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各單位注意！所有演員各就各位。Ready！A！”
楊導對著掛在脖子上的大聲公喊了一聲。劇組的工作人員像是上了發條一樣，一個個繃緊神經，嚴陣以待。
攝像小哥的鏡頭裏一身丫鬟打扮的李桑懷端著一盤早點走進公主殿下的房門。
作為一個沒臉沒皮的老油條，就算是這種被幾十號人現場圍觀表演的場麵李桑懷也是不懼怕的，這女人的心裏素質可不是一般的強大，可就是有時候腦子卻不怎麽好使。
旁人把這一切歸咎於顏值太高的緣故，認為她這張臉是用大部分的智商換來了的。為什麽會有人這麽認為呢？因為這個糟糕的演員又忘記台詞了。
在走進門後李桑懷站在原地咕嚕嚕轉著眼睛努力地回想著剛才明明還記得的台詞。好在有鏡頭外導演的提醒，她這才勉強想了起來。
“公主殿下，辰……辰時了，該吃早飯了！”
“卡！什麽叫吃早飯！是用早膳！重頭再來一遍。”楊導捂著額頭，手持大聲公衝著李桑懷喊道。
“吃早飯和用早膳不都一個意思嘛，這麽凶做什麽……”
李桑懷在刺耳的大聲公麵前像是一隻受驚的貓，本能地縮了縮腦袋。沒辦法，誰讓她還有一紙不明不白的合同在人家手裏呢，隻能委屈巴巴地被人凶。不過李桑懷可不是那種會白白吃虧的老實人，了解她的人見到那雙不老實的眼睛咕嚕嚕一轉，就知道這女人又要使壞。
“公主殿下，申時了。喏，晚飯擺這了。自個盛著吃……”
“卡！”
“公主殿下，床鋪好了，該歇息了，那個……不如我們兩個晚上擠擠……”
“卡！”
楊導可不記得劇本中有這樣的台詞，他努力地翻了翻手裏的劇本，在確定自己手中的劇本的確是最新版後，楊導幾乎從攝影機後的椅子上摔倒。對於這種擅自篡改台詞的行為他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一旁的陸也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過身去，尷尬地搓了搓臉，不忍繼續看下去。一身公主裝扮的林雅麗憋紅著臉，看起來忍耐度也已經達到了極限。她此時還能耐著性子，完全是因為她不想在陸也的麵前失態。
林雅麗雖然在有意識地嚐試著改變自己驕橫的性格，可並不代表著她要做一個可以包容一切的聖人。老實說，她參與這麽多影視拍攝，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糟糕的演員。眼下正是這個連台詞都記不住，還喜歡胡編亂造的搗蛋鬼正在拖累整個劇組。
“卡！卡！卡！收工！不拍了！今天到此為止。”楊導絕望地抓著頭發，直接丟掉了手裏的大聲公。短短小半天的拍攝，他的劇組竟然破紀錄地N機了63次，任憑哪個好脾氣的導演都會被氣到爆炸。可是對於這個糟糕的演員，導演既是打不得，又是罵不得。
急需穩定血壓的楊導躲在一個沒人的牆角用被氣得哆嗦的手抽出兩根煙塞進嘴裏，正焦慮地打著打火機，可是這個該死的打火機也和他作對，竟然點不著。就在他幾乎要崩潰的時候一個好心人從牆頭上伸下一隻手，那人手裏握著一隻打火機，給他點起了一團小火苗。
楊導連忙湊上去點了點火，猛吸一口，長籲一口氣，這才緩過神來，他仰頭對著牆頭上的那人道：“謝……”
還有一個‘謝’字沒說出口，楊導就見到那個有史以來他見過的最最糟糕的演員正趴在牆頭上，一臉憨笑地偷看著自己。楊導見到那張臉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你要幹嘛？”
李桑懷：“導演，你躲這作甚？我正找你呢。我還想向你請教一下呢。你說，我剛剛的表情是不是太過僵硬了些？”
楊導爬起來很一本正經地說：“沒有，怎麽可能！你的表情相當的到位。隻是小懷啊，經過我慎重的考慮，我覺得吧，你說的很有道理。作為一個丫鬟，一個配角，你的台詞的確是太多了些。我決定了，為了減輕你的負擔，劇本還是得改，我這就連夜改。明天你就杵那不要動，輕輕鬆鬆等著下班就好了。你覺得呢？”
李桑懷喜上眉梢，嘴一咧。“唉？導演，你終於想明白啦？”
楊導點了點頭，很是誠懇又懊悔道：“想明白了，一開始聽了你的建議就好了，是我糊塗，是我的錯，都怪我。”
“可不，就怪你，我早說了，我伺候不了人的。你們非不信。那咱們可說好了。”
“說好了。明天你就像根木頭杵那等著收工就好啦。”
“行嘞！您忙您的，我先撤，就不耽誤您懷疑人生了，哦不，思考人生。火機送你了。不用客氣。”
說完，李桑懷□□而去，露出陰謀得逞後壞壞的笑容，同時心裏惡狠狠地嘀咕：“哼！想讓我伺候那個女人，門都沒有。跟我鬥！讓你們一個個不得安生，你們才知道小爺的厲害！”
陸也來到林雅麗化妝間的門口，對著門敲了敲。沒過一會林雅麗將門打開一條縫隙，見來人竟是陸也，她不由得吃了一驚。
“陸也哥哥，是你啊。”
陸也點了點頭，見林雅麗已經卸去了因為拍戲的需要化上的濃妝，有些尷尬地問：“我可以進來嗎？”
林雅麗往後撤了一步，有些羞澀道：“當然可以，我剛卸完妝，裏麵有些亂，請進吧。”
陸也走進屋裏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林雅麗對於陸也能夠私下裏單獨來找她感到很是意外，她坐在陸也的對麵，習慣性地捋了捋耳邊落下的長發，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等待著對方挑起話題。
