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地鐵站內人來人往，行人腳步匆匆。這裏每日的人流量雖多，可是很少有人會注意到一個靠近廁所拐角的角落裏每到農曆初二和十六就會出現一個給人摸骨看相的老頭。
這個老頭身材幹瘦，看上去就是一副被皮囊包裹著的骨架。老頭戴著一副圓墨鏡，留著一小撮山羊胡子，打扮得幹淨整潔，穿著一件打著補丁的墨綠色中山裝，始終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就好像一尊蠟像似的，嘴角幹癟的皮肉被笑容拉扯，看上去詭異瘮人。
當當的兩聲脆響。一個路過的小青年將手裏剛才買冰棍找零的兩個鋼鏰丟進了老頭麵前的一隻不鏽鋼小盆裏。原來這小子完全將這老頭當成了要飯的。
老頭拾起小盆裏的兩個鋼鏰對那小青年說道：“小夥，你鞋帶開了。”
小青年低頭一看，鞋帶果然開了，他蹲下身子係鞋帶的那一瞬間身邊路過的一個扒手剛好試圖將手探進小青年的口袋裏，這下正好撲了個空。
小青年一邊係鞋帶一邊對著老頭嘀咕：“你不是瞎子麽？怎麽看得見？”
老頭：“眼雖瞎，心卻看得見。”
小青年：“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看不出來還是個文化人。”
老頭：“一把老骨頭有啥文化。人嘴兩張皮，無非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罷了。既然聊上了，小夥算命不？”
小青年係好鞋帶站起身，說：“原來是算命的，你這打扮我還以為是乞丐呢。抱歉，抱歉。”
老頭：“寒酸是寒酸了點。但凡是不能看表麵。”
小青年：“算命就算了，我不信這套邪乎的東西。”
說完小青年扭頭就要走，卻又被老神棍給叫住了。
“小夥。”
“這不給你兩塊錢了嗎？還有啥事？”
說話間一塊正在安裝的廣告牌恰巧在小青年的半米開外掉了下來，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所有路人被嚇啦一跳。小青年麵色鐵青地看向地上的碎片，這時候身後的老頭笑著說道：“沒事。就是想叫你走路看著點。”
上一秒剛剛在眼前發生的巧合使得老頭那詭異的微笑看著更加瘮人，小青年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快步地逃開了。
在小夥走後不久又一個身影站在了老頭的麵前。這是一個男人，男人渾身上下裹得很嚴實，看不出身形，看不出年齡。
男人透過臉上的墨鏡看了空空蕩蕩的小鋼盆一眼，說道：“看樣子生意不算好啊。”
老頭：“一份差事，糊口飯吃。餓不死就行。”
男人：“謙虛了。”
老頭嗬嗬一笑，道：“先生算命不？”
“算。”
“算婚姻？家庭？還是事業？”
男人從懷裏掏出了一隻紙質的小元寶彎腰放進了小盆裏，說：“求條財路。”
老頭低頭看了一眼元寶，元寶竟然一瞬間就燃燒成了灰燼。而老頭的手裏突然多了一個金燦燦的元寶疙瘩。
老頭用手指了指男廁所，說：“入口在裏邊呢，男廁第五格，馬桶壞掉的那一間。”
男人點頭：“多謝。”
在男人推門進入男廁後老頭將手裏的金元寶塞進了自己的懷裏。
男人推開男廁第五格的門，看到壞掉的馬桶上方的牆壁上畫著一個詭異的紅色圓圈，圓圈內有各種圖案和符號。男人將手按在圖案上，掌間微微亮起一道光，然後閉上眼。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已經變成了另一幅場景。
天很黑，沒有月亮。眼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街道。街道兩側都是古色古香的老舊木質建築，街頭有小販擺攤，也有店鋪門麵。小攤販張著油燈在賣力吆喝不知從哪裏倒手來的貨物，店鋪門口也點著燈籠照亮了自家的牌匾，吸引著一些有眼力的主顧上門送上生意。
這裏是鬼市的世界。這個世界沒有白天，永遠隻有黑夜。遠遠望去，整個鬼市亮著星星燈火，猶如成千上萬聚集的螢火蟲。在這些一顆顆微弱的燈光下正在進行著數不清的見不得光的交易。
鬼市永不休市，每月初二和十六通往鬼市的通道會開啟一次，在這裏你可以找到你需要的一切。這地方太大，即便連續走上幾天都看不到盡頭。這裏的生意人來來往往，每天都有不少店鋪和攤位被取代，隨之而來的商品也會刷新。鬼市裏永遠不缺少新鮮感，這就是鬼市的魅力所在。
街道連接著一個望不到頭的集市，街道上各色各樣的行人都有，有長著狐狸臉，露著狐狸尾巴卻穿著一身人類行頭的狐妖，也有穿著人形義體皮囊的其他妖物和鬼怪。看它們的行頭打扮有些是來自古代，有些來自近代，還有不少來自當代。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妖魔鬼怪聚集的大都會。
那被包裹嚴實的男人打了個響指，手裏多了一把折扇，折扇輕輕揮動，身上那土裏土氣的行頭眨眼間變成了一套幹淨整潔的青白色唐裝。那好看的衣襟上繡著一圈精致的‘白’字。
