“原來是這個小家夥許的願，雖然她年紀小，心智尚不成熟，許願的念力遠遠達不到心願感應器可探測的最低值，可是今天是她的生日，許願的念力會得到了成倍的提升。這下就完全解釋的通了。”
既然眼下已經找到了許願之人，那麽這次的任務已經宣告失敗。因為李桑懷破壞了交易的流程，她一不小心誤打誤撞完成了心願任務，可是這個任務並沒有與自己訂立契約，其結果隻能算作作廢，即便完成了任務，也沒有任何獎勵。除了白跑一趟，出了一身臭汗，弄得一臉灰之外，李桑懷還賠本搭進去了幾顆辟火珠。總之，這筆買賣簡直賠大發了。
李桑懷抓了抓頭發，心裏正在抓狂。“啊！怎麽會這樣？我這麽辛苦，竟然白跑一趟！”
還沒等李桑懷感歎自己糟糕的運氣，忽然火場中傳來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呀，還是來晚一步，被人搶了先呢。”
李桑懷扭過頭，見來人同樣西裝革履，抹了油的頭發和腳上的那雙皮鞋一樣鋥亮，這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手裏提著個公文包。很顯然，在這種危急的場合下還能鎮定自若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隻是和對方打了個照麵，李桑懷就知道了對方的來意，這人也是衝著心願任務來的。
李桑懷緊緊抱著小女孩，道：“這筆交易作廢了。她已經安全了，一切都結束了。”
眼鏡男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咧嘴露出了一個陰邪的笑容，道：“你確定已經結束了？我可不能白跑一趟，也從來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
說完眼鏡男一揮手，整個樓層的天花板瞬間坍塌了一半，擋住了通往出口的道路。
李桑懷吃驚道：“你要幹什麽！”
眼鏡男：“沒什麽，隻是創造一些條件，讓交易繼續而已。在我這裏從來沒有交易作廢這一說。”
眼鏡男又看向李桑懷抱著的小女孩，露出一副看似無害的笑容，道：“小朋友，生日快樂，該許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