陸也：“今天辛苦你了。”
“沒……沒有。大家都挺辛苦的。”
兩人相視一眼，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因為之前二人那段不是很愉快的感情關係，使得再次同處一室的兩人顯得有些尷尬。
林雅麗鼓起勇氣主動打破了尷尬的氣氛，說：“對了，我記得你喜歡喝黑咖啡，剛好國外的朋友給我郵寄了一些。”
林雅麗起身給陸也泡了一杯黑咖啡。
“謝謝。”陸也接過杯子輕輕地抿了一口，他看到對麵的林雅麗正偷偷看著自己。
陸也放下咖啡杯，說：“那個……其實……”
在林雅麗的印象中陸也並不是一個很扭捏的人，這個男人行事作風很幹脆。林雅麗很好奇，不知是什麽事能夠令陸也如此吞吞吐吐，難以啟齒。莫非是想要主動修複二人之間的關係？
林雅麗很大方地微微一笑，很有耐心地在等待對方接下來的談話內容。
陸也：“其實小懷今天不是故意要為難你的。”
林雅麗聽聞，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逐漸收斂。雖然她看上去很平靜，可是她的內心已經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換做是任何一個女人恐怕也會難以接受自己心儀的男人總是將別的女人掛在嘴邊，更何況陸也此次前來是專程過來為其說情的。
今天陸也一直呆在劇組的拍攝現場，親眼看到了可以說是相當糟糕的拍攝過程。出現這種狀況，他並沒有想要責怪誰。他對李桑懷有所了解，他並不覺得李桑懷是旁人眼中連幾句台詞都記不住的笨女人。他曾親眼見過李桑懷的表演，也不認為李桑懷是一個差勁的演員。陸也心裏很清楚，今天這家夥犯了這麽多錯誤，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她故意的。
至於李桑懷為什麽要故意這麽做，陸也隱約能夠猜到答案。正如陸也所想的那樣，李桑懷不僅是條滑溜的泥鰍，還是一頭臭脾氣的倔驢。這人有著極強的主觀意識，不喜歡被人操控，不習慣委屈自己，也不喜歡被人要求做些什麽，更不喜歡被人要挾著去做她不喜歡的事情。若是她不開心，她就會反抗，並還以顏色，若是你弄疼了她，讓她受了半點委屈，她一定會反咬一口，以牙還牙，總之這是個從不願吃虧的人，一個小心眼的人。
見林雅麗臉色有些不好看，陸也歎了口氣，說：“她是在生我的氣。和你們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所以，我希望你別往心裏去。”
雖然臉上仍掛著笑容，可是林雅麗的內心此時相當苦澀。她牽強地微微一笑。
“陸也哥哥，你能考慮到我的感受，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放心吧。大家都是為了工作。沒什麽的。”
“嗯，那就好。那，我先走了。”說完陸也起身就要往門外走。
林雅麗忽然起身，道：“等一下。”
“嗯？還有事？”
林雅麗勉強地擠出了一個很有信心的笑容。
“沒……沒什麽。我想說……我會努力的。”
陸也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便走出了化妝間。
林雅麗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小聲道：“我會努力讓你認可我的。”
馬路邊，林雅麗沿著馬路牙子獨自走著，今天她的心情有些煩躁，並沒有讓家裏的司機來接她，她想一個人清淨一會，想一想今後的打算。
很顯然，陸也喜歡著那個叫做李桑懷的女人。不得不承認，她是林雅麗唯一嫉妒的女人。林雅麗知道像陸也這樣的男人身邊是從來不會缺少女人的，當下如此，以後也是如此。想要做這種優質男人的女人並不容易。當下想要走進這個男人的心裏，恐怕不僅要費些周折，還要費一些時間，多一些耐心。尤其之前兩人的感情存在那麽嚴重的裂痕的情況下，想要修複兩人的關係可不是一兩天的事。
林雅麗知道有些傷口一旦產生，並不是時間久了就能自動愈合的。可是她又是那麽的渴望成為陸也心中的唯一的那個人。人們常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她本以為這句話並不適合自己，因為她的人生從來沒有不如意過，可是這一次，她第一次嚐試到人生不如意的滋味。
心煩之際林雅麗長長歎了一口氣，腳下的一雙高跟鞋邁著有些失落的步伐敲打著路麵。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往哪裏去，隻是麻木地沿著這條路徑直走著。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自己走到了哪裏，林雅麗忽然聽見了那個她最不願意聽見的聲音。李桑懷的聲音隱約在耳邊響起。
“難道是錯覺？”
她抬頭尋聲望去，看到不遠處李桑懷正和一個小女孩在公交站台上丟著石頭玩著跳方格的遊戲，不時地還會傳來嬉戲打鬧和耍無賴的笑聲。
林雅麗冷哼一聲，心裏嘀咕：“怎麽到哪都有她？真是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