白景卸去偽裝，眨眼間變成了手握折扇的偏偏公子。那張俊秀的臉龐搭配這套仙氣飄飄的唐裝這才真正顯現出了他原本的魅力。
鬼市這種地方魚龍混雜，遇到熟人和仇人的概率一樣高，而作為陰陽兩界的黑市走私聚集地，這裏經常會出手一些違背天地法則的違禁物品。無論是買主還是賣家如果不想惹上麻煩，掩飾身份就顯得很有必要。揮手間小白掏出一隻貓臉麵具扣在臉上作為一種簡單又有效的掩飾手段。
按照慣例，每月的初二和十六鬼市的入口就會在陽間出現一次，陽間的妖魔鬼怪想要進來就得等到這兩天，同樣裏邊的想要出去同樣也隻有等待入口開放的這兩天。鬼市並不存在於人間，而是處於陰陽兩界之間的一個空間，連接這個空間的入口遍布很多城市的很多角落。
小白剛才從廁所進入的通道就是這座城市眾多通往鬼市世界入口的一個。至於廁所前那詭異的算命老頭，隻不過是一個守門的門丁而已。如果想要找到進入鬼市的通道，首先要找到門丁，並且收買他。
看守每個通道的門丁都不同，他或許會是乞丐，或許是個街頭賣唱的歌手，或許真的就是某酒店大門口的門丁。所有的門丁不分善惡好壞，卻都遵循一條準則，那就是‘花錢買路，收錢辦事。’
剛才那地鐵站內的小夥把門丁當成了乞丐，無意間給了門丁兩個銅板。本著來客既不是花錢買路的，那就是給錢求辦事的原則，門丁便用兩句話幫小夥化解了兩次災禍，算是收人錢財□□。
遇到小白這樣問路的業內人士，那收費標準可就不是如此隨緣了。雖然沒有規定買路錢的最低下限，但一般情況下來這種地方的妖魔鬼怪寧願花錢買個心安，都不願得罪門丁，畢竟讓不讓進可是人家說了算。
小白雖然看起來平時生活拮據扣扣索索，可其實他根本就不差錢，在人間如此，在幽冥界更是如此。區區一個金元寶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錢給足的好處就是可以省下很多麻煩。經常聽說有些圖便宜的小氣鬼在門丁的誤導下進錯了門，被困在某個空間很久才出來的例子。
小白展開折扇，扇子很簡潔，沒有山水鳥獸之類的圖畫，也沒有龍飛鳳舞的大家書法。扇子的兩麵隻有白紙黑字兩個字。一麵寫著一個‘白’字，另一麵寫著一個‘靈’字。
旁人雖然看不到小白的臉，可還是有人認出了這把扇子。經過自唐朝時期至今幾千年的經營，小白在業內有一個響當當的綽號，叫做‘白靈’。沒有人知道這位手持‘白靈’二字折扇的公子真正的名號和身份，可這並不妨礙店家和小販們給這位經常光顧生意的大主顧起上一個綽號。在鬼市混久了的老油條都知道這個名號，混的越久的人越清楚這個綽號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小白走進一家店鋪，店鋪掌櫃見著來人便立刻甩開了一直在討價還價的顧客，走到小白跟前抱拳行禮諂媚道：“喲！白老板。您可是好久沒來啦。這次想要點什麽？”
與之前在家裏被兩個女人欺負時的慫貨模樣截然相反，白景這個時候完全像是另外一個人。此時的白景神情淡然，給人一種萬年冰山的高冷感覺。他收起折扇淡淡地說道：“我在找一個人。”
“哦？不知白老板想要在這鬼市裏找誰？”
“一個懂製藥的老頭，名字叫不藥緊。”
“尋人倒不是什麽難事。不知白老板是否有此人的物件？我需要此人的一些特征。”
“這個人很好認，他身上有一股濃重的草藥味。”
白景翻掌間托起一錠金元寶，金燦燦的元寶倒映在掌櫃的瞳孔裏。掌櫃搓了搓手，說：“這事好辦。白老板先坐下喝口茶，稍等一炷香的功夫。我去幫您打聽。”
掌櫃從貨櫃上取下一個竹筒，打開竹筒，竹筒裏飛出星星點點的螢火蟲。螢火蟲成群結隊地飛向門外漆黑的天空，組成一片流動的璀璨星河。正當路人們沉醉在這片美景中的時候螢火蟲突然向四周散去，飛向了鬼市的各個角落。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菜市場的魚市裏身著一身黑色西服正裝的三女一男正站在一個魚販的攤位前。
一個打著瞌睡的賣魚姑娘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抬頭對著一臉嚴肅的四人笑道：“想買些啥？我這裏有剛捕的鯽魚，活蹦亂跳的，你看多新鮮，來上幾斤燉湯喝，很營養的。”
四人中領頭的那個像冰山一樣的高個子短發美女在胸口前交叉著雙手，冷著臉對著身旁一個同樣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用女王般的語氣命令道：“老四，給她錢。讓她別浪費我們的時間。”
這個叫做老四的女子正是前一陣帶著顧客在鬧市區飆車，差點將顧客甩出車外的那位4S店裏的美女汽車銷售，當然汽車銷售隻是一個掩飾身份的幌子而已，她真正的身份是陰差代理人。
老四走到魚販姑娘的麵前從懷裏掏出了四張銀票。銀票在手中瞬間自燃，燒成了灰燼。眨眼間魚販姑娘的手裏多了四張麵額誇張的銀票。
魚販姑娘將銀票收進懷裏指了指身後的鋪子，說道：“通道在裏邊凍魚的冰櫃後邊，諸位大人請便。”
陰差代理人辦事時向來酷酷的，在揮手間交了天價過路費後自然不會再有多餘的一個‘謝’字。
幹這行的就是如此，曆來人狠話不多，辦起事來高效不囉嗦。當然除了某個心裏藏不住秘密，嘴快得可以跑火車的那位是個例外。